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麼時候,秦衛(wèi)已經(jīng)站到了舞臺上。以及幾個正在義正詞嚴地訓斥著這些“殺人狂”,且按照劇情馬上就會被殺死的學生。不過,到了這個地步,表演顯然已經(jīng)不能進行下去了。不管是鬼子兵,還是行將“就義”的學生,都在用惡狠狠的目光瞪著他。可秦衛(wèi)似乎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情,居然還主動向其中一個學生伸出了手:
“這禮堂這麼大,你總得給我個話筒吧?”
“沒有。”
是個女學生,很熟的女學生。可惜對方一點兒也沒有賣秦衛(wèi)這個熟人的面子。
“那我就只有喊了,不過那樣的話,演講效果會很差的。”秦衛(wèi)又道。
“秦先生,我真後悔當初把你帶進重大,你知不知道你正在爲我們重大抹黑?”路小佳抿著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咬牙切齒。不過能讓一向脾氣很好的她氣成這樣,也讓秦衛(wèi)頗有點兒“自豪”。
“如果你再不把話筒給我,可就真的是抹黑了。”秦衛(wèi)嘆了口氣,“這地兒真的很大的。我沒你們那麼大的肺活量,吼不出那麼大的聲音。”
……
“確實是個問題。”臺下,周恩來卻突然向身邊的郭沫若說道:“鼎堂,要考慮一下怎麼才能讓坐在後面的觀衆(zhòng)聽得更清楚,否則會影響表演效果的。””
“您放心,我們馬上想辦法解決。”郭沫若怔了一下,連忙答道。他沒想到周恩來居然會想到這個……大家現(xiàn)在不都正瞅著秦衛(wèi)麼?
“恩來,你覺得這傢伙會怎麼圓這個事兒?”博古也在一邊問道。
“我覺得他是胸有成竹啊,要不然,他爲什麼走上去?難道就只是道個歉?”周恩來笑道。
“我跟這個年輕人雖然不熟,可也知道一些。這個小子,跟日本人是死敵。只不過他的層次有點兒太高,一般人不太清楚罷了。”楊傑也摻合著說道。
“層次太高?他不就是個軍統(tǒng)的副主任麼?”博古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最近跟白祟禧和何應欽聯(lián)繫比較緊密,那兩個人對他也很重視,委員長就更不用說了……好像是正在進行一個非常龐大的計劃。可這個計劃到底是什麼,迄今爲止,知道的人絕不超過五個。”楊傑頓了頓,又加了一句:“聽說連蔣夫人也不知情。”
“……”
……
“大家好。”
總算,路小佳還算比較通情達理,雖然恨不得臭揍秦衛(wèi)一頓,可在怒視了他一會兒之後,還是拿來了那種經(jīng)典的圓圈兒式擴音器……直接把秦衛(wèi)的臉給遮住了大半。
“我知道我剛纔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居然在《南京》這樣一部明顯會在歷史上留下濃抹重彩一筆的優(yōu)秀話劇進行表演的時候,睡著了。我有罪!”
“既然有罪,那你打算怎麼服刑?”臺下,有人開始嘲諷。
“我就是那麼一說罷了,別當真。”秦衛(wèi)看了一眼聲音傳出的地方,一下就認出了那個傢伙,那個帥到掉渣的軍官,“一部話劇而己,雖然寫得很好,很優(yōu)秀,同學們表演的也很賣力氣,讓整部劇都那以有感染力,但是恕我直言,它還不能感染所有人。”
“也就是說,你秦先生對這部《南京》無動於衷嘍?”臺下,一名女生站了起來。
“不至於,但也沒多麼深的感觸。”秦衛(wèi)聳了聳肩。
“秦教授是吧?”坐在第二排的某個人突然站了起來,“在構(gòu)思這部話劇的時候,我們和郭沫若先生,田漢先生,以及其他幾位一起進行創(chuàng)作的朋友曾對許多參加過淞滬抗戰(zhàn),南京保衛(wèi)戰(zhàn)的將士們進行過採訪,還曾經(jīng)探訪過許多在南京逃出來的市民。又有許我同學四處蒐集來的大量資料。雖然不敢說完全徹底的展現(xiàn)出日軍在南京的暴行,小小的舞臺也限制了這樣的可能,可是,我們認爲,整部劇還是非常貼近現(xiàn)實的。您卻說沒有感觸……我想問一下,您覺得我們這部劇的缺點在哪裡?”
“不知道。”
秦衛(wèi)直接搖頭。而他的這一句,直接讓整個禮堂“嗡”聲一片。還不時的夾雜著一些叫罵聲。
“我並不是什麼劇作家,也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人,但是,對於日寇屠殺我們國人的行爲,我也會憤怒和悲傷。”秦衛(wèi)並沒有理會禮堂裡已經(jīng)稍顯混亂的局面,“可是,今天,在這樣一場旨在揭露日軍獸行的話劇面前,我卻沒有了感覺……是我冷血嗎?捫心自問,我應該還沒到那個地步。”
“那你還睡覺?”
“是啊,睡覺,實在是太困了。”秦衛(wèi)笑了,“還有你,就是你……你這傢伙趁著我睡覺的時候拍了我一巴掌,說句不好聽的,你拍馬屁的時候有這勁度嗎?”
“本人一生,從不拍馬屁。”那名軍官一下子站了起來。
“不拍馬屁?”秦衛(wèi)被這傢伙的口氣驚到了,“你貴姓?”
“張靈甫!”
