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樓層最多的帝富酒店頂樓,剛結(jié)束了一場商業(yè)宴會,散場時候,作爲組織者的蔣氏一衆(zhòng)在出口處送客。
等待穿著一身白禮服的林一誠過來,一直掛著禮貌笑容的蔣臨風(fēng)驟然掃過去,眸色極冷。
蔣春側(cè)頭瞪了長孫一眼,再看向那位千林娛樂創(chuàng)始人的時候,面色掛上和藹的笑:“林總,你剛從香港回來便賞面來這,真是感謝。”
“兩家終將成爲親家,過來一趟本就應(yīng)該。”林一誠笑。
臨風(fēng)站在自家奶奶旁邊,如往常那樣清朗和煦:“林叔叔既然這樣說,不如正好找個日子,約上那位莫聲,再幫咱一把,談?wù)劯侨撕献鞯氖拢俊?
“若是談合作,想來無妨。若是問其他,臨風(fēng),莫聲先生並沒那個時間。”
站在後頭的陳堡微微皺起了眉頭,雙手微微握成拳。
“據(jù)聞他那兒有一些特殊的視頻畫面,我尤其好奇畫面中的我會是如何的樣子,所以,想跟他坐另外的交易,麻煩林叔叔你牽橋搭線了。”
“自然,等確定好時間,到時候我們再聚。”林一誠頷首:“我家林零也勞煩你了,那孩子最近心情不好,你們?nèi)羰且娒妫_導(dǎo)一下她。”
“下週便要訂婚了,女孩子家大抵難免會有些緊張。”蔣春笑得臉上的褶子顯現(xiàn):“但說起來,這倆孩子還真是般配。”
臨風(fēng)禮貌地笑了笑,待到林一誠離去,他臉色微冷,轉(zhuǎn)身便走。
“站住。”
隨著自家奶奶話落,已有好幾個保鏢過來擋在前面。
陳堡站在臨風(fēng)背後,似乎也是想叫上那些他們安排的保鏢,見臨風(fēng)擡手,只好示意那些人無需過來。
“想去看唐輕冬?”
臨風(fēng)轉(zhuǎn)身,並沒應(yīng)答,只是望著妝容遮掩不住疲憊面容的長者。
對方卻沒有直接開口,示意他跟上,然後拄著柺杖走去停車場。
蔣氏海外項目出了意外,牽扯到所在國家的某些領(lǐng)導(dǎo)者決策,損失以億疊加,連同從不參與蔣氏工作的父親也不得不參與進來周旋,更別說一直是掌門人的奶奶了。
蔣臨風(fēng)跟著一同上車,看陳堡一臉擔(dān)憂,便讓他先回去車裡。
等到許安將車門關(guān)上,蔣春纔開口:“臨風(fēng),我不想理會真相,但莫聲那邊說拍到的視頻裡明明確確地拍到了你。我可以直接說,唐輕冬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事外界會以爲與你有關(guān),而8號工廠,也明確地屬於蔣家,藏了什麼東西,你也是清楚的。”
是啊,太清楚了。
於是知道,擺脫不得,只能迎擊。
“那就先這樣吧,既然林一誠答應(yīng)說訂婚後會和那人拿到視頻源片,那就信一次。”
“你有這想法很好。”
臨風(fēng)探身去拿車裡的礦泉水,淡淡說了句沒事我先走了,然後打算下車。
“孩子,何時都別忘了你的姓氏意味著什麼。”
“也許吧,但我也很好奇,你與林一誠密謀的合作之中,是否包括讓莫聲將人帶到8號工廠、引爆工廠、在爆炸發(fā)生後在外頭故意說爆炸是蔣氏故意壓下消息?或者說,你們的確密謀過互相配合,但你並沒想到那場意外,會害死唐成安,而且京城四少之一的陳新禾還失蹤了。”
車內(nèi)的燈光將老者面容分割出明暗,那張帶著皺紋的臉龐微微顫抖著,似是被人踩中痛腳,指著臨風(fēng)的那隻手顫得厲害。
“滾!你滾!”
“蔣少爺,老太太不能受刺激,你這是非要她有事嗎?”許安過來,語氣有些痛心。
“受刺激?你們遭受的,哪能比得起唐家的人!她們每個人,可能一輩子都會活在那場噩夢裡!如果你們能有所意識,可能會心安一點。”
許安面色有些凝重,卻見車裡的蔣春滿臉是淚,那麼驕傲與尊貴的人,哭得彷彿無所依靠的孩童。
“太太,你也不願的,那些結(jié)果,與你無關(guān)哪。”許安輕聲說,話出口,才知已哽咽。
“不,有關(guān)係的,可已經(jīng)那樣了,我只能繼續(xù)了……我不能讓蔣氏敗在我手上,我護了大半輩子的集團,怎能有事!”似乎從短暫悲痛之中回過神來,蔣春抓著許安的手:“記得,訂婚宴不能有絲毫意外,近期必須確認那孩子的行蹤,若他去找了唐家的人,你便想辦法讓唐輕冬知道他將訂婚的事!”
樹影遮圓月,夜色之中有薄雲(yún)隨冷風(fēng)飄過。
等臨風(fēng)回到車裡,陳堡離開驅(qū)車離開這兒。
“老大,你不會真跟那個林零訂婚吧?”陳堡擔(dān)憂地看過去:“Diya說開始部署了,莫聲和林一誠非法交易的一些證據(jù)也開始收集,你可以不必……”
“沒事,正好讓我奶奶安心些,免得她亂來。”
“但訂婚……”
“沒事,也沒太多人會在意。”
陳堡默然,並沒有問,因爲最渴望的那個人不在意,所以,才覺得沒關(guān)係了麼?
