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黛吁了一口氣，慢慢走過去。和馮紹華髮生的那件事，讓她很沒有底氣，以至於在面對白楊美華時，只能低著頭。
“坐吧。”白楊美華客氣而疏遠，語氣泛冰。林洛黛安靜地坐在了她面前，他們中間隔了一張桌子。白楊美華並不多話，直接抽出一個資料夾置於桌上，保養極好的指上套著一顆祖母綠寶石，更顯得貴氣萬丈。
“簽了吧。”她像跟林洛黛多說一個字都麻煩般，不解釋，不說明，只用指點了點資料夾。林洛黛伸手，慢慢地拾起資料夾打開，看到了裡面夾著的那份離婚協議。
“我……”她擡頭，看向白楊美華，不知道該表達些什麼，手，已微微顫抖。
白楊美華板足了一張臉，威儀開腔：“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就斷得乾脆些。雖然說是你錯在先，但我不是個小氣的人，該給你的補償不會少。協議後面附了財物清單，都是分給你的，一併簽了名，今晚就從這裡搬出去。”
林洛黛抖著手，久久無法下筆，眼前的字個個有如長了針，扎得她的每個細胞都在作痛。樓上，傭人隨著管家走下來，提了三個箱子。
管家來到她面前，遲疑了好久才躬身道：“不知道少夫人還有哪些想帶走的，您說，我讓人收拾。”
林洛黛知道，他不是有意與自己過不去，這是白楊美華的意思。
白楊美華見她遲遲不動手，已經不耐煩起來：“你也不要想著暮雲能回來幫你說好話了，他連電話都不開，難道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嗎？他這個人有潔癖，對別人碰過的東西是再不會碰一下的，你現在這副身子……讓暮雲怎麼和你過下去？就算他念那些舊情，勉強留下你，也不可能碰你一下。貌合神離的婚姻，是你想要的嗎？”
低頭不語，林洛黛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你傷害暮雲已經夠多了，我不想看到他繼續受傷害下去。今天算是個了結，你只需要簽字，具體手續，我會讓助理去辦的。”白楊美華公事公辦地說完，站了起來，扭著一身華服走上樓。
“簽好了就離開，給你的財產夠你買上好幾套別墅。”白楊美華的聲音再次傳過來，片刻，她的腳步聲消失。
林洛黛揉著眉，呆坐在桌子前，手連拾筆的力氣都沒有。身後，管家依然躬身站著，沒有趕她，安靜地陪侍在旁。
她就那樣一直坐，一直坐，腦海裡迴繞的是那些和白暮雲度過美好時刻。一切仿若昨日，清晰得連他綻笑的脣角紋路都清晰可見。
“要不，少夫人先找個地方住下來，等少爺回來後再做決定？”管家實在看不過去，出聲建議。在這屋裡，他見證了林洛黛和白暮雲的愛，自然知道他們的感情是深厚的。再加上林洛黛這位女主人，雖然性格冷些，但卻並不捏腔拿調，對誰都一視同仁，深得衆下人的喜歡，他，也是有些不捨的。
林洛黛擰眉不語，其實，管家的提議很讓她心動。她是愛白暮雲的，白暮雲也是愛她的，她能感覺到事情發生後，他對她的容忍和寵愛。
然而，他出去之後，連個電話都沒有給她打，又說明了什麼？一個人的主意會隨著心情的變化而改變的，他或許已經覺察到兩人感情的無可迴歸，所以不願意打電話了？
那她，是等還是不等？
指捏緊，她無法去碰觸眼前的協議，彷彿它是隻長刺的刺蝟。
猛然，她站起來，轉頭看向管家。她張了張嘴，想告訴他，她不想草率，還需要時間考慮。只是，還沒有開口，電話就響了起來。她迅速拾出，以爲是白暮雲打來的，但在看到上面的號碼時，臉突然泛白！
是林洛玉打來的！她狠狠掐斷了電話，不想聽她的聲音。
林洛玉就像一隻魔鬼，如影隨行，帶給了她無數的不幸。沒有足夠的證據，她無法告倒她，只能恨她。這麼多年來，她還是頭一次對人升起恨意，恨的對像就是林洛玉。
室內寧靜了片刻，座機又突突地響了起來。管家走過去接下，片刻轉頭看向林洛黛：“林二小姐想和您說話，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您。”
林洛黛煩亂地看一眼電話，欲要開口讓管家掛掉。那頭，極快地說了一句什麼，管家的臉變了變：“她說這事跟少爺有關，您若不聽，很可能對少爺造成傷害。”
