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溪不管是去威脅清輝娶她爲妻還是在大雪山的陵墓之中，都沒有提過她曾經和華歌遠合謀，故意刺激孟千凝的事情。

她應該是猜到了華歌遠想要針對清輝做些什麼，所以想要利用這一點達成自己的私慾。沒想到清輝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裡，只覺得她的行爲太過荒謬。

試想，莫名其妙地有一個根本不認識的女人跑過來說她有了你的骨肉，要你娶她，誰不把她當成腦子有問題啊？

對於清輝來說，他根本沒有做過這種事情，怎麼會想得到有人在他的寢殿中安排了這樣一幕大戲呢？

慕清溪恐怕也是有口難言，她如果說出來實情，引起了清輝警惕的話，那麼清輝根本不需要她就能解決問題，她就沒有了要挾清輝的辦法。

所以對她來說，最好的時機是清輝被陷害之後，卻又被害死之前。如果她能夠告訴孟千凝真相，消除孟千凝對於清輝的恨意，孟千凝願意出頭爲清輝作證，指證那個在背後設計清輝的華歌遠，兩人合手，未嘗不能爲清輝洗刷清白。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慕清溪最終在清輝被陷害之後遠走東北，放棄了當初的打算，眼睜睜地看著清輝背上了無法擺脫的罪名。

這些，在當初慕清溪對紅衣夜清輝的陳述中，根本沒有提到一個字。

現在楚離月和清輝聽了孟千凝的講述，才知道慕清溪還曾經在清輝被陷害逃出天玄山之後，來到定海峰上，以懷著清輝骨肉的清輝女人的身份，做了那麼多事情。

看來，慕清溪不知道是被華歌遠利誘還是威脅，總之是和華歌遠沆瀣一氣，站在了清輝的對面。她的任務恐怕就是刺激孟千凝，讓孟千凝對她產生嫉妒，對清輝因愛生恨。

然後，不管是華歌遠從孟千凝這裡套出了她和清輝約見的地點，還是孟千凝根本就是奉命去將清輝引出來，總之是在孟千凝的協助下，華歌遠成功地誘捕了清輝。

【你當時爲什麼又去找孟千凝？】楚離月不解。

清輝握緊了楚離月的手：【自然是想弄明白那天的真相?！?

他當時根本沒想到背後指使的人是華歌遠，只是不明白孟千凝爲什麼會這樣害自己。他自忖自己一直把孟千凝當成親妹妹一樣對待，尤其是師尊隕落之後，更是對她幾乎有求必應，根本想不出來她有什麼理由害自己。

可是碧園春醪中確實有最強效的迷魂藥，也確實是孟千凝親手端給他的；被看做鐵證的黑虎形態，是孟千凝讓他變的……這些顯然不是巧合。所以清輝休養好之後，就決定去找孟千凝問個清楚。

他用暗影身法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孟千凝的住處，可是孟千凝一見他就開始脫衣服……那時候的清輝雖然修爲很高，但是在這方面卻很青澀，直接嚇得往後就退，在外間等待。

孟千凝卻說他深更半夜來到自己閨房，是不是有什麼想法，清輝自然不肯承認，於是孟千凝就說自己要洗澡……

當時清輝還沒從心底裡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雖然對孟千凝十分不滿，卻還是約好了

第二日兩人見面的地點，就這樣純良地退走了……

楚離月聽了他的講述，用一種完全無奈的目光看著清輝，心中被無數省略號填滿。

清輝都已經落到了人族公敵的地步，卻還是沒有想過把孟千凝當成仇敵，纔會被孟千凝用這種下作的手段欺騙。

然後，第二天的見面，來的就是早有準備的華歌遠……

明明清輝修爲那麼高，可是卻因爲對於定海峰諸人的特殊感情，被他們欺騙玩弄。該說他蠢嗎？可是到了現在，他還不是同樣沒有準備去殺孟千凝？即使對於孟千凝，他懷有深深的厭惡和反感，可是因爲當初海音帝君臨死前的懇求，他始終沒有想過殺掉她。

楚離月相信，如果敵人不是定海峰的人，清輝絕對會變得機敏狠辣，絕對不會犯這種愚蠢的錯誤。可是他心裡一直把華歌遠、孟千凝當成自己家人，所以纔會在情況那麼惡劣的時候，仍舊對他們保有一份最後的信任。

信任，是一種太脆弱的東西。很多人畢其一生都未必能夠擁有。有的時候想一想，能夠擁有信任他人的能力，也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清輝經歷了那樣的黑暗，可是卻並沒有喪失這種寶貴的能力——他已經給予了楚離月全部的信任，這說明，他天生就是一個擁有這種能力的人。

楚離月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淡淡卻真切的笑意，將被清輝握著的手調整了一下，和他十指相扣：【真的很蠢啊。】