“老大,辛苦了……”
“開去別墅那兒。”
“老大你終於要去看嫂子了,感動!”
臨風(fēng)失笑,擡手肘撞了下這哥們,想起什麼,問:“陳新禾的行蹤,Diya那邊還是沒消息?”
“對,但就像你說的,應(yīng)該是阿滿將他帶走了,至於去了哪兒,只有那傢伙會知道。”瞥見臨風(fēng)在沉思,陳堡立刻說:“老大你別擔(dān)心啦,那傢伙要是有事,阿滿那邊估計早就叫上京城陳家的人砍過來了。”
具體情況,誰也不知道。
就像,不知陳新禾的失蹤,在未來是帶來事件的逆轉(zhuǎn),還是惡化。
但臨風(fēng)沒有去細想,壓在心頭的事情太多,多數(shù)時間還被蔣氏、風(fēng)清資本和金城投資三個公司的工作瓜分,他不允許自己沉溺在某些情感假設(shè)裡。
太過思索,便會覺得已經(jīng)失去。
他不想承認。
***
回到家中,已是晚上九點。
輕冬走近院子之前,特意抱著孩子過去旁邊的別墅外看了看。
屋子沒有燈亮,院子一些花草已是枯萎的姿態(tài),靜謐得彷彿主人離開許久。
“新禾叔叔……”甜甜小手探向鐵門,聲音聽得出來是在詢問。
“他出國工作了,最近都不會回國,甜甜,我們還要等一段時間。”
孩子圓圓的眼睛蓄積水光,彷彿陷入了悲傷。
“新禾叔叔會回來的,甜甜,我們要相信。”
孩子不住點頭,臉趴在她肩頭,像是需要溫暖一樣,不住地蹭她的脖子。
突然,像是看見什麼,雙手雙腳撲騰:“爸比,爸比……”
輕冬側(cè)身緣故,這才發(fā)覺樹影之下停著的那輛車。
車門開,蔣臨風(fēng)抱著一堆東西下來,車內(nèi)陳堡還擡手打招呼說了句嫂子好久不見。
十天,二十天,還是三十天?
她記不得多久沒有見到面前稍顯清瘦的青年。
偶爾穿街走巷,總會看到熟悉的商務(wù)車,卻不知是否錯覺,她甚至不敢多看,便匆匆離開,唯恐一場不巧相遇都成了爭執(zhí)的開始。
“走吧,我們回家。”
甜甜卻突然拒絕:“不!我要臨風(fēng)爸比……”
“外婆還在家裡等我們,乖。”
“爸比——”甜甜突然大聲喊,然後嗚哇哭出聲,“甜甜想你。”
這是一個月來,孩子第一次這樣直接地表達情緒。
輕冬不知她心裡將蔣臨風(fēng)視作如何的人,卻發(fā)覺孩子喚蔣臨風(fēng)的時候沒有加上他的名字,那樣直接而渴望,彷彿那纔是她的依靠和港灣。
血緣這東西,有時候真的很神奇,無法預(yù)料,卻有割捨不去。
“甜甜。”男子清朗聲音由遠及近,“爸比最近一直在外面忙,今天特意買了一些禮物來道歉,原諒爸比最近沒有來,好嗎?”
“嗯!”
這回答也太快了吧……
輕冬無奈,甜甜卻是揮著手臂,已經(jīng)開始說抱抱。
——之於她而言,在那場意外之中將她帶回來的人,可能是英雄和可以相信的人,也可能是讓她想起噩夢的存在。所以,建議先用試探性的形式,看看孩子是否需要那個人,若需要,那人能幫助她的治療。
心理醫(yī)生說過的話,輕冬卻一直不敢施行。
她不敢試探,甚至於,偶爾孩子自言自語提到臨風(fēng)爸比時候會有些難過的時候,她也會告訴自己,孩子不想見到他。
不管是自欺欺人還是自我傷害,她也這樣堅持了下來,只是此刻看著孩子兩眼放光,而蔣臨風(fēng)就在一旁目光溫柔而徵詢地看著自己,她心裡那兒,起了久違的酸。
他與甜甜,是親人啊。
“我媽不想見你,若是知道你出現(xiàn),她會瘋的。”
“我知道,所以如果可以,咱帶孩子去公園走走。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想坐車。”
似乎是被說中心事,甜甜不住點頭。
“好吧。”輕冬看了眼他抱著的那些東西:“先放車裡吧。”
你這樣,不方便抱孩子。
這句她沒開口,卻看他像是得到鼓勵,舒展笑顏,然後大長腿邁回馬路對面,很快又跑了回來。
“老大你們慢慢逛,我在這兒睡會。”陳堡臉上的笑容那一個騷氣十足:“現(xiàn)在天冷了,擁抱是冬天的必備品噢!”
“作爲資深單身狗,看來你懂得不少。”
“抗議,這是欺負人……”
輕冬嘴角微勾,連甜甜也是,雖然聽不懂的樣子但跟著嘻嘻笑。
“爸比,抱抱。”
臨風(fēng)應(yīng)了聲,站在輕冬面前,接過孩子。
他抱著的姿勢很專業(yè),而孩子呢,小臉蛋一直蹭著他的,路燈下的雙眸似有水光,輕冬鼻翼發(fā)酸,但沒多言。
一路走,幾乎都是他在問甜甜問題。
而孩子,很配合地,一直在回答。
到了公園,孩子困了,趴在他身上,睡顏恬靜。
輕冬拿出絨毛毯子覆在孩子身上,感覺他一直看著自己,她輕聲說:“聽說你們快訂婚了,祝你訂婚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