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小會功夫, 小蔡已經按照離客棧的距離把門口的地皮劃上等級,盡數出賣,供來參加選美的人搭帳篷用——當然, 最極品的位置還是客棧裡的天字號房間。所以, 儘管兩條街外的人只用氈子支了個窩棚, 但是客棧門口, 已經隱隱約約可以看出豪華蒙古包的雛形了。
“你, 出去喊一嗓子。”加洛看著擁堵的道路,支使阿斗。
“喊什麼?”
“嗯……就喊‘女王駕到’吧!”
阿斗狠狠白了加洛一眼,招呼車伕:“叫他們讓讓。”
然而, 個別消息靈通的,已經知道來者是加洛, 不等吆喝, 就把路讓出來了。
加洛心情大好, 腦袋伸出車窗,揮手喊:“美男們好!”
但是, 卻沒有加洛預想到的震天回吼,只是一陣忙亂。
當街道間因忙亂而騰起的煙霧慢慢消散時,方纔還土頭土臉辛勤勞作的人,馬上煥然一新,如博物館裡的雕塑般, 擺著各色造型整齊地站了兩排。
粗略看了一下, 一半以上是身穿飄逸長衫、手持扇子、做眼神憂鬱狀。餘下的小部分, 有的一身黑衣, 做精明殺手造型, 有的挽起衣袖褲腳,客串陽光農夫, 個別有創意的,把衣服撕成條,扮成頹廢浪子,眼神散射地坐在房頂。
哇,加洛坐在車裡,目不暇接地檢閱著千姿百態、盡態極妍的美男們,不禁再次揮手道:“美男們辛苦了!”
衆男子怕開口破壞掉聚集起的氣場,只能用眼神傳情達意,四處“噼啪”的火花,居然電得原本清新的空氣產生出臭氧味道。
哈,現如今我算是理解峨眉師太招搖出行時的美好感覺了。加洛得意地想。
一路緩行,回到客棧。
剛進門,就見屋中央擺了張堂皇的太師椅,旁邊是四個堂皇的小帥哥。
加洛想也沒想徑直走過去坐下,把腿翹到面前的桌子上,指著其中一個肅立一旁的小哥說:“安德海,去給我買二斤最好的茶葉來。”
“大俠,我不叫安德海。我姓……”
“嗯?”加洛眉毛一擡,從鼻子裡哼出一聲,“還想不想在美男榜上排上號?想的話,我說你姓什麼就是什麼!”
“是,是,您老教訓的是。”小哥忙不迭地點頭,“那錢誰出……”
“嗯?”
“錢沒問題,”小哥立馬截住話頭,轉換方向,“您想要多少都行。”
“哦,這樣啊,那來十斤極品龍井吧。”加洛決定一雪在官予君家喝不到茶的恥辱。
“是,是,您老歇著,我馬上就回。”那小哥剛一出門,就抽了自己倆嘴巴子,“哎呦,我怎麼這麼賤哪,這就是所謂‘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吧。”
“小李子,”加洛又勾勾手指,勾過來第二個小哥。
“有!大俠有什麼吩咐?”這小哥吸取教訓,沒有一句廢話。
“我屋裡有攢了一個月的襪子,幫我洗了去。”
“是!”那小哥還是一句廢話沒有地退去,心中卻想:洗?還不如出去給你買一打新的呢。
“誒,剛纔那人,”加洛又招呼第二個小哥,“襪子要手洗不要買啊。當然啦,你硬要去買我也不攔著你,但是回來記得繼續洗舊襪子啊。”
吩咐完,加洛手腳癱軟地倒在椅子上,身邊倆小哥立馬心領神會地捶腿的捶腿,揉肩的揉肩。
“做個選美會的主席,日子可比天下第一舒坦多了。說說,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加洛扭頭對站在一邊的阿斗說。
“我可以要求他們把你扔出這鎮子麼?”阿斗期待地問。
“你可以嘗試一下。”加洛轉向身邊倆人:“這小娃要你們把我扔出這鎮子。”
“是!”
那倆人立馬轉身,扯住阿斗手腳,把他丟出客棧。然後回來向加洛邀功道:“大俠,這礙你眼的我們已經給處理掉了,您還有什麼吩咐?”
“好!夠聽話,夠機靈。這選美的事情我一定優先考慮你們。不過啊,剛纔那孩子是負責給你們畫像的,少了他選美工作的展開有些困難啊。”
得,得罪重要人物了。倆人懊惱地衝出去,把阿斗從土堆裡撈出來,拍土的拍土,端茶的端茶,好一頓安撫。
唉,大俠加洛的缺德,果然名不虛傳。
第二天一早,小蔡就帶著月貌並打工四人組收地租、賣車票去了。加洛則在客棧大堂支了張飯桌,一邊一把椅子,一個給負責面試的花容坐,一個給負責畫像記錄的阿斗坐。而她加洛——終極boss哪有頭一回合就出場的,還不是等小鬼們羣毆完了,傷的傷死的死,她再出場把他們折磨一番的!