清輝也無奈地點頭。在他之後從沉睡中醒來的無數歲月裡，他就在鎮守山瀰漫著白霧的陵墓之中，一次次地將過去的經歷掰開揉碎琢磨，然後組裝拼湊起來，無數個曾經被他忽視的細節從他的記憶之中跳出來，讓他明白，有很多事情他並不是沒有看到，只是沒有去想罷了。

雖然有些背後的東西他還不能完全瞭解，但是憑著他殺死的那些人的記憶，加上他當時忽略的種種細節，清輝已經開始懷疑到了華歌遠身上。

他憤怒過、仇恨過，甚至想過一旦他能夠脫離禁錮，就把整個世界毀滅，讓那些不知道感恩的人族全部都去死！

他更是曾經發誓要不擇手段，做一個壞人，來報復那些陷害他、虐待他的修者和他們的後人。

可是在和楚離月越走越近之後，那些瘋狂的念頭慢慢地平息下來，現在的他只想弄清楚事情真相，然後將所有欠他的都討回來，再也沒有了毀滅世界、大肆屠殺的想法。

清輝臉上自嘲的笑容和楚離月臉上看似無奈實則寵溺的笑容幾乎是同時出現，深深刺痛了對面的孟千凝的心。

她捏緊了自己放在石桌下的拳頭，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感覺。懊悔、酸楚、悲傷、怨恨、不甘……無數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原本楚楚可憐的臉變得猙獰恐怖起來。

“小師兄……”孟千凝低低地叫了一聲，清輝俯下頭正看著楚離月的臉，兩人目光相對，根本沒有注意孟千凝臉上那種糾結的表情。

看著對面兩人幾乎當她不存在一樣，只沉浸在彼此的目光中，彷彿整個世界就只有他

們兩個人一樣。孟千凝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決絕，彷彿衝破了什麼桎梏，她猛地站起身來，大聲喊道：“小師兄！”

清輝和楚離月這才同時擡起頭來看著她，四隻眼睛中包含著幾乎完全相同的情緒，冰冷而鄙夷的目光就像是同一個人一樣。

孟千凝的神色不斷變化，終於她站直了身體，整個人再次恢復了剛纔面對華歌遠時候的冷硬淡漠。

她看著清輝的臉，眸子裡沒有了剛纔的柔弱，連聲音都變得清冷起來：“我是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不過既然你也不會殺我，我還是要厚著臉皮在這裡住下去。”

楚離月挑了挑眉毛，對於她這種變化十分好奇。

這個孟千凝難道還有雙重人格？在危險的時候就會讓這個冷硬堅強的人格出來？然後危險過去的時候，就是剛纔那個白蓮花似的楚楚可憐、處處洗白自己的人格？

孟千凝看了楚離月一眼，目光中充滿了冰冷：“楚家主想必也會爲了你的男人，繼續收留我吧？”

“當年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我也不想再多說?！彼酒鹕韥?，轉身就向著亭子外面走去，“那麼就多謝楚家主了?！?

楚離月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來，孟千凝的姿態擺得很高啊，明明是要吃她的住她的，還要靠著清輝來保護她的安全，避免被華歌遠抓走給海音帝君報仇，憑什麼在楚離月面前擺這種架子？

“且慢。”楚離月等到她走到了亭子外面，纔不緊不慢地開口阻攔。

孟千凝的身影停了下來，轉過頭來，目光淡淡地看向楚離月。

楚離月揹著雙手故意慢慢地走向亭子邊緣。

孟千凝身材嬌小，本來就比楚離月矮了大半個頭，現在又站在亭子外面的假山上，而楚離月卻站在亭子裡面高出地面將近一尺的石臺上，這就造成了楚離月比她高了將近半米，低頭俯視孟千凝的局面。

楚離月雙手負在身後，面色倨傲：“孟小姐，你的多謝就是雙脣一拍，說兩個字這麼簡單？”

孟千凝的臉色沉了下來，身上竟然散發出一種令人不可忽視的氣勢來。她明明比楚離月矮了那麼多，可是氣勢卻一點也不比她遜色。

楚離月心中暗暗讚歎，不愧是剛纔能夠從華歌遠的嗜血藤下逃生的人，方纔面對華歌遠都能那麼硬實，在她面前也難怪根本沒有任何畏懼之色。

“那麼楚家主想要什麼感謝？”孟千凝用譏諷的目光看著楚離月，“難道你學了海潮清音功法還不夠？”

“眼力不錯呀。”沒想到雖然現在不過是成珠修爲，孟千凝卻還能這麼輕鬆地看透楚離月的功法，這種眼力和感知能力，的確超出一般的修者太多，到底是曾經達到過化珠巔峰修爲的人。

楚離月嘴角帶著冷笑：“不過，海潮清音功法的創始者是海音帝君，傳授給我的是夜影帝君，又和你孟小姐有什麼關係呢？”

她頓了頓，恍然大悟道：“看看我，這不是傻了嗎？當然是有關係了，兩個人都被你害得死無全屍，這關係不是太特別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