身子一抽，抽痛了一顆心。凡事扯到白暮雲，她便無法冷靜。幾步走過去，她幾乎用搶的將電話拿了過去，置於耳邊，壓抑著情緒出聲：“林洛玉，你到底想幹什麼！”
“很簡單，離開白暮雲。”那頭的林洛玉毫不拖泥帶水。
林洛黛恨得咬緊了牙，用力握著話筒，幾乎要將話筒捏碎，她狠狠地質問起來：“林洛玉，我到底欠了你什麼，會讓你如此不擇手段地一次次傷害我！”
“你欠了我很多，多到數不清了！”
“……”林洛黛眉用力一擡，幾乎撞斷。
“林洛黛，你欠得最多的是：你幸福了，而我沒有！我不服氣，我不可能一個人痛苦，所以，要拉著你陪葬！”
好殘忍的人！
林洛玉成功激起了她的怒火，林洛黛開始吼。“你的不幸福與我無關！”不曾害過她，也不曾搶過她什麼，她的人生跟她本來就毫無關係。
林洛玉冰冷哼了一聲，夾了深沉的恨意：“怎麼跟你無關？我身上發生的所有不幸都是因你而起的！如果沒有你，我會和馮紹華過得很幸福，就不用討好一個噁心的男人！如果沒有你，我會是林家最幸福的大小姐，不用在你的光環下擡不起頭來！如果沒有你，我和我母親早就光明正在地呆在林家！”
“你……”林洛黛無語了。
“不管你心裡想什麼，總之，你都要離開白暮雲。”林洛玉迅速回歸了正題。這纔是她今晚打電話來的主要目的。
“如果我不離開呢？”她僵起了背，倔強地反問。她並不是一個可以輕易被打敗的人，“如果你想對付我，就儘管來吧，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手軟，我一定要和你鬥爭到底！”這是她的誓言。之前，因爲夾進了馮紹華，她纔會有所顧忌對林洛玉一次次手軟。
現在，她要用盡所有的力量，將其打垮！
“放心，我不會對付你的，不過，我會對付白暮雲。”林洛玉說得一派輕巧。林洛黛的脊背一涼，身體瞬間繃緊：“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我算是一無所有了，光腳的還能怕穿鞋的嗎？”林洛玉高調而又瘋狂，林洛黛覺得背部一片冰冷，脣已開始顫抖：“你……想幹什麼？”
“你不知道吧，白暮雲已經和權魁合作了。這個消息要是傳出去，白暮雲肯定會身敗名裂的。他不僅要面對各種調查，之前合作的公司也會擔心受影響而和他結束合作關係，而公司內部的股東也會掀起一股浪潮，怕是用不了多久，&Ｅ就蕩然無存了。”
“怎麼會……”整個人搖搖欲墜，林洛黛似被人恨恨地砸了幾棍，完全辨不出東南西北。她的頭腦卻越發清晰，精準地將自己被抓、白暮雲和權魁同時出現的畫面聯繫起來，加上權魁在檢察院門口說的那些奇怪的話……
原來，白暮雲早就和權魁……他是爲了她啊！
她的眼睛一時發脹，幾乎要爆破。
“還有哦，馮紹華把你們打電話的錄音給了我，那可是你們兩個通、奸的證據！”林洛玉尖利地笑起來，用笑聲將林洛黛的心片片撕碎。林洛黛的身子一軟，差點歪倒，重重地撞在了桌子上。腰部狠狠地擦在桌角，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如果把白暮雲和權魁合作的消息以及你和馮紹華通、奸的錄音同時發佈出去，那可真是有好戲看了。”林洛玉幸災樂禍地笑，林洛黛痛楚地捏實了拳。
最恨不過婦人心。她再一次見識到了林洛玉的恨辣無情。僅僅因爲一份嫉妒心，就能讓她樂此不疲地投入到對自己的傷害中去，何其殘忍！
“自己考慮好吧，報紙上明天要麼登你們離婚的消息，要麼，登剛剛我說的這些。”她叭地掛斷了電話。
林洛黛像用光了所有的力氣，無力地垂下握話筒的手，定定地看向鋪了離婚協議的桌面。
“少夫人？”管家走過來，欲要扶她。她推開了他，撐著身子走到了桌前，拾起了筆。
“少夫人不等少爺……”
她搖頭，直接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不相信林洛玉會好心地保守秘密，但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只簽了離婚協議，下面的財產清單一動不動。
她站起來，走向門外，管家迎了過來提醒：“還有附帶的補償，也是要簽字的。”
“不用了。”簡短地吐出這幾個字，她吃力地邁步走出了山別墅。
“少夫人！”管家在身後無力地搖頭，掏出手機，一臉愁容地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