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英靈殿內(nèi)，望著眼前溫和精緻不似人類的巫女，雲(yún)川瞇了瞇眼睛露出真誠的笑容道：“巫女閣下是說，‘災禍之子’，這個稱謂是老蛤蟆給我取的……”

“但你更願意稱我爲‘逆命者’？也就是說，對於我這個異數(shù)，你和那個老蛤蟆態(tài)度不同咯？”

此刻，在聽過彌勒的解釋後，身旁的彌彥早已大腦一片混亂，喃喃道：“這都是什麼鬼東西啊？”

又是什麼“大蛤蟆仙人”，又是什麼“三大聖地”，又是什麼“預言能力”，又是什麼“災禍之子”，又是什麼“逆命者”……

忍界的水，一直都這麼深嗎？

彌彥感覺自己心裡異常彆扭和難受，尤其對於那個什麼“大蛤蟆仙人”，總有一種渾身脫光被人看透的感覺。

憤怒、憋屈、又是無力……

如果雲(yún)川知道他的感覺，就會知道如何生動形容。

心懷熱血的正經(jīng)萌新玩家，遇到開全圖透視掛的掛壁，還是遊戲開服就在玩的掛壁。

好在身爲GM的六道仙人還沒下場，不然彌彥的世界觀又要被刷新一次。

“確實如此。”

無視雲(yún)川對蛤蟆丸的不敬稱謂，彌勒微微點頭語氣依然溫潤道：“那位大蛤蟆仙人能夠看到的，作爲巫女的我也能看到些許。”

“但是，我之所求和其不同，我們本質(zhì)也不同，對一件事的看法，自然也不同。”

雲(yún)川的心中迅速掠過思慮，開口道：“如果沒猜錯的話，那個老蛤蟆應該是爲了維持妙木山的統(tǒng)治，爲了能夠一直作爲‘仙人’永生不死？”

“所以，在它看來，未來會對三大聖地造成威脅的我，就是無可置疑的‘災禍之子’……”

說罷，他擡起眼簾，看向面前的巫女，笑道：“那你呢？你所謂的‘逆命者’，又代表著什麼？又是站在什麼角度所得？”

彌勒並沒有急著回答他的問題，而反問了一個看似無關的問題。

“月見裡閣下，在看到我時似乎並無驚訝，想來也是對我的存在有所知曉，那您對‘鬼之國’和‘魍魎’有所瞭解嗎？”

雲(yún)川的目光微微閃爍，直言道：“有了解，但不多。”

忍界的大國只有火之國、土之國、水之國、風之國、雷之國，但是除了他們以外也不是所有小國都會被劃分到中立國行列。

比如雨之國、川之國、草之國……這些國家雖然是小國，但依然有被大國覆滅的危險。

只有雪之國、鐵之國、湯之國這種位置非常偏遠、具有特殊意義的小國才能成爲中立國。

而鬼之國也是中立國的一員，甚至是其中最爲特殊的存在。

它的統(tǒng)治模式，與忍界的大部分國家都不同。

因爲，鬼之國是一個沒有“大名”統(tǒng)治的國家。

最高統(tǒng)治者並非是大名，而是名爲“巫女”的存在，算得上是忍界之中的異類。

作爲掌握鬼之國大權(quán)的“巫女”，擁有著能夠看穿未來的神秘力量，而且還持有未知神秘的封印能力，肩負看守、封印“魍魎”的職責。

至於預言能力的上限和原理，以及魔物“魍魎”的存在，雲(yún)川就不太瞭解了。

他只知道，那隻名爲“魍魎”的魔物，似乎無法被徹底殺死，只有“巫女”才能將其封印，這也是鬼之國成爲中立國原因之一。

而巫女能夠預知未來這種能力，也僅僅只在鬼之國以及周邊國家廣爲流傳。

只要詢問鬼之國的貴族與平民，他們就會告訴詢問者，說巫女預言未來的能力，準確度爲百分之百，至今爲止沒有出現(xiàn)過一次錯誤。

“哈~”

等雲(yún)川說罷，一直被他抱在懷裡縮成一團的黑貓舒展身體，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睜開眼睛看向彌勒，平淡道：“但是，據(jù)我所知，事實似乎並非如此呢。”

“巫女的能力，與其說是預知未來，不如說是……預知死亡？”

聞言，彌勒看了一眼雲(yún)川懷裡的霽雲(yún)，原本古井無波的眼眸中，掠過一絲淡淡的驚訝。

以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自然能夠看出這隻“貓”的奇異，並非什麼變身術(shù)。