如此,江湖選美的報名現場就佈置好了。
加洛一聲脆鑼,等候多時的人們蜂擁而至。
第一名,是昨天放著天字號房間不睡在這飯桌上湊合了一宿的買茶葉小哥。
“一直以來,我做人的信條就是低調,”——低頭、嘆氣,眼神憂鬱地用扇子遮住半邊臉。
“原本我不是很想參加這個選美的,本來嘛,長的美也不必人人知道。”——扇子合上,在狹小的空間裡來回踱了幾步,自嘲地搖頭。
“但是如今,我卻深刻地意識到,長得美卻不出來炫耀,是對衆多愛美人士的不公,是對世間渴望美麗的眼睛的殘忍。”——重新打開扇子,眼神閃爍地望天,做悲憫狀。
“所以,我決定不再沉默,不再低調,我要用我的臉告訴世人,世間還有如斯美人。告訴世人,我就是傳說中的……”——精神振奮,側身一肘前曲以扇遮臉,另一手展開在體側。其造型請參看京劇花旦出場式,或曰女八路衝鋒姿態。
“大、大哥,不管你是誰,你先從桌子上下來好不?”以說話爲業的花容居然被震撼得舌頭打結了。
那人保持那姿勢,自我陶醉了一會兒,才從桌子上下來,湊花容跟前神秘兮兮地說:“我就是傳說中的天涯公子,低調,低調。”
“別胡扯了!我纔是天涯公子呢。”排在他身後的洗襪子小哥嚷道。
“你昨天不是說你是鐵面書生嘛。今兒怎麼就變了?”茶葉小哥不樂意了。
“昨天是昨天,昨天我不是沒弄明白天涯公子排在鐵面書生前面嘛。再說,我忘拿面具了。”
這時,後面的隊伍傳來竊竊私語聲。
“誒?我也原本準備說自己是天涯公子的,但這一會功夫就倆了,不知道競爭會不會太激烈?”
“是啊,但是像何仙姑、張果老這樣的都排九、十名了,再說名字也不好聽啊,冒充起來也沒什麼意思。”
“你說我有沒有實力晉級三甲?要不我用自己名字算了。”
……
阿斗扭頭看坐太師椅上抱著一大桶茶葉看熱鬧的加洛,“嘿嘿”冷笑道:“怎麼樣,抱起石頭砸自己腳了吧。”
是的,先前由於缺乏美男人選,除了前三名空白、第四名是死了的何芝外,加洛虛構了天涯公子、鐵面書生、灰太郎、唐僧、何仙姑、張果老這六位分列榜單上第五至第十位的美男。沒想到,這羣投機取巧的人居然紛紛冒名頂替了!
加洛緩緩起身,把茶葉桶放到地上,一言不發地走過去,拿起阿斗的毛筆在地上畫了幾條線,然後把毛筆一扔,歡快地吆喝道:
“來來來,大家按列站好。第一列是天涯公子組的,第二列是鐵面書生組的,以此類推。挨著張果老的是自由組,對自己相貌有絕對信心認爲能夠擠走榜上人的,或者想衝擊前三甲的,可以在這裡排隊!”
阿斗、花容:啊?
衆美男:啊!
一陣混亂,再次歸於沉寂後,七路整齊的縱隊就呈現在了加洛面前。其中,以天涯公子組的隊伍最爲粗壯,而站在唐僧組的,有幾個人本能地覺得取這名字的應該是個和尚,所以利落地剃光了頭髮。
“嗯,好,很好,”加洛滿意地點點頭,“咱們繼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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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角,格夫人門前的無人地帶。
小蔡用袖子掩住鼻子:“唔,這麼大塊地空著太可惜了。”
月貌:“沒辦法,人家一聞這味道都嚇跑了。”
“讓我想想辦法。”
片刻後,大柴二柴僞裝成的路人甲、乙出現在了熙攘的美男羣中。
“呦,大掌櫃,好就沒見,您這怎麼越活越年輕了?”
“還不是住了格夫人門口那塊地。自從住那後,我腰不酸了,腿不疼了,過去吃一碗飯得歇好幾氣,現在一口氣吃五碗還外加倆肘子!”
“還有其他什麼效果?”
“美容養顏啊。我閨女去那住了一宿,今兒二十,明兒十六,立馬被王財主相中做了小!”
“真這麼神奇?不知道還有沒有地方。”
“僅剩一塊,趕緊去搶。”抻著脖子大喊,“別讓人知道,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再片刻後,熙攘的美男羣出現在格夫人門口,大把銀票往小蔡手裡砸。
“這塊地我要了,你們都別搶!”
“我先來的,你們靠後!”
由於小蔡太忙於收錢了,所以沒有注意到逼近的危險。
黑色大門豁然洞開,一隻鞋子射出,“轟”地一聲在對面牆上砸出了個大洞。
“你們煩不煩啊!”
隨著格夫人的獅吼綻放開來的,是蘑菇狀煙塵以及濃郁的臭鞋氣息。
衆美男在第一時間搶走了銀票,做鳥獸散。
“回來,回來……這纔是以毒攻毒的美容方法……回來,回……”小蔡因心痛銀子咳出口血來。
“節哀,節哀。”月貌同情地拍拍小蔡肩膀,“加洛都搞不定的人,你就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