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則豪三人到霽灃茶莊，便有專人領著進去了。
霽灃茶莊看著就像一個高檔茶葉的售賣中心，一行人進去，就能看見三三兩兩穿著華貴的太太們在專人的介紹下看茶葉。
章心桐環顧茶莊四周，對於慕昰安排的約見地點很是不理解。
她開始以爲茶莊是喝茶的地方，倒沒想到竟是個賣茶的！
在這種地方談判，合適？
章則豪表現從容，畢竟，這看上去像是賣茶的地方，不見得就真的是，誰知道內裡在做什麼生意。
穿過大廳，左轉，進入一條不算長的走道，走到盡頭，牆上有一面銀灰色鐵質地的大門。
領著章則豪三人進來的男人對章則豪三人點點頭，擡手敲門。
章心桐注意到，這人敲門的舉動也似暗藏玄機，聽著像是有什麼規律。
章心桐輕抿脣，不由盯著男人的側臉看了眼。
男人敲門後沒一會兒，鐵門從里拉開。
一名身量瘦削矮小，年齡約莫在五十以上的中年男人出現在章則豪三人眼前。
章心桐看到男人，眼瞳瞇了下。
暗想。
這人應該是慕昰的手下。
只是，這人看上去實在平平無奇，甚至讓人想不到慕昰會挑這樣的人當他的手下。
他們慕家的門檻，是不是太低了點！
許是章心桐盯著人打量的眼神太過強烈，原本微低著頭的男人驀地擡起頭，一雙沉淡的眸子如死水般朝她盯了過來。
那一眼，竟讓章心桐不自覺吸了口氣，沒反應過來，本能的便將目光移開了。
那人的視線也在章心桐移開的一瞬，轉開，眼眸中沒有情緒的看著章則豪，“章先生，我們老爺已經等候多時了，請進。”
龍威說完，站到一邊，又把頭垂了下去。
章則豪沉凝的盯了眼龍威，心下大約猜到龍威在慕昰身邊的身份。
只是與章心桐一樣，有些詫異。
不過倒不會質疑慕昰挑人的眼光，對於龍威的能力，他早先便有所耳聞。
據說，龍威的身手放眼世界，還找不到一個與之能匹敵的對手！
……
章則豪三人走進鐵門內，立刻便感覺到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超強存在感。
章則豪微屏息，眼廓斂縮，朝那處源源不斷襲來強大壓迫感的源頭望去。
不遠處。
一名身著黑色短大衣，內襯墨藍襯衣，以及淺棕和白色格子西裝馬甲和同款西裝，看上去至多四十出頭，蓄著平頭短髮，嘴角帶笑，可盯著人的眼神卻透著野狼般炯銳光芒的男人坐在擺滿佳餚的圓桌上方。
章則豪不動聲色的抿了抿嘴角。
心下卻暗忖，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慕老爺”？
據他所知，他的年紀該在他之上纔是，他如今也有五十多，可他看上去說他三十五都不爲過。
實在是太年輕了！
章心桐和文靜看到慕昰，眼底也都露出幾分驚疑。
完全無法將眼前看上去彷彿正值壯年的男人，將傳聞的那個五十多的慕老頭子劃上等號。
慕昰泰然不動，默不作聲的看著章則豪三人各自臉上露出的驚訝神情，心頭倒還是有些得意的。
“章先生，章太太，章小姐，請坐。”龍威帶上門，走過來，伸手指向餐桌的方向，道。
章則豪眉梢動了下，分別看看文靜和章心桐，率先走了過去，坐到離慕昰一個餐位的位置上。
看到章則豪坐下，文靜暗自呼吸一口，拉著章心桐也走過去，挨著章則豪坐定。
慕昰端持著一張一團和氣的笑臉，在章則豪三人坐下後，看了眼龍威。
龍威便拿起桌上裝著紅酒的醒酒器，分別在章則豪三人餐桌面前的紅酒杯內倒了一杯。
龍威倒好酒，退站到一邊，慕昰扯著嘴角，慢悠悠夾起酒杯，擡眼看著章則豪說，“久聞章先生大名，今日才得以見上一面，真是有幸。我以薄酒敬章先生、章太以及章小姐。”
真是慕昰？！
章心桐雙眼驚愕的瞪大了分，盯著慕昰。
在來之前，她已經完全相信，慕昰就是個糟老頭子，哪知道這麼年輕！
就在章心桐盯著慕昰瞧的時候，慕昰也適時朝她看了過來，眼神裡浮著淺淺的笑意，看著倒有幾分儒雅謙和的意思。
視線在章心桐臉上定格了幾秒，慕昰含笑開口，“不愧是章先生的女兒，貌美如花。”
章心桐，“……”嘴角抽動了下。
從她出生到現在，不知道聽過多少誇讚她的話，聽到最後，都有些煩了。
但還是頭一次聽人誇她，讓她渾身起雞皮疙瘩，整個人都不好了！