人類的靈魂，卻融合了“風”和“貓”的色彩？並非是依靠“外力”生拼硬湊的融合，而是無比自然的融合，完全看不出任何排斥。

“這倒是我不知曉的，真的是這樣嗎，巫女閣下？”

雲(yún)川摸了摸貓貓頭，擡頭看向面前的巫女，微微笑道：“如果巫女真正的能力是預知死亡，既然我出現(xiàn)在你的預言中，那是否意味著……”

“你看到了我的‘死亡’？”

彌勒回過神來，迎上那雙帶著深意的藍色眼眸，下意識便搖了搖頭：“不，恰恰相反。”

她停頓一下，稍微平復心緒，語氣溫和道：“是的，您說的沒錯，或許對於其他人來說，這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但歷代巫女確實有預知死亡的能力。”

“這個能力源自巫女的傳承，既是饋贈，也是詛咒，只能看到死亡卻無法改變，只能眼睜睜看著死亡如期而至，千年以來從未有任何錯漏。”

“直到某一天，我莫名預見了一個雨之國貴族之子的死亡……”

說到這裡，彌勒看向雲(yún)川的眼神變得深沉，微笑道：“在那之後，我彷彿失去了預知死亡的能力，再也沒有看到任何人死去的未來。”

雨之國貴族之子？

雲(yún)川立刻明白過來，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被砂隱忍者殺死的那一刻。

巫女失去預知死亡的能力，難道和他死而復生有關嗎？

“我知道這一定和那位貴族之子有關，不過因爲第二次忍界大戰(zhàn)再次掀起，封印的魔物‘魍魎’有脫困的跡象，所以一直都忙於加固‘魍魎’封印。”

彌勒雙手交織迭放在身前，笑道：“直到最近，我再次預見了和您有關的信息，並且收到那位大蛤蟆仙人的‘提醒’，才下定決心抽出時間親自來此造訪。”

“現(xiàn)在看來，不枉我從鬼之國親赴雨之國前來一觀，而沒有輕信它信中所言的‘災禍’。”

聽到老蛤蟆還特意“提醒”她，雲(yún)川不禁笑了笑，循著她的目光看向那塊白色巨碑，問道：“所以，有什麼感想？”

彌勒搖了搖頭道：“能不能先請您告訴我，您爲什麼要做這些？”

爲什麼？

雲(yún)川轉(zhuǎn)過身去，看向那座白色巨碑，視線從碑上之名掃過。

他的目色淡寡清冷，兩側(cè)幽藍的燭火照在他的側(cè)臉上，他卻突然笑了笑，反問道：“你是想聽好聽的解釋，還是想聽不好聽的解釋？”

彌勒抿了抿嘴，笑道：“先聽前者吧。”

雲(yún)川眼簾低垂，語氣微沉道：“自然是爲了給與生者以利益，爲了賦予行者以希望，爲了給與死者以榮光，爲了賦予憩者以寧靜，爲了給與往者以尊重。”

“爲了讓其生無所憂，死無所慮，行有方向，憩有安寧，止有尊嚴，爲了使其生前無悔，死後無怨。”

他的聲音越發(fā)低沉，像是在講述古老的寓言，碑前成爲他的舞臺，空曠殿內(nèi)迴盪他的聲音。

直到話語漸落，才消聲匿息，徹底歸於平靜。

“老，老大？”

彌彥在短暫的愕然後，看向雲(yún)川的眼中，綻放出了滾燙的熱烈。

老大的抱負居然如此遠大？！

真是讓人熱血沸……

“那，後者呢？”彌勒笑問道。

“我這個人對死亡實在沒有什麼敬畏之意。”

雲(yún)川摸了摸懷中柔軟的黑貓，轉(zhuǎn)身看向彌勒坦言道：“但我很欣賞他們赴死的勇氣，欣賞他們死去時人性的璀璨，就像煙花綻放時的絢爛奪目。”

“所以，你問我爲什麼要做這些，可以說既興而起，既興而爲，我並不吝嗇於爲他們的勇氣送上讚歌。”

聞言，原本熱血上頭的彌彥頓時一滯，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從頭到腳。

這，這就是語言的藝術(shù)嗎？

仔細琢磨明明都是一個意思啊，但說出來，怎麼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呢？

“無愧於‘逆命者’之名。”

比起患得患失的彌彥，彌勒的笑容更深了，感慨道：“雖然您想要的未來很難實現(xiàn)，但是此處衆(zhòng)人已經(jīng)不畏死也，所以我覺得您或許真能做到。”

