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薇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只是跟陸子宸說了一會的話，就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平時這個時候，她本該吃著水果看著陸子宸健身，然後兩個人一起散步看書。
可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有時候生活就像是一個氣球，不論之前的樣子有多麼的飽滿，可是一個小小的針孔就足以摧毀一切。
轉眼間顧薇又睡了過去了，這一上午的時間，不過短短的幾個小時而已。
陸子宸的情緒彷彿是放在烈日之下，暴曬了個來回，又被人潑了水。似乎是給了點清亮，可是水分蒸發之後，更加的煎熬。
昨天顧薇在手術室裡生死不明，陸子宸承受著無比的壓力。
她能安然無恙，孩子怎麼辦？
如果孩子不在了，顧薇又如何好好地？
可是這個世界某些時候，噁心的讓人想要徹底的放棄它。
因爲“兩全其美”這四個字，出現的機率簡直比中一等獎的概率還要低。
他終於還是熬了過去，孩子好好地，顧薇也沒有生命危險。
他的命運重新回到了他的掌心，還是他甚至來不及露出一個笑容。
只是一轉身的功夫，又被狠狠地扇了一個耳光，流出的血都得吞到肚子裡面去。
顧薇流的每一滴淚，都是他心疼流出去的一滴血。
顧薇流的每一滴血，都是他心尖剜下去的一塊肉。
顧薇，顧薇，陸子宸有些自嘲的想著。如果生命是一張紙，那麼屬於他的那張紙上一定寫滿了這兩個字，而且尤爲深刻，誰都無法抹去。
如果保不住這兩個孩子，該怎麼辦。
陸子宸附身，額頭貼著顧薇的額頭，鼻端縈繞著屬於她的氣息。他閉上眼睛，如果失去了孩子，我是不是也將永遠失去你的笑容。
據說，一心一意，是這世界上最溫柔的力量。
顧薇，我多麼希望，這些溫柔的力量，可以保護你，保護孩子。
……
顧薇一直睡到中午才醒過來，張媽打電話到醫院問清楚了需要忌口的東西，做了一堆好吃的東西送過來。
中途陸子宸草草見了木易跟小刀一面，交代了一些事情。
除了檢查的醫生，陸子宸誰也沒讓進去。
房間很安靜，陸子宸把吃的擺在小桌上，仔細的檢查著，確保顧薇全都可以吃。
“陸子宸。”顧薇看著他細緻的樣子，忽然開口輕聲說道：“我每一次受傷，你都會更加的緊張。”
就算陸子宸不說她也能感覺到，她失蹤、受傷，每次歸來。陸子宸都會看的緊一些，她不知道那個上限在哪裡，她卻把陸子宸把自己繃得太緊了，斷掉。
“沒有。”陸子宸給她攪拌著粥，嚐了一口，才餵給她。
顧薇一邊吃著東西，一邊看著他，“陸子宸，有些東西我們是控制不了的。我們都是凡人，不能預測和把握將要發生的事情。所以，這一切你都不必抗在自己身上。”
“別說話，專心吃飯。”陸子
宸給她夾了菜，“吃過飯之後我念書給你。”
顧薇看著他的樣子，心裡覺得很難過。她知道陸子宸的脾氣，終於不再說什麼，默默的吃起了飯。
……
用過午飯之後，陸子宸親自收拾了東西，讓護士拿出去。
他洗了熱毛巾給顧薇擦了擦臉，“醫生說你暫時不能洗澡，難受的話，我給你擦一擦。”
“陸子宸，你坐下來陪我說會話。”顧薇拉住陸子宸的小指，輕輕的搖了搖她的手。
陸子宸把毛巾放在一邊，看著她，“想說什麼？”
顧薇握住他的手不肯放開，想了想，眨了眨眼睛說道：“就說說在法國的時候，你失憶了，把自己封閉起來的事情。”
陸子宸因爲“永失所愛”的咒語失去了記憶，他在法國犯病，封閉起了自己，頑固的如同一個小孩子。
他不吃藥，不願意吃飯，誰都拿他沒辦法。
這個臭脾氣的男人誰都不記得，誰都不理會，但是顧薇的出現打破了一切。
縱然他失去了記憶，但是卻沒有忘記對顧薇的愛。
“說你哄騙我吃藥的事情嗎？”陸子宸伸手輕輕彈了彈她的腦袋，“還是別的。”
顧薇略囧，露出了一個笑容，“那你不肯吃藥，我只能那麼做啦。說別的，比如，你誰都不聽，只肯聽我的話。你說，這是爲什麼，畢竟你根本不記得我了。”
“我到了法國的時候，看到你正在發病，誰都控制不住。那些人拿繩子綁著你，你渾身是傷，當時我就像，要是有一把槍，就把他們全部幹掉，帶著逃出去，亡命天涯。”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陸子宸輕輕捏著顧薇的手，感覺到她的體溫回升了一些，應該是因爲剛剛吃過飯的緣故，頓了頓才接著說道：“等你生完孩子，我教你用槍。”
