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子文領(lǐng)著易楚往客廳裡走,單飆老實(shí)的跟在後面,神情恭敬,沒有一絲平日裡的張揚(yáng)。看得出來,這位單大公子在自己父親面前還是很老實(shí)的。至少表面上如此……
單家的客廳奢華而空曠,透出一絲富貴人家特有的冷清。
在易楚想來,進(jìn)了客廳後,就應(yīng)該能見到單飆的姥姥。但是整個客廳空空蕩蕩,連半個人影都沒見著。
單子文看出易楚的疑惑,指著客廳的一個偏門,笑道:“看見那道門了嗎……它是通往後花園的,我岳母就在那等你。呵呵,她老人家每天的這個時候都要活動筋骨,從不許人打擾,就連我們這些做小輩的都不行。”
易楚客氣道:“那我……還在這裡等她老人家吧。”
單子文說道:“不用,不用……我岳母正等著你呢。去吧,出門向右拐,後花園裡打拳的那位老太太就是了。”
既來之,則安之。
易楚本就是個隨便的人,見單家的人刻意表現(xiàn)出一種親近和隨意,也就不再客氣。按照單子文的指點(diǎn),直接穿過那道偏門,往後花園而去。
這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天色雖暗,但花園裡的景色卻依然清晰。碎石小路上,每隔四五米就有一盞路燈,清冷的燈光照在花園裡,無端的讓人升起一股悠閒的感覺。
易楚也不著急,慢慢的走著,心想那位燕老太太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呢?從單飆和單子文的表現(xiàn)來看,他並不認(rèn)爲(wèi)這位老太太只是個受人尊敬的長輩。因爲(wèi)從單子文和單飆的眼睛裡,他能看得出來,這對父子對燕老太太絕不僅僅是尊敬,更多卻是一種敬畏。
易楚胡亂琢磨著,不知不覺就走到花園的深處,擡頭時,那一塊綠草地上,一個身形清瘦卻精神矍鑠的老婦人正有板有眼的打著……燕家的十八推手?
這套十八推手,易楚當(dāng)真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當(dāng)年燕老頭在傳授他武技的時候,這套推手正是入門的基礎(chǔ)功課。算起來,易楚已經(jīng)有很多年沒有溫習(xí)過了。在這樣的場合,與不經(jīng)意間,再見了童年時代苦練的武技,易楚的心中便涌出濃濃的暖意。
老太太閉目斂眉,一絲不茍的練習(xí)著……
易楚也沒打擾她,只是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十分鐘後,老太太終於是睜開了眼睛。
擡眼時,她終於注意到易楚,微微的吃驚後,臉色便有了一絲激動。
易楚走上前,剛想說話時,卻又起了尷尬……靠,我該叫這老太太什麼呢?
老太太注意到了他的尷尬,微笑道:“你該叫我一聲阿姑……”
阿姑?
易楚算了算,按輩分推的話,確實(shí)應(yīng)該叫她一聲阿姑。只是他總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叫單子文一聲大哥也就算了,畢竟有錢人保養(yǎng)的好,半百的人了,看上去也就四十多歲的樣子。可眼前的這位老太太呢,看著比我爺爺還老,叫她阿姑……唉,就是我家老爺子來,也得叫她一聲大姐吧?
易楚在心裡胡亂琢磨,嘴裡卻很禮貌的叫了一聲阿姑。
老太太輕輕的點(diǎn)著頭,上下打量著易楚,當(dāng)她的視線落在了易楚小指間的那枚戒指上時,神情明顯的激動起來,她顫著聲音道:“那……那是燕家的藏針戒嗎?”
故物難忘啊……易楚能明白老太太的心情,也不等對方開口,摘下戒指就遞了過去。
老太太微顫著手,將戒指接了過來,仔細(xì)的端詳了一番後,她熟練的從戒指中抽出那根‘繞指柔’。這根銀針綿軟如絲,纏在老太太的指尖,卻沒有了在易楚手上時的神奇。
老太太溫柔的摩挲著銀針,一行清淚從眼角緩緩的流出……
“幾十年了……也算老天開眼,沒想到在我死之前,竟然還能再見我燕家的傳家寶。”
傳家寶,沒這麼誇張吧?
易楚本來想安慰老太太幾句的,但聽到這裡卻是怔住了。他心想,這繞指柔雖然有些神奇,但也算不上什麼傳家寶吧?再說了,就燕老頭那德行,他捨得把燕家的傳家寶交給我?
老太太輕聲的感嘆著,看著易楚說道:“你叫做易楚對嗎?按照我老家的習(xí)俗,我就叫你阿楚吧……前些日子,我聽阿飈這孩子說起你,我當(dāng)時不怎麼相信他的話。後來,如果不是他一再保證,說你不僅會我燕家的功夫,而且和我阿弟有很深的關(guān)係,我想我是不會來寧南的。其實(shí),燕家的弟子也是有著區(qū)別的,早年間就有內(nèi)外弟子之分。內(nèi)弟子當(dāng)然是燕家的嫡系,外弟子則是外姓的徒弟。所以我以爲(wèi)你是某個外家弟子的傳人,會一點(diǎn)燕家的功夫也不算稀奇……”
老太太娓娓而言,說話間,便透出一股清淡溫婉的氣質(zhì),讓她看上去似乎年輕很多。
易楚聽到這裡,心中就有些疑惑,按老太太這說法,我算是什麼身份呢……內(nèi)家弟子肯定不是,應(yīng)該屬於外家弟子吧?但他轉(zhuǎn)念一想,這不扯淡嘛,我根本就沒拿老瞎子當(dāng)師父,這內(nèi)內(nèi)外外的又管我屁事。得了,等這老太太緬懷完往事後,我也算盡到了心意。管它什麼內(nèi)外弟子,又管它什麼傳家寶,我麻溜的回家纔是正道。
易楚明白,聽老太太這口吻,已是多年沒見過燕老頭了。要想從她這裡打聽老頭的下落了,根本沒戲。
雖說有點(diǎn)失望,但好在身體裡的隱疾已經(jīng)得到了控制,燕老頭的下落已經(jīng)不是特別的重要,易楚便懶得多問。他微笑著站在哪裡,打算陪著老太太多說一會兒話,盡一個做小輩的本分。
老太太舉起手中的戒指,忽然說了一句讓易楚意料之外的話。
“我來之前,雖然已經(jīng)做好了你是丘陵徒弟的準(zhǔn)備,但我沒想到,他竟然將繞指柔也傳給了你。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你不僅是燕家唯一的傳人,而且也是燕家的唯一的主人。你不用吃驚,我雖然也姓燕,但出了燕家大門的女子,已經(jīng)是別家的人了。我阿弟既然將繞指柔傳給了你,那麼你就是燕家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