聽到朝露的聲音,孩子茫然地仰起頭來,一張玉雪可愛的小臉上還掛著未乾的淚痕十分惹人憐愛。
看著孩子單純的眼神,朝露心裡一暖,連忙扶著那蓮藕般粉嫩的小胳膊將人抱了起來,早已將辰曜出門前的告誡拋到了九霄雲(yún)外。這孩子並不怕生,還一個勁地往朝露懷裡鑽,活像只粘人的小狗,惹得朝露眉開眼笑。
誰知就在這時,懷中的孩子突然身體一僵,瞪大眼睛從朝露臂彎裡探出小半個頭望向身後黑漆漆的走廊,似乎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般渾身發(fā)抖,還不等朝露弄清楚發(fā)生了什麼事情,這孩子就驚恐萬狀地從她懷裡掙脫開來,穩(wěn)穩(wěn)落地。
“?…”
朝露大吃一驚地看著那孩子有著和他胖墩墩身材全然不符的敏捷身手,腦子裡一片空白,難道她被這看似無害的小孩給坑了?
突然,一道幽藍(lán)的劍氣從樓道陰影處竄出,剛好擋住了那孩子的去路讓他愣在了原地,緊接著黑衣飄閃落在了幼童矮小的身體跟前。
“解藥拿來。”帶著煞氣的清冷聲音響起。
這才認(rèn)出那黑衣蕭索的身影是辰曜,朝露頓時鬆了口氣地?cái)E手撫了撫胸口,這傢伙回來得真快…等等,他剛纔好像說了“解藥”?什麼意思?
朝露驚訝地看過去,只見辰曜指尖凝聚了一道劍氣直指著那孩子的眉心,只要稍微動一動就立刻會被劍氣貫徹。黑暗中她看不清辰曜的表情,但是可以感覺到對方正努力壓制著憤怒,平日裡都有刻意收斂的一身殺氣此刻毫不掩飾地釋放了出來……
雖然她現(xiàn)在更關(guān)心那孩子究竟是什麼人,卻也不敢貿(mào)然上前詢問辰曜,只能老老實(shí)實(shí)地站在原地看他們對峙。
“嗚嗚……這個大哥哥好可怕……”孩子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忽閃著,再次大哭起來。
可即便如此,辰曜手中的劍氣也不曾偏離半分,他冷冷地俯視著眼前哭泣的孩子,以警告的口吻說道:“別給我在這裝,再不交出解藥,你小命難保。”辰曜不是在開玩笑,話語間劍氣前進(jìn)了一寸,在孩子眉心處劃開一道細(xì)細(xì)的血口子。
大概真是害怕了,那孩子哭哭啼啼地從肚兜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紙包乖乖遞給辰曜,“放、放了我吧…”
“……這是解藥?”辰曜根本沒接那紙包,嘴角牽開一絲冷笑,“你逗我?”他眸光一寒,殺氣更甚,那劍氣眼看著就要斷送了孩子的性命,朝露連忙大叫一聲讓他住手。
緊走幾步過來,她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辰曜,他只是個孩子…”
“是麼?”並不理會朝露眼中的怒意,辰曜微微垂眸,“你看看自己的手。”
什麼意思?朝露當(dāng)即一愣,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卻赫然發(fā)現(xiàn)兩隻手的掌心處都出現(xiàn)了大面積的黑紫色塊…要是辰曜不說她還沒有注意,這會才感覺到那難忍的燒灼一般的疼痛……所以說,她這是中毒了?…
被辰曜的眼神嚇到,孩子一張小臉煞白煞白的,詭計(jì)敗露,他深知自己在劫難逃了。
“既然你不肯給解藥,那我就只好去找你娘了。”辰曜並未收回劍氣,反而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孩子一眼,語氣中的威脅意味十分明顯。
“不、不要傷害我孃親…”孩子哭叫道,原本他只是想隨便捉弄一下這個傻頭傻腦的笨女人,哪裡曉得她身邊這個煞星武功如此高強(qiáng),真是棋差一招啊…沒辦法,他只好拿出了真正的解藥,自己的小命要緊,但孃親的安危更重要…
辰曜面無表情地掂了掂手裡的藥瓶,這才收起了劍氣,“滾吧。”
話音一落,那孩子就像一道影子般竄進(jìn)黑暗處,再沒了蹤跡。
在此過程中朝露一直傻愣愣地站在旁邊當(dāng)個圍觀羣衆(zhòng),直到辰曜黑著臉走過來拽住她的衣領(lǐng)不由分說地將人拖回了房間,她才猛地回過神來,底氣不足地笑了笑,道:“呵呵……多虧有你在~”
根本不搭理朝露,一關(guān)上房門辰曜就直接擼起她的袖子查看了中毒的情況,然後將藥粉均勻?yàn)⒃谄つw上,又?jǐn)E手點(diǎn)了朝露肩膀部位的幾處穴道,“前幾天我和你說什麼了?”
