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您說得對，我和靈靈只是慕家的下人。靈靈越了矩，做錯了事，險些害了少爺在意的人，少爺無論怎麼懲戒靈靈都不爲過。”
龍威都沒擡起頭，就保持垂頭低眉順眼的姿態，聲音是沒有情緒的寡淡，好似只是在刻板的陳述一個事實，而被陳述的對象不是他“慘死”的女兒，而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陌生人。
慕卿窨看向慕昰，眼眸沉邃暗深。
慕昰怔了秒，在沙發裡半側了身子，吊起眼梢看龍威，微微沉吟後，口氣凝重道，“威子，您怎麼能這麼說呢？靈靈是你唯一的女兒，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視爲親閨女的孩子，就算她一時衝動犯了錯，那也總歸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那咱們一家人關起門解決便是，該訓斥訓斥，該責罵責罵兩句，怎麼能下狠手呢？！你放心威子，這件事我一定讓阿窨給你一個交代！”
“不用了老爺。這件事少爺沒錯。的確是靈靈觸犯了少爺的禁忌，漠視挑釁少爺威嚴在先，少爺忍無可忍纔出手懲戒了靈靈。靈靈的死是她自找的，我誰都不怨不恨，我只怪我自己平時疏於管教靈靈，讓她她沒有正確的認識到自己的身份，導致她自我膨脹狂妄，尊卑不分，行事魯莽大膽不計後果。”
“她作爲少爺的手下，若是她做出傷害少爺最在意的林小姐，少爺都不作爲放過她，少爺手下的其他人該如何想？少爺還有威嚴可言麼？在慕家，沒有人能公然挑戰漠視主人的權威，這是慕家的鐵律！誰都不能不遵從！違者，萬死不足惜！”
龍威說話慢條斯理，條理分明……十分冷靜，冷靜到近乎冷血。
慕昰，“……”
龍威的話堪稱字字句句都說到了慕昰的心坎！
慕卿窨一怒爲紅顏手段凌厲當下要了龍吟靈的命，是有那麼點過了，但如若不是龍吟靈自以爲是無視慕卿窨而對林霰起了殺心並且付諸行動了，慕卿窨也不會殺她。
她一介區區下人，誰給她的膽兒無視主子？不來個殺她儆猴都說不過去！
慕昰打從心底裡真沒覺得慕卿窨做錯了，之所以大早上把慕卿窨和林霰叫來，說白了就是走個過場。
龍威怎麼說也跟了他幾十年，雖說現在老了，但身子骨強健不輸壯年，做他的貼身保鏢做了幾十年做得挺好的，他暫時沒找著比他更合適的人選，在這之前，他得穩住他！
不得不說，慕昰這人心夠狠夠辣。
慕卿窨輕抿著薄脣，盯著龍威的雙眸驀地深陷，有縷縷隱晦深沉的幽光從他瞳膜飄過。
……
龍吟靈的死，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慕昰最終也沒讓慕卿窨和林霰如何。
慕卿窨和林霰從慕宅大門口出來，林霰回頭望了眼門檐掛著的白布，一股寒意驀地從腳底板竄上，她邊吸氣邊彎腰迫不及待鑽進了車後座。
慕卿窨看著林霰上車，握著柺杖偏身，目光淡淡往大門裡望，黑眸深處卻談著抹幽長。
靜站了幾秒，慕卿窨上車。
車子駛出慕宅二十多分鐘，林霰體內的寒意才消散殆盡，想起一件事來，迷惑望向身側眸光射向車窗外，側顏沉峻的男人，輕聲道，“阿窨。”
“怎麼？”慕卿窨轉頭看她。
“……龍吟靈不是在半個月前就……怎麼到現在伯父纔開始過問？”
林霰想問的是，小半月前慕卿窨到醫院看她，分明說過要去慕宅就龍吟靈的死給個說法的。
她也早以爲龍吟靈的死過去了……
“本來上次我主動到慕宅便是要跟父親說龍吟靈的事，不過那天我到慕宅發現，父親好似並不知道龍吟靈已死的事。我想著，不過一個下人罷了，既然父親不知道，我又何必多此一舉與父親提及，浪費時間。”慕卿窨說。
不過一個下人罷了……
林霰看著慕卿窨那張淡薄的面容，心窩沒來由凍了下，睫毛閃動著移開了目光。
林霰不說話，慕卿窨也沒再主動說什麼，黑眸緩慢錯開，再次望向車窗。
……
慕卿窨沒問林霰去哪兒，直接送她到她工作室所在的寫字樓樓下。
林霰從車窗看了眼寫字大樓，心下微微有些失落，看著慕卿窨，“阿窨，現在十一點過了，我們不一起吃午飯麼？”
“我稍後有些事要處理，不能陪你，下次吧。”慕卿窨聲音清和，卻讓林霰聽出了不能更改的堅決味道。
自從和慕卿窨在一起後，林霰發覺自己對他的愛慕隨著時間越來越濃，連工作室的日常工作都沒心情做，只想無時無刻跟他膩在一起。