人類，爲什麼重視子嗣後代的延續(xù)、傳承？

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爲了讓自己死後，還能有人記得自己。

人的一生，真正的死亡，並非是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也並非是遺體下葬，人們穿著黑衣出席葬禮。

而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伱的人，將你遺忘，整個世界都不再和你有關。

但在這個人命賤如草的世界，死了就是死了，一無所有，別說死後墳墓，就連一捧黃土都不剩，像水溶於水中，彷彿從未出現(xiàn)在這世上。

而現(xiàn)在，雲(yún)川所建的英靈殿、英靈碑，以彌勒的眼界，自然能看出其用意，可以說完美解決了這些問題。

如果有人不幸戰(zhàn)死，他的名字就會被鐫刻到英靈殿之中，也有希望以靈體歸於英靈碑再活一世。

此後，只要破曉不亡，只要雲(yún)川真的將“淨土”拿到手，那麼，姓名鐫刻在英靈碑之人，即使死去，也能以“死神”的身份，在“淨土”再活一世。

即使無法與親人再見，也能永遠活在其他人的記憶中，享受到所有人的祭祀和崇敬。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與國同休，與國同祀，與國不朽。

在彌勒看來，一旦英靈殿與英靈碑的消息公開，那麼此處徵召的所有人都將悍不畏死，甚至，可以在戰(zhàn)場上做出與敵人同歸於盡的“尋死”舉動。

因爲他們生前沒有任何值得眷戀的東西，以英烈的身份死在戰(zhàn)場上卻能享盡榮譽。

生前有以功授爵，給盡利益，令人聞戰(zhàn)而喜。

死後亦有英靈碑，給盡哀榮，讓人無懼赴死。

這般舉措，必然能夠打造出一隻衆(zhòng)志成城、團結(jié)一心、誓死效忠的無敵之師。

當然，在這個存在極強個人偉力的世界，前提是雲(yún)川也擁有相匹配的實力。

想到那位大蛤蟆仙人“善意”的“提醒”，彌勒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後又說了一聲抱歉。

“所以，巫女閣下，是決定要來幫我了？”雲(yún)川這時也直截了當?shù)貑柕馈?

彌勒回過神來，周身光輝瑩瑩，笑著點了點頭：“我願意帶著整個鬼之國，獻上微不足道的力量，雪中送炭或許做不到，只希望能夠錦上添花。”

“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有一事相求。”

直接站在聖地的對立面，平白無故送上一份大禮，帶整個鬼之國歸附雲(yún)川，她自然會有自己的所求。

雲(yún)川也並沒有感覺意外，只是挑了挑眉笑著問道：“讓我猜猜看，是‘魍魎’嗎？”

關於鬼之國的魔物“魍魎”，他早就已經(jīng)有所耳聞，也從漩渦一族的古籍中收集過一些資料。

魔物這種存在，古來就有之。

在六道仙人創(chuàng)建忍宗之前，忍者還不是主流，當時忍界還處於一片羣魔亂舞的混亂之中，誕生了數(shù)之不清的魔物，以人的血肉爲食，性格殘暴，給當時的人類國度帶來了可怕的重創(chuàng)。

但是對於魔物魍魎，都是斷斷續(xù)續(xù)的資料，很多東西無法考證。

只知道魍魎擁有類似尾獸的不死特性，只能利用巫女的力量對其進行封印。

曾經(jīng)操控類似兵馬俑的石像軍隊，對各國進行了入侵和殺戮，並且還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

正是因爲魍魎只能被巫女的力量剋制，所以對於普通人類來說纔會十分棘手。

“是，也不是。”

而面對雲(yún)川的猜測，彌勒先是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魍魎的力量源自人類的慾念，每當忍界出現(xiàn)戰(zhàn)爭的時候，束縛魍魎的封印都會鬆動。”

“如果要實現(xiàn)您希望的未來，就必然伴隨著戰(zhàn)爭和犧牲，魍魎脫困就是必然的結(jié)果。”

聞言，雲(yún)川好奇道：“所以呢？要我協(xié)助你再次封印魍魎？或者，想辦法解決掉魍魎一勞永逸？”

不知道爲什麼，彌勒忽然沉默了。

片刻後，她抿了抿嘴，低垂著眼，緩緩道：“不，其實，我是希望您能幫我……孕育下一代。”

“……”

彌彥緩緩張大了嘴巴。

雲(yún)川撫摸黑貓的手停下了。

霽雲(yún)舒服的呼嚕聲也滯住了。

一時間，殿內(nèi)陷入了靜謐，靜得彷彿落針可聞。

“蛤？！”

良久，彌彥瞪著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之色，大聲道：“你要我老大跟你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