老實講，聽一個被流傳了一輩子“好色風流”的男人誇自己女兒好看，真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哪怕他是出自真心，或是客氣禮貌，從他嘴裡說出這樣的話，總夾雜著那麼點點猥褻下流的意味。
文靜含住嘴角，默默在桌子底下握了握章心桐的手。
章則豪眼波一閃，也笑起來，端起桌上的紅酒，望著慕昰，“小女也就勉強能稱得上普通，慕老爺謬讚了。我先乾爲敬。”
章則豪說完，仰頭將紅酒一飲而盡。
在商場上混的人，哪個沒有一身的酒量。
章則豪喝完，氣色不變的看著慕昰。
慕昰嘴角抿著抹看破不說破的狡猾笑意，把紅酒放到嘴邊，象徵性的抿了口。
文靜和章心桐看到章則豪和慕昰都好了，便也都端起紅酒，意思意思的小喝了口。
龍威適時上前，重新給章則豪倒上酒。
“慕老爺，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次我們夫妻倆專程從郢市趕到潼市就是爲了我女婿莫霄蘭的事。”
章則豪端起酒杯，說話時，臉上和聲音也都帶著笑。
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不是完全沒道理的。
更何況，就算再過火的話，用一副真心帶笑的口吻說出來，總也少了幾分咄咄逼人和鋒利。
“聽說我女婿因爲開罪了令公子，叫令公子‘請’回家做客，到現在已經好些天了。令公子‘好客’，但我們也不好讓女婿繼續留在令公子府邸打擾。所以，還得勞煩慕老爺替我們勸勸令公子，還是讓我女婿趕緊回來吧，都要過年了。這一杯，我敬慕老爺的成全。”
章則豪全程笑呵呵的，說完舉起酒杯就要喝。
然。
嘴脣剛觸碰到酒杯邊沿，慕昰就笑了下，“章先生不愧是鼎鼎有名的商人，真會做生意。”
章則豪頓了下，笑著將酒杯拿開，看著慕昰，“慕老爺，我知道你一直因爲德國的尼克勞斯家族糾纏，煩惱不已。你看，如果我們合作，替你解決掉這個麻煩，如何？”
說他胖，倒還喘上了！
這個章則豪不愧是郢市第一首富，有點意思。
慕昰伸手點了點酒杯，高深莫測的盯著章則豪，也沒說什麼。
章則豪就一直笑著望著慕昰，也不再說什麼。
文靜和章心桐看了看章則豪和慕昰，不禁對看了眼。
“呵。”
好一陣過去，慕昰端起酒杯，挑眉看著章則豪笑。
章則豪看慕昰的神態，便知道慕昰對自己提的那個條件心動了，便笑呵呵的把酒杯放到嘴邊喝。
慕昰瞇瞇眼，也喝了一口。
末了，慕昰將酒杯放到桌上，垂著眼皮，聲音慢而沉，“章先生預備如何與我合作幫我解決麻煩？我又憑什麼相信章先生不會出爾反爾？”
“慕老爺太看得起我章某了！章某的身家性命都在郢市，我若是欺騙慕老爺，慕老爺大可直接殺到郢市要我好看。況且，我唯一的女兒還在慕老爺的地盤，往後還得慕老爺多多照拂。我這個女兒可比我自己的命還要重要，我怎麼敢拿她的安危做賭注。”章則豪道。
慕昰看了眼章心桐，“章先生的女兒生得這樣貌美動人，惹人憐惜，既然章先生開口讓我多多照拂，我自己竭盡全力。”
章則豪、章心桐、文靜，“……”
章則豪笑容滿面的臉僵了下，雖然很快又笑起來，不過多少也有點不自然。
不過這也說明，章則豪的確如他所言，在意章心桐勝過他自己。
慕昰如一頭狐貍，不動聲色的看著。
章則豪暗提口氣，看向慕昰，語氣盡量保持從容不迫，“章家如今能成功在郢市的商界問鼎，光憑我一人之力很難辦到。畢竟章家與潼市四大家族有悠久的商業歷史和成熟穩固的根基不同，雖然也都歷代從商，但基本都是小打小鬧，沒有成大氣候。慕老爺想必在決定賞臉見我們一面前，對章家有所瞭解，章家不過是在近幾十年發展得迅速些。”
章則豪微微停頓了下，看著慕昰說，“而章家的發展到現在的輝煌歸根結底是因爲我兄長一直在背後默默支持章家。”
“兄長？”慕昰調高尾音，面上配合的露出幾分疑惑和好奇。
章則豪嘆氣，抿脣望著慕昰，“慕老爺，你就不要跟我鬧著玩兒了。關於我兄長，慕老爺說不定比我知道得多得多。”
可不是多得多麼？
若是這個在章家背後支撐的男人，慕昰能有這麼好的心情出來見章則豪一家纔是怪事！
章則豪如此一說，慕昰也不說話，就淡幽幽笑。
但反饋給章則豪的，無疑是默認章則豪所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