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烈行到鹿園門口，同太子府門口的侍衛一樣，守園的侍衛很是吃了一驚。

除了吃驚傳聞失蹤的睿親王以這樣一頭雪發的形貌出現外，也驚異睿親王繼睿親王妃之後也來探訪太子。

“啓稟王爺，”侍衛查看了元帝手諭後行了一禮，“王妃剛來，如今也在園中，敢問王爺可要通稟？”

榮烈心中微愣，很快搖首淡淡，“不必了。”

侍衛讓開通道。

榮烈行了一步轉首吩咐，“若是王妃出來不必提我。”

侍衛愣了愣，旋即頷首領命。

此際屋中榮俊正低低而笑，“……果然是莫清清的屍首！可我總想賭一賭，其實也沒什麼分別。你若信我，也不會去懷疑什麼。你不信我，就算沒有屍首你也遲早會想辦法查出真相。琪琪你知道嗎？在看到那幅蒼鷹圖後，我曾問過自己許多次。上天讓我們在這個世界重生究竟是爲了什麼？我最初想的是自己能彌補你，我沒有想過要同你相認。前一世我錯過了你，欠了你一條命，這一世我手握富貴權勢，只要我能幫到你的，我都願意幫你。不讓你知道，只讓你這一世安穩。可我沒有想到，我竟然會愛上你。甚至在不知道你是誰的時候就對你動了心。後來我知道了是你，我沒辦法，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發了瘋似的想得到你……你本來就是我的妻子……我真的發了瘋。我知道你喜歡他，可我受不了，受不了！你本來就是我的妻子，既然上天再給了我一次機會，我怎麼能錯過？”

“這就是你所理解的愛？”明思搖首，“不。你不愛我，你只是自私。”

“自私嗎？”榮俊呵呵低笑，“愛本來就是自私的，男人的愛更加是自私的。琪琪，我可以承認自己蠢，自己有眼無珠，但你說我不愛你，我絕不會承認。以前是我沒有關心過你，也沒有想過去了解你。可在我看了你的畫室和你的房間後。我真的後悔了。他能做到的，其實我也能做到。而且，我相信我會比他做得更好。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無論以前還是現在。也許現在說什麼都遲了，可我不後悔。你還記得那山洞嗎？雖然什麼都看不見。可我真的很——”

“我什麼都不記得，也不想聽！”明思靜靜望著他，“如果還想讓我對你保持最後一點尊重，那就什麼都別說。”

榮俊眸光顫了顫，輕輕垂了垂眼簾，“你來找我，你就這麼肯定我會答應你的請求。”

明思眸光落到地面斑駁的光影上。“因爲你在我心目中至少還是一個人。在他沒有回來之前，我並不在意你會不會將事情拆穿。真的，有時候活著其實很累。可我不能隨意捨棄，我尊重生命。也包括我自己的。但他回來了，他受了那樣多的苦，也許有些東西我永遠不會告訴他，但從今而後。我會用自己的全部努力去讓他快樂。我不希望他受到任何一點其他的干擾，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會去做。”

明思說完擡起眼看著榮俊，“你說你沒有想殺他，我信。你並不是一個真正的壞人，可是我們永遠都無法成爲朋友，無論有沒有之前的這些事。”

“如果是我殺了他，你會殺我報仇嗎？”榮俊看著她。

明思看著他不說話。

榮俊輕笑，“你不會的，你沒辦法殺人。連莫清清你都下不了手，我其實也蠢，怎麼會相信你會殺人呢？琪琪，你以前受再大的委屈也從來不會發脾氣，不會跟人說，又怎麼會殺人……”

明思沒有理會他說的話，“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不過你曾替我擋了一刀——這一件算我欠你。”

“那就不必了。”榮俊含笑搖了搖首，“那個殺手本是我安排的，並非莫清清所爲。你不欠我。”

明思愣了一剎那。

榮俊微笑，“是真的。”

“我不希望你死，可是，碧落黃泉你我最好永無相見。”輕聲說完，明思轉身而行。

陽光瀉入，很快又收回。

屋中依舊幽靜，仿若方纔的陽光燦然只是錯覺。

榮俊垂眸笑了笑，正欲轉身忽地又頓住，再度轉身看著門口的榮烈挑眉微微一笑，“來了很久了？”

榮烈邁步而入，深深看他，“你究竟是誰？”

榮俊勾了勾脣，“你不是都聽到了嗎？喜歡聽哪一個答案？你的侄子還是她的丈夫？”

榮烈眼底火花一閃。

榮烈呵呵低笑，望了一眼鹿園門口的方向，“她本想瞞著你的，沒想到，果然人算不如天算……聽到這些可是很不舒服？會不會覺得我們兩人是妖孽？”

