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彌垂頭,看著自己攤在腿上的雙手,好似那上頭正沾著刺目的鮮紅,輕輕一顫,一旁的落葉便滑下了膝頭。
他側頭看她呆呆地望著自己的雙掌,不由的曲膝蹲下身,雙手覆在了她的掌上。
“那我的罪孽,比你更爲深厚。雖然我極度不願承認,但在泠嵐去世,知曉了你的身份後,我竟然有絲絲欣喜的。這何償又不是我害死了她,便是你沒有出手,我也救不出她來。對你冷漠狠硬,那其實是因爲我恨自己,恨自己保不住她又傷了你。”
他緩緩伸手撫上她的臉,蒼白的臉色,雙頰已不復曾經的圓潤,脣色奇異的有些深,並出現了道道幹痕。
他的手輕顫著,不敢再挪動,只是貼在她的臉側:“一切錯都在我,不要再自己懲罰自己,已經夠了,瞧你,夜夜不能安眠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
“你,怎麼知道的?”
她以爲自己一直掩飾的很好,雖然每日清晨醒來,內衫總是被汗水浸溼,精神也越發的恍惚,如今,醒來便再也記不得夢中的情景,只知道不是個好夢。而這樁事,她明明沒同任何人講過。
“你重傷迷睡之時,自己講的。”一想到她那時的模樣,他的眼神便越發的暗沉。
原來是這樣,她訕笑著,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又像是在嘲諷他。
“雲彌,與我成親吧?便是你不願嫁我,但也不要再離開,讓我照顧你。你的傷你的痛,讓我一同分擔。”
她望著他無語,兩人沉默半晌,她突然起身退後了一步。
“有人說我是羅剎,有人說我是兇神轉世,更有人說我是鬼非人,即便我這模樣,你還願娶我?”她斂著眉頭,看他毫不猶豫的點頭。
“那你可知道,我根本活不了多久了,或許再過一年,或許是一月,也許可能就是明天,若你真的對我有情,可受得住這短暫相守後的分離?”
這一回,他卻沒有即刻回答,只是閉了閉眼,好似心中正在掙扎著做決定。
許久,他突地睜眼望著她:“即便只有一天,我也不願放開,便是再痛,我也能忍下,你在何處,我便去往何處。”
都忍得下麼?她卻總是對著他無意識的一個眼神而心情起伏,可他卻說都忍下。
只是她又如何忍心。
見她有絲猶豫,他忙上前拉起她的手:“雲彌,你爲他人放棄了太多,這一次,就替自己多想想吧,答應我。”
她的心叫囂著,一回又一回的告訴自己快些答應,她早就累得支持不下去,而今,他張開胸懷就只等著她投入,那吸引太致命了。
“我,想去些地方。”末了,她輕輕的說著。
“我陪你去。”他立馬搭話,好不容易她鬆口了些,他哪敢稍有遲疑。
就讓他陪著吧,她想去的地方不多,不過是想去看看衛桑,想去看看泠嵐,還有空蟬,心裡頭的牽掛都了了,或她有幸還活著,就讓她自私這麼一回。
“那麼,你答應我,等哪一天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的守護這裡的一山一水。而我,三生石旁,奈何橋頭,會一直,一直等著你。”
她怔怔地望著他,看著他的眼神慢慢流轉,最後變得深沉無邊,但最後卻還是點頭應承下了。
那一日,一輛看似簡樸的馬車,緩緩駛出了安纓的城門。
而在皇宮的最高處,樂正負手迎風而立,明黃的袍擺隨風輕拋,他的脣邊,從始至終都溢著一抹淺笑。
一年後,杏花初開之時,碧沉國大元帥鞠繕,歸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