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一記接一記,響徹天空,慘白的閃電劃幾乎不停歇的劃破天際,驚的她心驚肉跳。
好在這個亭子裡不止她一個人,心底的升騰起來的恐懼還能被勉強壓下去。
“要吃點心麼?”身後,隆隆的驚雷中,傳來男人低沉悅耳的聲音。
白溪扭頭,吃驚的看著他,他已經(jīng)合上了書,放在自己腿上,一雙漂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
她擡手,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敢相信:“我?”
男人點頭。
白溪有些受寵若驚,眼角餘光掃到他身邊伺候他的人,也不難發(fā)現(xiàn)她們臉上的……驚,他們或許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可卻能看到他蔥白的指間捏著的一塊蛋糕,正以要送人的姿勢對著她。
她蹭過去,伸手接過他親自遞過來的一塊香草拿破崙蛋糕,半晌,才遲疑看他:“爲(wèi)什麼……給我?”
“你是客人。”他開口,簡短的給了她一個答案。
你是客人。
因爲(wèi)你是客人。
白溪默默的在心裡罵了一句,她蹲這裡蹲了三個月了,他才反應(yīng)過來她是客人?然後臉上掛上一抹甜甜的笑:“謝謝……嗯,那既然我是客人,是不是說明我想什麼時候走就可以什麼時候走?”
“不行。”
“……爲(wèi)什麼?”
“你的命是我撿回來的,你還沒有報答我。”
“……”
奸商!別人都是做好事不留名,他倒好,居然這麼正大光明理直氣壯的要她報答……
白溪捏著蛋糕,悶悶看他:“我知道……,你希望我怎麼報答你?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做。”
男人斂眉,又拿了書開始翻看:“暫時還沒想好,但是如果你堅持要離開的話……”
白溪來了精神,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那就把命還給我吧。”
“……”
這是他跟她說的最多的一次話,說完以後,白溪捏著蛋糕又默默的挪到了亭子一角
,一口一口的咬著蛋糕,把到了嗓子眼的火氣壓了下去。
他說的沒錯,她的命是他救的,她是該報答他。
可是看起來,他似乎什麼都不缺啊,而她又什麼都沒有……
吹了整整一下午的冷風(fēng),晚上剛剛吃過晚餐,她就感覺出了身體的不對勁,頭重腳輕,腦袋暈暈乎乎的,她需要休息。
可是夜晚已經(jīng)降臨了,而且外面仍舊在下著瓢潑大雨,這樣的夜晚,讓她越發(fā)的不安,越發(fā)的沒有了安全感。
撐著眼皮裹著被子坐在窗邊,看著外面風(fēng)雨中飄搖的綠油油的棕櫚樹葉,渾身莫名的滾燙髮熱。
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剛來這裡的時候,她昏昏沉沉的躺在牀上,像是一隻躺在岸上的魚一般,在炎炎烈日下等著被烤乾,瀕臨死亡的感覺如影隨形,醒了就哭,哭累了昏睡過去,稍稍有意識後再繼續(xù)哭,日復(fù)一日,她掙扎在痛苦與絕望的邊緣無法自救……
直到那個男人出現(xiàn)在她身邊,一身純白色的休閒裝,氣質(zhì)卓然,英俊不凡,就那麼居高臨下的凝視著她,眼中平靜無波。
他就那麼安靜的看著她無望的掙扎、後悔、絕望,看著她懦弱的落淚,像是一個正在觀看一場讓人毫無興致的表演一般,他興致缺缺,卻又不至於無聊的離開。
她不知道他看著她的時候究竟在想什麼,可莫名的還是感覺到了,對他來說,她是一個螻蟻一般的存在,他可以一時大發(fā)善心救了她,卻根本不在乎她到底會不會死,他過來看她,也或許只是好奇,看她到底會不會死。
她如果再持續(xù)這樣下去,或許很快就會死去,可如果她死了,不止隨了蘇少謙的心願,就連白水都沒有人照顧了,還有躺在醫(yī)院病房裡的爸爸……
所以高燒四天四夜,滴水未進的她開始認(rèn)真吃藥,按時用餐,吐了就再重新填飽肚子,周而復(fù)始,一個月後,她終於稍稍恢復(fù)了精神,不再瘋狂的嘔吐,不再動不動就發(fā)燒,不再懦弱的只知道痛哭……
她不知道她有沒有能力向他
復(fù)仇,可如果上天肯給她一次機會,她想,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牢牢握緊。
爲(wèi)那個僅僅在她腹中待了不到兩個月的孩子。
思緒翻飛,瑟瑟雨絲吹到臉上,她哆嗦了下,回過神來,揉了揉疲憊的眉心,繼續(xù)睜大眼睛看著窗外。
有人在門外敲了敲門。
她有些詫異,這個時間,從來沒有人來敲過門的,過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年邁的管家大人,對她微微欠了欠身,說了句什麼,又做了個請的姿勢。
白溪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對面房間的門開著,柔和燈光下,男人正靠在牀頭翻看著一本書。
……真是。
他上一輩子是文盲嗎?導(dǎo)致這輩子幾乎書不離手,走到哪裡都捧著一本書看……
她走過去,在牀邊站定:“你叫我?”
男人擡頭,平靜無波的視線落到她臉上,頓了頓,忽然從身側(cè)拿了一本《唐詩宋詞鑑賞辭典》,蔥白的指搭在棕黃色的書皮上,好看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白溪有些驚喜,她身爲(wèi)語文老師,雖然對唐詩宋詞已經(jīng)爛熟於心,可是在這個完全沒有中文字的異國他鄉(xiāng),能看到這一串中文對她來說簡直稱得上是恩賜。
“給我的?”她抖著手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敢相信。
男人點頭。
她咬脣,抖著手接過來,眉眼笑的彎彎的:“……謝謝。”
拿著剛要走,男人忽然拍了拍身側(cè)的空位:“不介意的話,坐這裡看吧。”
如果是平時,她大概很快就會拒絕,雖然他救了她,可她本能的還是覺得很怕他,跟這樣一個自己完全陌生的男人共處一室,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但是今晚外面一直下著瓢潑大雨,她就算捧著書回去,估計也沒有心思看進去……
就臨時做個伴吧。
雨聲嘩嘩,男人專心致志的看著手中的書,安靜的像是個生活在世外桃源的書生一般,白溪雙手抱著書,硬硬的書殼抵著下巴,一臉若有所思的看著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