“這不是重點啦。”顧薇忍不住拉過他的手，咬了一口，“不許打岔，你知道我想說什麼的。”
“我不知道。”陸子宸不肯接她的話，挽了挽袖子，躺到她的身邊，捂住了她的眼睛，“睡一會兒，下午醒來的時候，彈琴給你聽。”
“唔，你讓人把鋼琴搬過來了？”顧薇掰開他的手。
“你要在這裡住很久，也許會無聊。”陸子宸給她蓋好被子，催促了一下，“快點睡覺。”
“我不睡。”顧薇抿了抿嘴，瞪著他，“又給我轉移話題。”
陸子宸輕嘆一聲，湊過去在她的臉頰上蹭著，“顧薇，你不能這麼要求我。”
“我能。”顧薇伸手摟住陸子宸的脖子，堅定的說道：“如果我跟寶寶出了事情，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陸子宸，你明白的。我們誰都離不開誰，但是卻得彼此好好的。”
她提起往事就是想告訴陸子宸，他在那種身不由己的情況下，還難以忘記對她的愛。
而她處於現在這樣的地步，未來或好或壞，不可捉摸。
“顧薇，你會放棄我的。”陸子宸閉上眼睛不去看她，可是緊握著她的手不肯放開，像是要逃避什麼，又像
是逼著自己去正視。
“你一定會放棄我的。”
陸子宸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教人找不出任何縫隙，去探究他的情緒。
顧薇一時間沒有說話，她明白陸子宸是什麼意思。
如果孩子真的出事了，顧薇無法保證自己還能歡笑的生活下去，還能跟陸子宸幸福的走到白頭。
還有以後，顧薇一手輕輕的搭在自己的肚子上。
她其實聽見醫生說過了，像現在這樣的情況，將來她生孩子的時候，也會遇到很大的麻煩。
如果五個月之後，在手術檯上遇到兩難的問題。她一定會放棄自己，讓寶寶們活下來的。
“所以，陸子宸，我這麼狠心，你更好好好地活下去。”顧薇側頭看著緊閉著雙眸的陸子宸，輕聲說道：“你最愛的是我，可是我卻能放棄你。爲了報復我，你也得好好地活下去。陸子宸，你聽到了嗎？”
陸子宸不肯說話，就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
顧薇湊過去，吻著他的耳朵，“你必須聽在心裡，我求你，答應我好不好。”
“睡覺。”陸子宸睜開眼睛，翻個身把她抱在懷中，抵著她的頭說道：“我做不到，顧薇，我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顧薇笑了笑，“陸子宸，你能做到的，因爲你太愛我了。”
因爲太愛了，捨不得叫她失望。
因爲太愛了啊，找不到言語去形容。但是心裡卻知道，就算自己備受煎熬，承受半生的苦痛，也會去守著她的話走下去。
……
顧薇躺在陸子宸的懷裡，沒一會兒就睡著了了。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了爸爸和媽媽。
顧平升很俊朗，不善言語，看著杜清的眼神很溫柔，很溫柔。
杜清的眼神卻常常放在顧薇的身上，同樣很溫柔，有時候就像是透過她，在尋常別人的影子。
也許有時候愛的找不到自己了，會難以去計較很多，只能想著，啊，只要對方笑就好了。
只要她肯露出一個笑容，世界就開滿了鮮花，其他的風雨都算得了什麼呢。
杜清病重的那段時間，大抵也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日子了。
她跟顧平升說過一段話，當時顧薇就站在門外，聽的清清楚楚。
“我走之後，你要好好的經營公司。平升，你大抵會很痛苦，但是我求你好好的生活下去。薇薇年紀還小，你照顧好她，也照顧好自己。”
她記得爸爸當時說，“清清，你不能這麼自私，我做不到。你如果離開，我的心都空了，不可能好好的活下去。”
“你能做到的，平升。”媽媽大概是在微笑吧，因爲她的聲音是那樣的柔和而美麗，“我知道你能做到的，因爲你太愛我了。你捨不得叫我失望。”
她當時就在想，萬一爸爸做不到怎麼辦，她是不是要孤零零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媽媽一句話，真的能讓爸爸信守承諾嗎？那個時候她哭著想了好多，也一直在期待著，也許媽媽會安然無恙，他們一會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