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出去漆黑的巷子很久，我才從見到顧斐然而想起當年種種的失神中回過神來。
後視鏡裡面，是顧斐然一臉似笑非笑的神色，彷彿看穿了我的心事一樣，幽幽的開了口，“這次回國，阿良沒少爲難你吧？”
我怔了怔無法反駁，榮智良爲難我的事情一件又一件，從來沒停止過。
“嗯，”
“回國是爲了他？”
我堅決的搖搖頭，“不是，只是恰好工作調動而已，不出意外的話，今年年底應該還會回美國總部上班。”
顧斐然忽然笑了笑，“你心裡還有他吧。”
“.……..”
我皺了皺眉，沒有搭話，不管我說什麼，顧斐然既然這麼說了，總有他自己以爲的道理，我倒是想要聽聽看，他想要說什麼。
顧斐然幽幽地吐了一口氣，“想要回國很簡單，五年間，你一次都沒回來過，可見你是躲著他，這次回來，大概也是終於有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足夠逼著你回來，看起來好像是逼不得已，其實說穿了是蓄謀已久。”
我很驚訝。
不是驚訝於他說的話有沒有戳中我的心事，而是他的語氣神態，提到感情這檔子事的時候，未免過於刻薄了一些，就好像是對世人的私心都充滿了蔑視一樣，不屑一顧。
我笑了笑，斂了其餘悵惘的神色，淡淡道，“你說的，是你自己的心事吧。”
從秦簡那兒，我旁敲側擊地知道了歐陽粲已經結婚的消息，他最終還是結了婚，結婚的對象依舊是顧斐然的親妹妹顧盼，這樣的打擊，對於顧斐然來說定然不小，看他如今這幅自甘墮落的樣子，就知道了。
滿身的風塵氣，彷彿是放棄了自己整個人生的模樣。
“纔不是，”
顧斐然忽然轉過臉，怒氣沖天地瞪著我，他手中的方向盤略一打滑，我尖叫了一聲，車子在路面上晃盪了好幾下，好在這會兒沒什麼人，不然坐個順風車喪命，我也是冤枉。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你好好開車行不行大少爺。”
算我慫，我還想多活幾年。
顧斐然看了我一眼，“這麼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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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螻蟻尚且偷生。”我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
“活著有什麼意思？”
他忽然這麼直白地說著這種讓人膽寒的話，我皺起眉頭，“可是死了又有什麼意思？死了的話，你這輩子遺憾的事情，就一直遺憾下去了，或許死了也沒有一了百了啊，或許死了以後靈魂還在，可是遺憾的事情卻沒辦法了結啊。”
我也不知道我的話對於顧斐然有沒有一點觸動，說完之後，他沉默了很久，忽然開口。
“我帶你去個地方吧，反正也還早。”
他沒有正面回答我的話，而是忽然話鋒一轉，方向盤也一轉，調轉車頭，朝著帝都最繁華的夜店一條街去了。
晃眼的燈光，嘈雜的音樂，讓我的耳朵變得越發的麻木，我瞪著一雙眼睛，緊緊攥著顧斐然，大聲喊道，“來這兒幹嘛？我腿不方便，也沒法兒跳舞啊！”
顧斐然原本扶著我的，這會兒也不知道是聽了我說的話還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忽然一把將我攔腰抱起，在夜店門口衆人的驚呼聲中，將我堂而皇之地抱了進去。
這萬衆矚目的樣子，讓我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要是別的男人這麼幹，我就覺得他是對我有意思了，偏偏顧斐然的性取向我是一清二楚的，他這麼幹，我也不知道是爲了什麼。
他徑直帶著我進了包廂，包廂隔音效果不錯，關上門之後，倒是沒那麼嘈雜了。
我倒是不擔心他會對我怎麼樣，只是疑惑，越發的疑惑。
“帶我來這兒幹什麼？”
“你不是說，死了以後會遺憾，但是活著可以改變遺憾嗎？”
“嗯？”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告訴你，很多遺憾，已經不是遺憾，而是痛苦，除了喝醉和死亡，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消除這樣的痛苦。”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他，此時的他跟當年在我面前嘟著嘴埋怨某人的模樣已經不是一個樣子，
那會兒他的埋怨僅僅只是埋怨而已，而這會兒的埋怨卻更像是對人生的絕望。
“世界上那麼多的人，他偏偏娶了我妹妹，連給我一個繼續糾纏他的理由都不願，他斬斷了我對他所有的期待，他竟然讓我自己好好生活，他覺得我應該找一個女人，好好生活，呵呵。”
顧斐然冷笑起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看來這五年，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很多變故。
“你給我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很多人都懂大道理，依舊沒辦法過成大道理裡面的模樣。”
我坐在一旁，端著酒杯，陪著他喝了一杯。
“可是世界上，誰離開誰，都不是不可以的，這五年，我離開他，也過得很好。”
“真的很好嘛？真的可以忘記一個人嗎？重新開始？”
“忘記很難，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但我有了生活新的寄託，我可以從一個小目標開始，慢慢完成比愛情更大的願望，人生不長不短，我沒必要一直浪費在一個愛而不得的人身上暗自神傷。”
顧斐然猛地擡起頭，久久凝視著我，似乎是在試圖理解我話裡的意思。
我笑了笑，朝著他眨了眨眼睛，“乾杯？同是天涯淪落人。”
顧氏唯一的男丁，不應該是這幅紈絝模樣的。
我知道顧斐然帶我來這兒肯定有他自己的目的，不僅僅是談天說地這麼簡單，“喝一杯吧，等那人來了，咱們恐怕就喝不了了。”
顧斐然神色微微一怔，有些困惑地看著我，“你知道我要幹什麼？”
當然知道，“你自己也說了，總要有一個理由，才能見到面。”
不管是多麼小的讓人無語的理由，都可以算作見面的理由吧。
“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用我算作了什麼理由引他出來呢？”
我跟歐陽粲沒什麼交情，話都沒說過兩句，用我做誘餌，未免牽強了一些。
“不用我說什麼，這家店是他的。”
顧斐然的話讓我微微一愣，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