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濃,今夜的天空中烏雲(yún)一片,沒有半點(diǎn)星光,陰沉的可怕。
似乎就連窗外鳴叫的夏蟲也銷聲匿跡了。
胡依夢從衣櫃中取出一件火紅的衣裙換上身,火紅的顏色彷彿新娘的嫁衣一般,她靜靜的在梳妝檯前坐下,看著銅鏡中面色蒼白的自己,她默默的拿起胭脂水粉,給自己花了一個豔麗的妝容,將蒼白與病態(tài)全部隱藏在這華美的妝容中。
北辰夜離賜予她的首飾,她全部拿出來,細(xì)細(xì)的挑選起來,她從這套首飾中挑選了一套最璀璨奪目的戴在了身上。
望著鏡子中那貴氣逼人,美豔的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女子,胡依夢輕輕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但她那雙大而明亮的眼睛中卻彷彿被一層黑色的霧氣阻隔住了,不論她整個人笑得多麼燦爛,可眼睛中卻始終沒有一絲笑意。
過了一會兒,一道金光閃進(jìn)殿內(nèi),在胡依夢背後化出人形。
“小夢兒?!蹦锹曇舻闹魅朔鲎『缐舻碾p肩,含笑的聲音響起,他看著鏡中那美豔佳人,心頭忍不住一動。
“孔隆。”胡依夢淡淡的開口,她收起笑容,拂開孔隆搭載她肩上的手,站起身,直視面前的男子。
同樣是一身紅衣,不同的是,胡依夢穿出的是妖媚冷豔,而面前這個男人穿出的風(fēng)流不羈。
一身紅色花鳥暗紋衣袍,一頭青絲只用一根黑曜石髮簪在腦後鬆鬆挽起,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打量著胡依夢。
胡依夢一晃神,彷彿又回到了她第一次見到孔隆的時候。
那時候她還是個天真浪漫的小姑娘,會爲(wèi)了天上居的一張桌子和孔隆針鋒相對,爭吵不休。
再後來她被騙到了沈家,他又半夜私闖她的“閨房”告訴她沈家的“陰謀”。
接著,爲(wèi)了躲避孔雀王的追殺,她逃進(jìn)萬花樓中,在他的庇護(hù)下混跡花樓,還拿下了花魁的名號。
而當(dāng)真相大白之時,她才知道他竟是孔雀王之子,可他卻選擇了背叛父親,同她並肩而戰(zhàn),甚至爲(wèi)了掩護(hù)她逃跑,九死一生……
過去的種種宛如一幅無聲電影,靜靜的在胡依夢的腦海中回放。
面前這個翩翩濁世佳公子,或許有利用自己的時候,卻總是在緊要關(guān)頭站在她的身邊幫助她。
他說他們是朋友,他說他不會讓她死……
她信他。
“怎麼這麼看著本公子?莫不是小夢兒發(fā)現(xiàn)本公子的摸樣越來越俊美了?”孔隆摸摸下巴,笑得一臉得意。
胡依夢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孔雀果然永遠(yuǎn)就是孔雀,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自戀是他的代名詞……
“怎麼不說話?莫不是本公子猜對了?哈哈,本公子就說嘛,能讓小夢兒大半夜的把本公子叫來,定是小夢兒夜深人靜孤枕難眠,心中倍加思念本公子,這才叫本公子前來陪伴左右的?!笨茁〈蛄恐缐簦靶魞?,平日裡都見你喜歡穿素色衣衫,本公子到認(rèn)爲(wèi)今夜你穿的這身紅色衣衫更能彰顯你的美貌,本公子覺得總算是勉強(qiáng)能和我的美貌相配了。”
“嗖……”一支暗器破空襲來。
孔隆靈巧的一翻身,躲過了那支朝他射來的暗器。
“砰!”暗器穩(wěn)穩(wěn)的扎進(jìn)了孔隆身後的一根柱子裡。
孔隆擦擦額頭上的汗水,心中暗叫好險,他心有餘悸的轉(zhuǎn)頭朝那柱子上的暗器看去,一隻雕著玉蘭花圖樣的玉簪正穩(wěn)穩(wěn)的插在柱子上,簪子莫約沒進(jìn)柱子一寸深。
“小……小夢兒……注意安全呀,向你這麼亂丟東西很容易傷到人的,就算不傷到人,傷到花花草草的也不好嘛?!笨茁∮樞χ鴮缐粽f道。
“我出手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傷到人,更別說花花草草了?!卑琢丝茁∫谎?,胡依夢淡淡的說道。
“好吧,言歸正傳,小夢兒,今日你找我來,究竟所謂何事?”孔隆收起臉上的笑容,正色道。
“孔隆,我想請帶我離開這皇宮?!焙缐粢蛔忠活D,神色無比認(rèn)真的說道。
“離開皇宮,這有何難?”孔隆微微一笑。
“不,我不要偷偷摸摸的走,我走的正大光明,走的讓北辰夜離記住一輩子!”胡依夢眼中閃過一抹恨意,但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像那個背叛了她們愛情的男人一般私下做些傷害彼此的事情,她寧可當(dāng)著天下人的面,正大光明的離開,讓他即使作爲(wèi)一個坐擁天下能夠得到一切想要的東西的帝王也嚐嚐心碎心痛的滋味!
