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後,林城某公安分局,我靠著軟綿的座椅,慢悠悠撫摸著口袋裡一小串白珊瑚,思緒萬千。
我叫蘇世,世界的世。爺爺當年把這串白珊瑚傳給我時,一改平日慈祥,面色嚴肅。說這是丟了命也不能丟的東西。我一直搞不懂爲什麼,可單單衝著它好看又特貴來說,我還是不願意把它弄丟的。
此刻坐我對面的,是個有點肥胖的警官。他一邊用那雙小眼睛打量著我,一邊機械的按著筆頭。‘噠···噠’的聲音響徹整個靜謐空間,讓人萬般焦躁。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警察先生用筆頭敲了敲桌面,突然話鋒一轉:“你是那羣學生的···老師?”
他的語氣帶著疑惑。
“嗯,我是他們的班主任。”我沉默了幾秒後,語氣平淡,重複道。
大概我真的不像老師吧!我的學生,我的同事······再加上我走後門進學校這事兒最近被傳的風風火火,在院裡,走到哪兒,我都能感受到人羣裡投射過來的奇妙眼光。
這次學生打架,我最終得到一個被遠派的結果。遠派到一個本院的研究基地,配合科學研究,歸期不限。
什麼歸期不限?
我一個學畫畫的,派去研究基地配合科學研究,配合什麼呢?用畫筆記錄研究人員每一個俊美的身姿嗎?
說到被遠派,前幾天,我跟老爹提到這件事,奇怪。
我說在一個小鎮(zhèn),好像叫翻雲(yún)溝。
就在那時,他的臉色開始變的奇怪,一邊抽菸一邊跟我說不用擔心,叫我安心去過幾天,會想辦法讓我調回來。再不濟,辭職也行。
不知是因爲眼前一團亂的生活,還是因爲老爹奇怪的反應,離開在即,我開始沒來由的期待。
出那一日,我按照約定時間到科教樓下,和尚早就到了,正蹲地上和一條狗玩,那是條幼狗,邊境牧羊犬,從遠處看黑白相間,毛茸茸的一團,很像個蹦蹦跳跳的毛線球。
和尚原名魯深,是我這次‘遠派’的搭檔之一。
其實對他我之前就有印象,他是隔壁化學系的老師,教什麼的不清楚,我們曾有過幾面之緣。他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很壯碩,看到誰都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再加上他的名字:魯深,魯深,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花和尚魯智深。所以後來熟了我開始叫他和尚。
簡單的介紹,我們二人開始了漫長的自駕遊。從林城到翻雲(yún)溝,中間要跨兩個省。我跟和尚一路輪換開車,天南地北的亂聊,很是投契。狗剩就一直輪流趴在我倆腿上睡覺,總之誰不開車誰就負責它,不管我們說話的聲音多大對它都不構成影響。
忘記說,狗剩就是那團‘毛線’的名字,昨晚剛改的。
我問和尚爲什麼要叫這麼一名字,聽來和邊境牧羊犬的氣質完全不符,他非說是爲了入鄉(xiāng)隨俗。
我汗顏,問’毛線’原來的名字。
和尚那貨一米八幾的大高個,最終不好意思的從嘴裡冒出‘狗蛋’兩個字,我差點把油門當剎車踩了出去!
那傢伙還美其名曰:之所以要給它改名,是因爲‘狗蛋’這名太常見了,害怕到村子裡遇到重名,到時候一叫就全亂了。
通過這事我現(xiàn)他這人其實還挺風趣的,我們一起聊天也甚是投契。這讓我很高興。
到翻雲(yún)溝是在第二天下午。
前面的路都還好,中途夜裡我們找了地方休息過一晚,只是這最後的路,不愧是十萬大山腹地,山路全部繞著山,一圈一圈的帶著車轉。走到最後路況更差,恰逢遇上梅雨時節(jié),只有一米多寬的水泥路上都是泥漿,滑的很。公路的一邊是山,另一邊就是深淵,路和深淵之間就長著些半人高的植物,一點安全防護都沒有。我跟和尚兩人一路開過來別提多刺激,刺激到大氣都不敢亂出一個!
一到翻雲(yún)溝,我們就直奔科研基地而去。一路上我都在問和尚:“咱們學校這麼大費周章的,又跑這麼遠,在這裡設立科研基地,到底是在研究什麼呢?”
