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和克勞奇的笑容一樣囂張。

眼神和神色，都猙獰抽搐著。

哈利遙遙和他對視，擡起手腕，看一眼時間，一邊輕輕一揮魔杖。

鋼鐵巨蛇壓下，身子平鋪，火車一樣，橫衝直撞，碾著衝向克勞奇。

猛烈迅疾，火焰排空，樹木傾塌，蛇腹下流著炙熱、亮黃如血般的熔金。

他一躍而下，在空中，往分院帽裡一摸，抽出蛇骨劍。

目光直勾勾盯著火焰後藏匿身形的那個人。

克勞奇心裡咯噔一聲，笑容漸漸僵住，眼神中的神情，從猙獰、嫉恨緩緩轉變爲驚愕、不可思議。

哈利·波特竟沒第一時間去救火。

來不及想太多。

巨蛇已經裹著厲火衝撞過來，哈利也握著劍，從天而降。

對哈利唸咒？

那就被巨蛇撞上.

而且沒法保證，自己唸咒，就能對這個人造成傷害。

克勞奇一揮魔杖，腳下土地拱起，彈弓一樣把他射到身後，而攏起的部分又眨眼變成一面石牆。

巨蛇隆隆撞來，把牆拱得四分五裂。

哈利輕巧落地，魔杖一抖，魔力剝開四周聚攏而來的厲火，毫不猶豫，衝向克勞奇。

“你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哈利看著他，輕聲說道，“爲什麼不笑了？”

“克勞奇，你是一個帥哥，多笑笑纔好看。”

他說著話，並不影響自己手上的動作，寶劍舞動，招招奔著克勞奇致命處斬去。

克勞奇狼狽躲閃，魔杖揮動，儘可能地釋放咒語。

但那些咒語，幾乎沒能起到效果。

魔力、體力、感知力，他都遠遜色哈利。

“你很驚訝我爲什麼不去救火，而是要先抓你？”哈利一劍刺去，欺身而近，克勞奇正要揮動魔杖，唸咒拉開距離，他忽然伸腳。

猝不及防，倒退的腳被絆住，踉蹌倒地。

除你武器！

一道紅光，從哈利另一隻手射出，撞在克勞奇手上，魔杖飛出，哈利偏頭，沒有接住，讓它擦著自己耳朵飛遠，落到厲火中，咔一聲炸個響後，就別焚燒成灰燼。

哈利一腳踩住他的胸口，擡起手，又看一眼時間：“五十三秒，還不到一分鐘。”

“現在明白了嗎？”

他高高舉起魔杖，魔力匯聚，大股大股，洶涌澎湃。

“萬咒皆終！”

魔力撲出去，潮水涌出，卷著風壓在所有厲火身上，它們負隅頑抗，還想要繼續吞噬下去，可魔力截斷厲火所需的任何燃料，它們噗嗤噗嗤一陣的消散熄滅。

哈利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種子，往前一拋。

魔杖一揮。

氣象咒颳起一陣微風，卷著種子，飄向被厲火焚燒後，所有的焦土上。

它們落地、然後紮根、發芽。

焦土上，依舊荒蕪、雪花落下，就立馬呲一聲變成水蒸氣飄起，但一點點綠色冒個尖，不再那麼死氣沉沉、多少有了些生機。

克勞奇盯著哈利，一隻手握住他的腳：“波特，你真的太優秀了。”

“感謝您的誇獎，教授，要給我加分嗎？”哈利低下頭，看著他。

悉悉索索，耳邊有植物生長的響動。

克勞奇艱難點這頭：“當然，格蘭芬多加二十分。”

“表揚你出色的劍術、還有出色的咒立停。”

他稍微停頓下。

“不過波特，到此爲止吧。”他又猙獰笑起來，咔吧一聲，一樣東西被他拉開，叮一聲後，乳白色刺目的煙氣從他袍子下涌出來。

沒有魔力波動。

濃霧中，克勞奇揮手，勉強施展出一道無杖咒語，霹靂爆炸掀起巨大氣浪，吹著哈利倒退。

在爆炸聲浪中，克勞奇打個響指。

就在此時此刻。

“鎖影鎖形！”哈利倒退的同時，念出咒語，把空間鎖住，巨大的魔力紛涌，讓這一片小小空間，都有果凍般的膠質感。

他又一甩魔杖。

氣象咒吹走白霧。

克勞奇還倒在地上，他手裡牽著一名家養小精靈。

“教授，我得誇讚你，確實很出人意料。”哈利魔杖一點，從他袍子下，一枚被用過的煙霧彈飛出來，落到他手裡，“普通人的武器，像你們這種人，不是最看不起普通人的嗎？”

克勞奇咬牙切齒。

反應竟然這麼快？

一秒、兩秒？

再稍微慢上一點點，自己就能被幻影移形帶走。

“覺得我反應很快？”哈利把那枚東西丟下，閱讀著克勞奇的臉色，“教授，真讓我傷心，我以爲你對我很瞭解，我以爲你會對我很有信心。”

“竟然會覺得，我沒法在這麼久的時間裡反應過來嗎？”

