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裡鄙視冥墨凡的面容，卻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更加嚇人。額頭被石頭刮破了，兩頰還有嘴脣都紫得可怕，再加上那慘白的面色，倒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冥墨凡扶著門板，雖然身置河水之中，依然笑意盈盈，只是在眼底，隱隱有著異樣的光芒在閃動……
這女人……
這女人……
心裡來來回回就是這三個字，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到了喉間也就噴薄欲出，但是最後還是化作一聲嘆息，太多的思緒堆積在一起，已經亂成一團，太多的話到了最後就變成無話。
只需要現在他看著她，知她安好。
他也不必再惱怒奔上堤壩時的那一刻，看到她才心生喜意，結果卻迎頭而來被她扔下來的瘋女人，那女人髒兮兮乾癟癟的胸，正好拍在他的臉。
也不必震驚於冥莫軒落水的一刻，她直落入潮水中的背影，那一刻漫天洪水鋪面而來，在她面前捲成數丈水牆，那樣的巨物之下，她顯得是如此的渺小，但是她落入水牆的身影卻沒有任何停滯和猶豫，就像一射而出的后羿之箭，一箭而出，漫天無光。
那一刻，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就這麼追隨而去，落入那冰冷的河水裡，再也沒胖分溫度。
那滔天駭浪傳來的巨響讓人震驚，直到楚洛奔來拉他的衣袖，手指被激烈的河水一劃而過，他幾乎都忘記了自己在做什麼，下一秒才發現自己竟然也跟著跳入了河裡。
他跳進去的一瞬間，並沒有看到花依朵，卻意外看到在努力撲騰著水的冥莫軒，難爲那麼小的孩子，落水之後竟然沒有嚇得暈厥，而是拼命按照花依朵的指導，不停地拍著水。那一瞬間，冥墨凡什麼也沒有去想，他身上本就帶著繩索等應急之物，當下就拋出繩索，將冥莫軒套住，當時又一波河水一衝而
落，差點直接被打倒了河底。
冥墨凡一笑，沒想到自己也會有犯傻的時候。
“上來。”看了眼花依朵發青的臉，冥墨凡一把將她拖向門板。
“不行。”花依朵看了眼那脆弱的門板，完全看不出來有能力受得起一大一小，當初泰坦尼克號不就是這樣嗎？要不是因爲肉絲太重，兩人怎麼會上不了一塊門板呢。
“麻麻……”門板上的冥莫軒突然一陣咳嗽，悠悠地醒轉過來，他先是茫然地往天上一看，還沒想清楚自己是在哪裡，當他一看向四周，這才一下被嚇醒了，骨碌一下坐起來，就看到左右兩大護法，更是一身狼狽的花依朵和冥墨凡，愣了好久，才忽閃忽閃眨了眨眼。
花依朵知道他受了驚，任誰被那樣直接拋入洪水中，想要恢復過來都很難，看到小傢伙嘴巴一撇，鼻子抽啊抽的，似乎是想哭，但是又強行忍著，於是她伸出手，輕拍了拍他的小腦袋，說道，“想哭就哭吧。”
冥莫軒擡頭看了她一眼，一張小臉都皺在了一起，委屈地說道，“但是你說……男孩子，不可以哭……”
“那是未到傷心處，就不能哭，如果遇到疼痛、別人惡意的打擊，都不能哭，因爲那是懦弱的表現。但是遇到生死、至情還有一切需要情緒發泄的時候，你都不用壓抑自己。”花依朵說道，“冥莫軒，我要你變得堅強，但不是要你變成無情無慾無感的木頭人。”
“嗯……”冥莫軒往門板上一趴，撅著個小屁股，直接開哭。
“嗚嗚嗚……麻麻，嚇死我了……”
“嗚嗚嗚……那個大壞蛋，竟然扔我……”
“嗚嗚嗚……剛剛是誰，還踩人家肚子……”
“嗚嗚嗚……全拖出去殺了殺了殺了……”
花依朵嘴脣一勾，冥墨凡卻是開始咳嗽。
“那是救人。
”他試圖想要和某個正傷心難過的小孩子講道理，“你要殺的人，應該不是我……”
“西域十五年修壩……”小傢伙撅著個屁股腚，抱著腦袋，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麼一句，“是你帶頭的……”
難得一次看到雍容華貴的九親王發愣的模樣，花依朵要不是還泡在水裡，真想馬上賞小傢伙一顆糖——說得棒！
“他怎麼會知道這些？”冥墨凡很是吃驚地看著花依朵。
“前些日子，他才把通國鑑史看完。”花依朵說道。
冥墨凡疑惑地看著她，冥莫軒有多不愛看書他也是知道的，兩三歲的貴族小孩子全都在開始看啓蒙的《大學》，他連半篇都沒看完，在遇到花依朵之前，這孩子走路走不好，話說不清楚，現在才過了多久？話說得越來越流利，通國鑑史那麼厚本書，他竟然看完了？
“他對國家山河很感興趣。”花依朵說道，“以前的通國鑑史實在太無聊了，我給他畫了個趣味版的，還告訴他，這裡面有著西域的各個好玩地方的介紹，自己記下，以後就算他不能去，也能當作去過了。要是他記得好，我就答應他以後去一個最美的地方玩。”
“呸！”冥莫軒悶悶不樂地說道，“我喜歡東海，但是現在……嗚嗚……我再也不要看到水了！”
“這水是冥墨凡搞出來的，也是你弄出來的。”花依朵一拍他的小臉蛋，“就是因爲你們都沒有做好事情，所以你纔會差點死在這洪水裡，要不是赤虎發現得早，只怕這河面上早就飄滿了屍體了，冥莫軒，今天的事你要記住，記得以後你該做什麼。”
“嗚嗚……麻麻，人家不會忘的。”冥莫軒又開始哭了，“人家的小褲褲被水沖走了……”
花依朵瞟了一眼，還真是，小屁股白白嫩嫩得跟豆腐似的，還粘著根長草，看起來跟小尾巴似的在風中飄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