聞言朝露愣了愣,她知道今天的事情是自己做錯了,已經(jīng)答應(yīng)辰曜呆在房間裡絕不出來卻違背了承諾,或許當(dāng)時她真是鬼使神差的,總覺得不應(yīng)該放著那麼小一個孩子在外面不管,誰知道竟然……哎,想起之前她還吐槽過多羅吒大叔動不動就被人坑,其實(shí)自己也是半斤八兩根本沒資格取笑人家…
而看著朝露呆愣的表情,辰曜只是淡淡地嘆了口氣,無奈道:“剛纔那小孩可不是什麼善類,他孃親江湖人稱‘毒娘子’,一手絕妙的毒功常殺人於無形,所以還好……你碰到的不是那個女人。”
“可是,”朝露咬了咬嘴脣,“那孩子爲(wèi)什麼要害我?我只是個普通人罷了。”儘管只是抱著渺茫的希望,她也不太情願相信一個年幼的孩子竟會如此出手狠毒。
辰曜側(cè)轉(zhuǎn)目光,眼神越發(fā)清冷,“你一刻也不能忘記自己身在江湖的現(xiàn)實(shí),稍有不慎就可能丟了性命,”言及此處辰曜的聲音變得更輕,握住朝露的手掌漸漸收緊,“倘若真有那麼一天,你……也可以殺了我。”
“你胡說什麼?…”被辰曜這不明所以的話嚇到,朝露臉色瞬間慘白,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辰曜是殺手,可無論如何也不曾想過對方會傷害自己,當(dāng)即鄭重地?fù)u了搖頭……“你不會,我也不會。”
聽了朝露的回答,辰曜並未立即接話,而是將懷中的油紙包扔了過去,“只有這個了,將就著吃吧。”說完他神色黯然地轉(zhuǎn)身離去,雖然過去這麼久,可他依然無法忘記幻音說的那番話……他殺心太重,遲早有一天會控制不住傷害身邊的人……
走出房間關(guān)上門,辰曜腳步踉蹌地靠在門邊的廊柱上,攤開兩手目光呆滯地看向掌心,嘴裡喃喃自語,“不會的,不會的……”
……
與此同時,真理教總壇。
得知燕山分壇被滅以及八尊者中夜叉隕落的消息赫連不棄很是憤怒,當(dāng)即召集了教中高手商量對策。
一襲黑袍的赫連不棄端坐寶座,眼神冷冽如冰,虧他此前還在猶豫是否該向中原武林正式宣戰(zhàn),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並不想掀起血雨腥風(fēng),可如今對方都欺壓到自己頭上來了,再不動手他無法平息衆(zhòng)怒。
赫連不棄目光掃過殿前一衆(zhòng)教中高層,沉聲道:“燕山比武場的事情,究竟是誰主使的?”雖然這筆賬到底是該算在中原武林頭上,然而不經(jīng)由他同意就擅自行動也是絕不能姑息的。
只不過這問題拋出整個大殿都安靜了,一時間竟無人回答,似乎都不知情。
過了半晌,有個堂主小心翼翼地站了出來,不太確定地說道:“啓稟聖尊,刀劍門比武當(dāng)日,教中各部並未有人前往……”
聽聞此言赫連不棄表情不變,只是目光變得更加陰沉,“既然如此,這件事就押後再議,”語氣停頓,狹長的雙眸微微瞇縫,“那麼,中原武林可有其他動向?”說到底比起追究手底下人的責(zé)任,他更迫不及待要讓那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
話音剛落,就又一位堂主走了出來,“哼,那些螻蟻們又在叫囂著要推舉盟主,依屬下看來無非成事不足而已…”
“武林盟主?”赫連不棄悠然撐著下頷靠在椅背裡,真是不消停,又來這一套。
早就被仇恨燒紅了眼的阿修羅一個箭步跨到殿前,雙手抱拳衝赫連不棄行了個禮,“聖尊,您就讓屬下去殺那些狗賊個片甲不留,爲(wèi)夜叉報仇吧…”
“報仇麼……”儘管心裡有著不亞於阿修羅的憤怒,可赫連不棄的表情依然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靜,他垂眸把玩著拇指上的犀角扳指,瘦削清俊的面龐上那深褐色的胎記猶如停落了一隻黑色的鳳蝶。
羣情激憤中,赫連不棄只是慢悠悠地瞥了衆(zhòng)人一眼,聲若遊絲地說了句:“若真要推選出閣武林盟主,不如就由本座來當(dāng)上一當(dāng)吧。”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銀髮如雪的天衆(zhòng)使愕然地?cái)E起頭來,難以置信地問道:“聖尊,您……您不是在開玩笑?”
“怎麼,天衆(zhòng)使覺得不妥?”赫連不棄冷然道。
“不敢……”腦子秀逗了纔會公開得罪這位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具有巔峰內(nèi)力的領(lǐng)袖,天衆(zhòng)使只是略表了一下詫異就行禮退到了原來的位置。
見沒人提出異議,赫連不棄疲憊地?fù)]了一下手,讓他們先退下。
看著衆(zhòng)人退場後空空如也的大殿,赫連不棄目光放空看向遠(yuǎn)處,想他不惜隕了半條性命才換得這一身武功,本想著走一條和前人不同的道路,誰知天不遂人願……
可笑他曾經(jīng)還想過除了那幾個欺人太甚的門派不能原諒之外,其他人就不再追究了,現(xiàn)在看來,這只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罷了…R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