“好,你想要我怎麼幫你?”孔隆問道。
“這世上什麼最痛?”胡依夢璀璨一笑,反問道。
“永失我愛。”孔隆嘆了口氣,似乎想到了什麼,心底一痛,卻又很快的掩飾住了。永失我愛……是個多麼沉重的字眼,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永遠(yuǎn)再也找不回來了。
“沒錯,就讓我和我們之間的這段感情在這裡做一個了結(jié)吧?!焙缐艟従彽膾哌^偌大的甘泉宮宮室。
她和北辰夜離在這裡相識,她永遠(yuǎn)都忘不掉那似真似幻的迷夢。
那個男人對她的寵愛如同一幕幕畫卷在她的腦海中慢慢展開。
水霧迷濛的浴室中他強(qiáng)橫的佔(zhàn)有了她。
天璣城畫舫中他救下了她,卻又和她擦肩而過。
摘星樓中他黃金十萬買她一夜,她在他炙熱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臥龍山中,她被他一箭射中,從此成了他的小寵物。
孔雀王率鳥族大軍逼宮,他率領(lǐng)將士身先士卒,將保護(hù)在他的羽翼之下。
帝都初雪,他帶她縱馬奔出皇宮,將最美的記憶留在了帝都的雪中。
可他同樣也給了無法治癒的傷口。
後宮爭鬥,她三番兩次成爲(wèi)他爲(wèi)了權(quán)利妥協(xié)的犧牲品。
他誤信德妃挑撥離間,寵幸淑妃,險些將她打入冷宮。
她的身份在孔雀王的陰謀下暴露,王家暗動手腳,害她受酷刑小產(chǎn),而他卻讓淑妃懷上了他的孩子!
今夜,她心灰意冷,他卻留宿在了萬和宮淑妃的暖帳之內(nèi)……
難道他們的感情終究敵不過權(quán)利的誘惑?難道他們的感情終究只是曇花一現(xiàn)?難道他真的忍心看她痛苦而無動於衷嗎?
胡依夢的臉上閃過無盡的悲喜,似乎將一生的喜怒哀痛都在這一刻用完了。
緩緩的閉上眼,胡依夢嘆了口氣,她一揮手,屋內(nèi)的昏睡的宮女們都被移出了殿內(nèi)。
端起雕刻著瑞獸的燭臺,胡依夢緩步走過寢宮的每一個角落,將這裡的一切都深深記在了腦海中。
最後,她走到那張她曾和北辰夜離肆意恩愛的龍牀邊,伸手放下帷幔,將紅燭上跳動的火焰對準(zhǔn)了描龍繡鳳的華美帷幔。
帷幔在火焰的舔舐下瞬間燃燒起來。
熊熊火光映紅了胡依夢的雙頰。
她將燭臺扔進(jìn)了火海中,一揮衣袖,無數(shù)火星四散開來,柱子,窗戶,梳妝檯,衣櫃,每一個可以燃燒的器物上都沾上了火星,開始燃燒起來。
“甘泉宮起火,想必他不得不離開淑妃的暖帳了吧?!焙缐粜ζ饋恚切θ荼却夯ㄟ€要明媚,就連那浮著一層黑霧的大眼睛中都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意。
“不好啦!走水啦!甘泉宮走水啦!”殿外響起侍衛(wèi)們的驚呼聲,頓時整個甘泉宮亂成一團(tuán)。
消息如同瘟疫一般,從甘泉宮開始散開,沒過多久,整個皇宮中四處都亮起燈來。
皇上的寢宮走水,宮中頓時人人自危,太監(jiān)、宮女、侍衛(wèi),凡是能用上的人手,全部被以最快的速度派往甘泉宮救火。
萬和宮內(nèi),方公公一聽到甘泉宮走水的消息,心中一沉,皇上雖然今夜宿在萬和宮,可是皇上的心頭肉惠妃娘娘還在甘泉宮的寢殿裡呢!
方公公顧得不許多,趕緊衝進(jìn)了淑妃娘娘的臥房內(nèi),高呼著甘泉宮走水一事。
北辰夜離聽到方公公的呼喊聲,心中一驚,立刻翻身下牀,披上外袍就要往外跑。淑妃也被驚醒了,今夜她本就睡得不舒坦,總感覺小腹一陣下墜感,此刻北辰夜離翻身下牀,她本也想起來看看,誰知她纔剛一動,下腹的墜痛感立刻宛如刀子刮過一般,疼得她悶哼一聲,身子一軟,倒在牀上,握緊被褥,額頭上瞬間佈滿汗水。
“皇……皇上……臣……臣妾……肚子好痛……”淑妃顫抖著對北辰夜離說道。
北辰夜離和屋內(nèi)守夜的宮女們這才發(fā)現(xiàn)淑妃的異樣。
“淑妃!”北辰夜離扭頭一看,只見淑妃面色慘白,額頭上佈滿了汗珠,握著被褥的雙手因爲(wèi)太用力,連指節(jié)都泛白了。
北辰夜離大步走到牀邊,一把掀開了淑妃身上的被子。
大股大股的鮮血從淑妃的下體流了出來,將牀單染紅了一大片。
“娘娘!”伺候淑妃的宮女們驚呼起來。
“太醫(yī)!去叫太醫(yī)來!”北辰夜離急忙只會宮女去請?zhí)t(yī)。
臥房內(nèi)也如同甘泉宮中一般,亂成一團(tuán)。
“皇上,這……這……這可如何是好?!甘泉宮、萬和宮,淑妃……惠妃……這……這……”方公公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方安,你留在這裡,等太醫(yī)過來,娘娘如果有什麼事,立刻來向朕報告。朕先去甘泉宮!”北辰夜離一邊說著,一邊大步朝臥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