榮烈心中不是不震撼的。

這樣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的確超出了他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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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再一轉念，很多東西似乎在這個消息前也變得順理成章了。

榮烈垂眸良久，“你曾負了她？”

榮俊搖首，“這個問題我很難回答你。如果一定要說，那算是我錯過了她。我見死不救，害她殞命。”說著一笑，“如果要說負，作爲一個丈夫，我的確沒有盡到責任，我欠了她。”

榮烈深深看他一眼，轉身便欲行。

“就只問這個？”榮俊在他身後輕笑，“還是不敢多問？”

榮烈停住腳步，頓了須臾轉身瞥向他，“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女人，她心中從不曾有你，她心中有我，也唯有我一人，這便足矣。你放心，日後到王庭，我會去看你。”

榮烈朝榮俊彎了彎脣角，轉身推門而出。

“你知不知道她中過莫清清的春毒？只有我們二人關在山洞中——你不想知道麼？”榮俊驀地出聲。

榮烈手停在門鈕上並未轉身，“在我心裡，她永遠是天下最乾淨的女人。”

淡淡說完，邁步而出。

門扇合攏。

榮俊怔了怔，忽地低笑。

榮烈去到納蘭府，鳴柳院擠滿了一屋子人。

除了老侯爺和中風不起的大老爺，二老爺二夫人三老爺以及其他幾位少爺都來了。

元帝今日頒發了旨意。

睿親王歸返，聖心大悅，今年天下各行各業賦稅皆減免一成。

整個大京都轟動了。

聽聞明思回府，大家便一股腦兒地都到了四房。

榮烈的出現正好解了明思的圍，之前大半個時辰，明思都在回答大家的問題。

見榮烈真的出現眼前，衆人喜色之餘又被他特異的髮色和微微異樣的右手引出幾分傷感。

但有些話畢竟不能當面說，故而一番問候見禮之後，場面反而稍稍冷了些下來。

二老爺見狀打了個哈哈兒，“好了，王爺剛剛回來也該讓他們一家子好好說說話，咱們就別耽誤了。大家都散了吧。”

四老爺起身見禮。

三老爺看了明思榮烈夫妻一眼，“也是難得，不如今晚就留下便飯吧。”

明思看向榮烈。

榮烈噙笑頷首，“好，那就叨擾了。”

待衆人離去，四夫人上前打量榮烈，摸著榮烈的胳膊，眼圈發紅，“烈兒受苦了。”

榮烈微笑看著明思，“讓岳母操心了。”

四老爺笑道，“否極泰來，日後定然都是好，你就別難過了。王爺回來是好事，該笑纔是。”

藍星先頭也哭了一場，此際露出笑顏點頭，“爹說得對，日後小姐和王爺一定都是好日子。今兒個該高興纔是。”

四夫人揩著眼角笑道，“我是高興，高興。”

明思走到榮烈身側，兩人相視而笑。

這夜夫妻二人歇在納蘭府。

納蘭笙邀兩人去昂山院喝酒，不提過往天南地北一席傾談，最後盡興而歸。

是夜，纏綿過後的兩人偎依在牀上說話。

明思趴在榮烈胸膛笑，“你皇兄可真會打算盤，明明一早就有減稅之意卻用你回來做名頭。這樣一來天下人除了感激皇上聖明恩德外，還會同時稱頌你們兄弟間情意深重。”

榮烈也笑，手指摩挲著她光潔的下頜，“你怎知曉皇兄早有減稅之意？”

明思彎脣，“有一回我去御書房，他讓我看摺子。我看見他將一道摺子放在一邊，有一句說的就是加賦之事。他用硃批在下面題了四字‘荒謬之見’。後來說那朝廷銀會之事時，他也問過我一句，問對如今賦稅可有看法。我當時說如今國庫充盈當寬鬆爲是。他雖沒說話卻點了頭。那時我便猜他應有減稅之意。如今你回來，他正好宣旨，這樣也堵了那些短見臣子的口。你皇兄若是做生意，那定然是極厲害的，太擅於把握機會了。”

明思感嘆。

榮烈止不住地笑，“天下也只你最不怕他。”

明思偏首莞爾，“你不也不怕麼？”

榮烈呵呵笑，笑過之後滿足嘆息，“很久沒這般痛快輕鬆過了。”

明思將臉貼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我們以後都好快快活活過日子。”

“我是父皇的兒子。”榮烈忽地輕聲。

明思愕然擡首。

榮烈含笑朝她點頭，“母后今日同我說的。”

明思愣了愣，“你問了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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