最近這段時間，他們見面約會的次數比他們剛在一起那兩個月都要多得多，林霰沉浸在熱戀中的甜蜜和滿足中，就越是想從各個地方擠出時間跟他在一起。
聽出他話語間的不容置喙，林霰心頭的失落沒有掩飾或者掩飾不住的全浮上了臉上。
她很想任性的要求他爲了她延後處理他要辦的事，無理取鬧也好，藉此證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也許，林霰的這種想法，在每個陷入“熱戀”的女生的腦子裡都產生過，她們通過各種各樣蠻不講理作的方式找存在感，只爲了證明自己在戀人心裡佔據著最重要的位置，滿足某種奇怪的虛榮心。
林霰特別想這麼做，可是看著慕卿窨俊美清揚的臉，心裡卻打鼓，她發現她不敢。
一來她沒有自信；二來，她怕慕卿窨因此覺得她無理取鬧對她生出反感甚至厭惡的情緒；三來這樣低級的找存在感的不方式似乎與她一直表現出的識大體明事理的形象不太符。
一番心裡鬥爭後，林霰暗自深吸口氣，盯著慕卿窨，嘴角揚起善解人意的微笑，伸手抱住他的一條胳膊，清柔說，“你正事要緊，不過可千萬不要忘了吃飯。”
慕卿窨扯動嘴角，“你都發話了，我怎麼敢忘？”
林霰心下一甜，情不自禁探身過去，便要親吻慕卿窨。
慕卿窨深眸微閃，不露痕跡的往另一側偏了偏頭。
這樣一來，林霰對準慕卿窨薄脣的脣，便落到了慕卿窨的側臉上。
林霰微楞，從慕卿窨臉上移開，有些迷茫的看著慕卿窨。
慕卿窨卻半垂著黑睫，嘴角含著幾分揶揄，擺出一副刻意逗林霰的半笑不笑模樣看著她。
林霰一下就“明白”了，登時羞得不行，咬脣嗔怪的瞪慕卿窨，“你故意的，壞死了！”
“呵……”慕卿窨瞇眼，淡清清的笑，探手碰了下林霰的頭髮。
林霰努著嘴，雖沒親到，但滿心都跟吃了蜂蜜般甜絲絲的，輕快的就下了車。
目送林霰走進寫字樓，慕卿窨雙眸乃至臉上便半點笑意不見，只有陰沉沉的黑霾，從褲兜裡摸出絲巾便要往臉上林霰剛碰過的地方擦。
可捏著絲巾拿到一半，慕卿窨驀地頓住，盯著那條黑白小格的絲巾望了幾秒，指尖輕柔摩挲半響，又將絲巾放回了褲兜裡，讓司機抽了幾張紙給他。
……
慕卿窨回到封園時，破天荒在客廳看到了喬伊沫，黑眸露出絲絲意外。
喬伊沫看著他的雙瞳也流露著明顯的驚訝，約莫是以爲慕卿窨中午不會回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了數秒，以喬伊沫率先瞥開告終。
慕卿窨站在玄關，喉結滾動了兩下，換鞋，朝客廳走。
喬伊沫聽著離她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細長白皙的頸子微微彎著，兩扇捲翹的黑睫毛半掩，盯著自己六個月大的肚子，白得過分的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肚子，精緻的側臉還餘留著幾絲溫柔。
不過在慕卿窨停在她身側時，她臉上的柔色徹底退散變成了冷漠和無視。
身邊柔軟彈性的沙發陷了下去，男人身上特有的清冽氣息混合著縷縷香水味拂了過來。
喬伊沫撫摸肚子的手猛地一僵，連帶著那顆心也硬了，毫不猶豫的起身。
小臂被一隻大手扣住，喬伊沫大半張臉偏轉對著空氣，小半張對著慕卿窨的臉冷若冰霜。
看著這樣的喬伊沫，慕卿窨扣著她小臂的手勁緊了緊，“去哪兒？”
喬伊沫都小半個月沒跟他說過話了，這會兒能破戒？
於是，迴應慕卿窨的，是撲到他臉上的冷冷空氣。
慕卿窨骨節繃白，但實際上沒多少力，不至弄疼喬伊沫，黑眸頑固的盯著喬伊沫的側臉，“你打算就這麼跟我一直耗著？”
喬伊沫就像個機器人，不給慕卿窨一丁點反應。
之前喬伊沫爲了躲避他，就有兩個月無視他的先例。
論冷戰的功力，滿級十級的話，喬伊沫已經到了十二級！
慕卿窨心口悶沉沉的，簡直快被喬伊沫給逼得走火入魔了。
微微閉眼，慕卿窨用了幾分巧力，愣是將固執站著的喬伊沫給重新拉坐回他的身邊，蹙眉看著她，“喬喬，咱們不鬧了好麼？”
鬧？
喬伊沫一對眼珠子諷刺的轉了轉，嘴角冷冷抿著，不說一個字。
“你知道，我的心裡只有你。我做的所有，都是爲了我們能永遠在一起。”
慕卿窨深深凝著喬伊沫，低聲道，“只是在達到這個目的前，我們必須有足夠的忍耐力和耐心。”
喬伊沫眼眶滾動一團炙熱，喉嚨抖動了數次，她緩緩轉動僵硬的脖子，盯著慕卿窨的雙眼紅得異常，勘動嘴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