克勞奇沒有說話。

家養小精靈委屈巴巴地縮在克勞奇身邊，緊緊抓著它的手，體內微薄的魔力在努力運轉，一次又一次，但一點用都沒。

“教授，還有別的法子嗎？”哈利問他。

克勞奇依舊沒說話。

“飛來飛去。”哈利一揮魔杖，念出咒語。

莫麗常用這個咒語，去沒收喬治、弗雷德身上攜帶的那些違禁玩意，算是飛來咒的變種，不需要指向具體的目標，就能讓眼前，自己想要種類的物品飛出來。

克勞奇的袍子撩起。

雜七雜八的東西飛出來。

一隻無痕伸展咒的口袋，被哈利用四分五裂割碎，裡面的東西一股腦涌出來。

幾枚魔鬼藤的種子、咬人甘藍、曼德拉草。

幾瓶魔藥，花花綠綠，有治癒的、也有毒藥。

一把火弩箭。

幾枚圓滾滾的手榴彈。

其中一個瓶子引起他的注意，被魔法層層加固、裡面涌動著乳白色細小的塵埃，哈利一挑魔杖，這個瓶子落入他手裡。

熟悉的氣息、凌冽冰冷的觸感。

是白霜。

“你已經找到狂獵了？”哈利看著他，壓低語氣。

克勞奇一歪腦袋，看向家養小精靈：“你猜？”

他不敢和哈利對視。

沒有人敢和一名擅長攝神取唸的巫師對視。

哈利一揮魔杖，一枚手榴彈扭曲變形，變成一隻大手，掰著克勞奇的腦袋，強迫讓他和自己對視上：“回答我的問題。”

目光對視上。

攝神取念。

哈利不等他回答，窺視進他的大腦裡。

克勞奇的大腦中，裝著虛構的記憶。

伏地魔是年輕、英俊的模樣，是霍格沃茨的校長、是魔法部的部長，而他巴蒂·克勞奇，是霍格沃茨的黑魔法學教授，他們一起住在霍格沃茨城堡中。

哈利加大魔力。

這是大腦防禦術的保護。

唯一能抵抗攝神取唸的魔法，它的確有用，但對哈利造成的困擾，也只侷限於那小小的幻境。

哈利繼續窺視。

他閱讀到克勞奇的童年。父親、真正的父親忙忙碌碌、整日不著家，母親對他溺愛，寵著他去做任何事。父親不在家的時候，毫無疑問是幸福的，可一等父親回來，虛假的幸福就會崩塌，老克勞奇一向看不起母親對小克勞奇的溺愛，每次回來，都會狠狠訓斥。

小克勞奇以爲自己表現得優秀，就會得到父親的認可。

他從一年級開始，就表現出超出常人的優秀，並在六年級拿到十二個“O”，但老克勞奇沒對他有哪怕一句誇獎。

反倒是伏地魔被他的天賦吸引，對他溫柔。

哈利閱讀到，克勞奇在成爲食死徒後。

伏地魔會訓斥他，糾正他的毛病。

也會誇獎他，獎勵他的成績。

食死徒們，貝拉特里克斯、卡卡洛夫、羅道夫斯，愛屋及烏，都像兄長姐姐一樣對待他。

在他將近二十年的人生中，頭一回感受到家的感覺。

哈利閱讀到，在伏地魔第一次倒臺後，他被關押起來，是如何痛苦、是如何懷念那個“家”，是如何痛恨把自己束縛、控制起來的“父母”。

但.

自從三年前開始，克勞奇的記憶就有缺失，大片、大片的缺失、大片大片的空白，乃至於最近半年的記憶，什麼都沒有。

他的記憶開始於，他出現在禁林邊緣，他要去找阿拉戈克，把人肉送過去、詢問它們的近況。

最關鍵的。

他是怎麼來這兒的？他的藏身處在哪？伏地魔剩餘的魂器？他的計劃

這些東西都不存在於他的大腦。

哈利挪開目光。

克勞奇爬俯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嘿嘿笑了起來。

哈利一揮魔杖，那隻大手抓住家養小精靈的腦袋，掰著它和自己對視。

攝魂取念。

同樣的方式。

侵入家養小精靈的大腦，就比侵入克勞奇的大腦容易得多，它並不會大腦封閉術，所有的一切都坦坦蕩蕩展露在哈利眼中。

它是霍格沃茨的家養小精靈，名叫“卡卡”，在廚房工作十多年。

但它的記憶也有大片空白。

在開學後、每天晚上的記憶都被清理。

而且從小巴蒂·克勞奇站在禁林邊緣開始時間的那段記憶，也都消失不見，被人爲清理掉了。

“波特，別費勁了。”克勞奇扭曲、猙獰，“你什麼都不可能知道。”

哈利沒有說話，思考著那大段、大段的空白。

有時候空白也是一種線索。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哈利回頭看去，是鄧布利多和海格。

“哈利，抓著克勞奇了嗎？”鄧布利多詢問。

哈利沒說話，讓開遮擋，把克勞奇的身影，暴露在他們兩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