“噝……”秦衛(wèi)倒吸了一口涼氣兒,“你就是那個張瘸子?所率部隊被日寇內(nèi)部稱呼爲‘中華第一恐怖軍’的那個?”
“我沒聽說過什麼‘恐怖軍’,我只知道,遇到日寇就打,拼了命也要打。”張靈甫硬聲道。
“好——”
禮堂內(nèi)響起一陣歡呼。
“是張靈甫的性格,我相信你就是那傢伙。”秦衛(wèi)聳了聳肩,“不過我也記下你偷偷拍了我一掌的事情。說句粗口,你大爺?shù)模献俞崮X勺現(xiàn)在還疼!”
“我只覺打得輕了。”張靈甫寸步不讓。
“你有種。”秦衛(wèi)伸了伸大拇指,“不過我現(xiàn)在不想跟你說話,你可以坐下了。當然,你也可以不坐,繼續(xù)站著也行。”
“秦教授,這麼多觀衆(zhòng),演出還要繼續(xù)啊。總不好讓大家久等吧?”周恩來在臺下微笑著朝秦衛(wèi)亮了亮手錶。自從秦衛(wèi)上臺,整個表演就似乎有點兒偏離軌道,這可不是未來的共和國總理喜歡的局面。
“不好意思,耽誤大家的時間了。”秦衛(wèi)沒再理會張靈甫,“剛纔說到哪兒了呢?對,說到我還不算冷血。可能大家就要像剛纔張將軍一樣提問了,既然我不冷血,爲什麼在臺上還在表演的時候卻睡著了?……爲什麼?因爲困!我不是那種一連工作幾天幾夜都可以保持優(yōu)秀工作狀態(tài)的人,我是一個懶漢,所以,沒能忍住。但是這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對這部話劇沒有感覺……”
“爲什麼沒有感覺?大家恐怕就又要問了,你不是不冷血的嗎?不冷血,怎麼能沒有感覺?”
“是啊,不冷血,怎麼能沒有感覺?”
“可事實偏偏就是這樣。爲什麼?”
“因爲我見過,聽過太多這樣的事情了。”
“1894年,中日甲午戰(zhàn)爭期間,日軍攻陷旅順,對市內(nèi)居民連續(xù)四天進行殺戮,老弱婦孺無一倖免。屠殺過後全市僅剩三十六人生還,他們生還的原因是要處理屍體……”
“1928年,國民革命軍於5月1日克復濟南,日軍遂於5月3日派兵侵入中國政府所設的山東交涉署,將交涉員蔡公時割去耳鼻,然後槍殺,將交涉署職員全部殺害,並肆意焚掠屠殺。此案中,中國官民被焚殺死亡者,達一萬七千餘人,受傷者二千餘人,被俘者五千餘人……”
“1931年,關(guān)東軍火燒大東洲……”
“1931年……”
“當然,這都是以前的,有人或許說這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有什麼呀?那麼,自抗戰(zhàn)暴發(fā)以來,你們知道日寇在中國的國土上犯下了多少暴行嗎?僅僅只是一個南京大屠殺?如果你們真的那麼以爲,那麼,我只能說,你們真的好天真,好善良。”
“1937年11月4日,日軍制造安陽大院街慘案,屠戮無辜百姓數(shù)百人;1938年2月14日,日機15架,從安陽起飛,分三批轟炸鄭州,這天正是元宵節(jié),我鄭州居民死傷枕籍,三天時間,纔將屍體清理完畢
,是爲鄭州慘案。”
“此外,日寇還製造了撫順平項山慘案、朝陽南營子慘案、噗陽曹鎖城慘案、新鄉(xiāng)東關(guān)慘案、滑縣陳營慘案、駐馬店慘案、開封王和寨慘案、信陽北土門慘案……在北票炭礦製造過‘萬人坑‘,郎溪城血案、蕪湖大屠殺、合肥大屠殺、鳳陽大慘案、淮北牛眠村大屠殺、安慶慘案、永清縣瓦屋辛莊慘案、滄縣張辛莊慘案、邯鄲市百家村慘案、香河店子務慘案、連雲(yún)港大伊山慘案、南通基督醫(yī)院被炸慘案……”
“不知道你們見沒見過中國老百姓當作狗糧,被日軍拖去喂狼狗的情景;不知道你們見沒見過70多歲的老婦,被強姦後又砍成八塊的樣子;不知道你們見沒見過,一個賣豆腐的老頭,被割耳、挖眼、剖腹後,五臟被扔到大街上的情景;不知道你們見沒見過一羣嬰兒被活活撕成兩半的樣子;不知道你們見沒見過小孩被投入烈火的情景;不知道你們見沒見過,4歲的女孩被活剝了皮,掛在村頭的大樹上上是什麼樣子;更不知道你們見沒見過孕婦被強姦後,肚子被剖開的慘像……”
“南京大屠殺是發(fā)生在我們中國的一件慘劇,日軍在城內(nèi)大量屠殺中國平民約三十萬。這個事件日本政府和軍方一直否認,可在日本本土的報紙都有報導,當中包括兩名日本軍官在城內(nèi)進行的殺人比賽遊戲的事情。而在南京大屠殺之前,日軍在上海、蘇州、嘉興、杭州、紹興、無錫、常州等地都進行了一系列的屠殺平民活動。南京我們被殺了三十萬人,可如果加上這些地區(qū),總數(shù)則可能高達一百多萬……”
“我很抱歉,我睡著了。沒辦法,一,我困;二,我麻木了……比起現(xiàn)實,這部話劇太過溫和,溫和到讓我提不起興趣……抱歉!”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