他說了一大堆,我簡單的理解來,就是在研究一種藥物,一種可以對抗癌癥的藥物。其中有一個很關鍵的成分可以從一種植物裡面提取,院裡做了各種評估,那種植物就屬翻雲(yún)溝這邊生長的最好。
“你看,就連這路都是在三年前科研組搬到這裡來的時候修建的,院裡是不是很大手筆?”和尚說話間眉飛色舞,很像那種居心不良油嘴滑舌的和尚。
“難道這裡之前沒有修過路嗎?不應該吧!”我按下車窗,打量著外面的光景:“這裡看起來挺人傑地靈的。”
和尚一邊看著眼前的路,一邊瞅準時間極朝窗外看幾眼,點了點頭:“可就是有點落單了。離得最近那座村子距離這有好遠,以前是有路,不過叫三年前的一次泥石流給滾了,就是那次泥石流,衝出了些東西,院裡才注意到這裡的。”
不知爲何,他最後一句話很是意味深長。我正準備接著問下去,一擡頭,不遠處一排新蓋的平房就出現(xiàn)在我們的視線裡,大概有二十多米長,一齊的白牆紅瓦,還帶個小院子,一邊有個‘林大研究組’字樣的指示牌。在這除了山就是山的地方,這種建築顯得很扎眼。
院門是緊鎖的,我們只好將車停在外面,兩個人下來溜達溜達,狗剩還在車上睡覺。
“怎麼大白天的,這裡一個人都沒有?”我有些納悶。
這一路的舟車勞頓,搞得人身心疲憊,下車後我倆反反覆覆又檢查了一遍,院裡一個人都沒有,地上長著雜草,跟荒廢了一樣。
站了得有十幾分鍾吧,我伸著懶腰,看著和尚從研究所後的院牆邊走出來,面色沉重,帶著幾分急切,還沒靠近就朝我揮手:“上車。”
我雲(yún)裡霧裡的也就照做了,並不清楚接下來要去哪兒。
“出事了!”
和尚一邊倒著車,一邊就這麼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雖然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他變臉,臉色這般難看。
狗剩被我們兩這麼突然的動作驚醒,不安的一陣亂叫,搞得人心惶惶,好一陣安撫,背上的毛才順下來。
我一隻手繼續(xù)撫摸著狗剩的脖子,轉過腦袋,看著神色還未恢復的和尚:“到底出什麼事了?”
他的眼中冒出幾分焦躁,眉頭皺起的深度又加深了幾分:“是研究組的人,他們一個禮拜前去了山裡,直到現(xiàn)在都沒回來。”
我反應了幾秒,這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來的路上聽說過,駐紮在這邊的研究組一共有八個人。既然是研究東西,就一定需要滿山的跑,可是一個禮拜都沒有回來,確實不正常。
“你也不用太擔心,這裡雖不及城市達,但也不是深山老林。那些村民具體怎麼說的?他們總有帶手機吧?這山裡,雖然信號不好,但總有的吧?”我看著正在開車的大高個,試著緩解氣氛。
和尚的手指將方向盤攥得很緊,我的眼睛卻將他看的很緊。他最後很肯定的搖了搖頭:“並不是什麼地方都有信號的,比如···湖底。”
“湖底?“我轉了轉腦筋:”他們···不是去研究草藥的嗎?難道那種藥長在湖底?”
我以爲他會順著話題說下去,沒想他卻突然間緘默不語。這突如其來的尷尬氣氛持續(xù)了一小會兒,直到車子轉了好幾個彎,然後停下。一箇中老年,皮膚乾枯黝黑,眼角滿是曬斑皺紋的人出現(xiàn)在面前。
通過介紹,我知道那是接下來的嚮導,和尚在出前託老鄉(xiāng)找的。
看起來是個熟門熟路的嚮導,不似本地人淳樸,言語間透著幾分勢力。我聽到好幾次他都想把價錢提高。可當我們提出要去的地方是‘龍鬚潭’三個字時,那個中年黝黑的男人情緒一下變得很激動。
我真的很難形容那種突然之間的變化,就跟突然觸了電一般,語氣斬釘截鐵:“你們··你們竟然···也想去那個地方!不能去的!絕對不能去!放我下車,····下車!”
車子還在繼續(xù)沿著小路前行,偶爾有些顛簸。
老向導話裡的意思:我們並不是第一批要去龍鬚潭的,之前還有人去過。可在這山裡,只有外地人去那兒才需要嚮導,結果不言而喻,呼之欲出。十有八九是研究組的同志們。
可那個地方,究竟有什麼去不得的?
和尚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轉頭道:“爲什麼不能去,你應該·····不是第一次去吧?之前是不是還帶別的人去過!”
“我···我···總之····我不能帶你們去送死!”老向導恢復了幾分神色,態(tài)度變得更加強硬。只是稍微鬆了些口風:“當時你們的人執(zhí)意要去的時候我就勸阻過,但是他們不聽,說什麼要相信科學。現(xiàn)在他們回不來了,這就是上天的警示,神的旨意,這次我說什麼也不能再帶你們進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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