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裡入手的話會比較容易一些, ”隱指著幸村面前題目的某一句話,然後翻開化學書,指著某一個公式和下面的某一句闡述, “用這個。”
幸村想了想, 點頭, 解完題目後看向須王隱:“你背完了?”各科需要理解方面她都沒有問題, 但一說到要背的, 理科她是滾瓜爛熟倒背如流,文科就是磕磕絆絆勉強混個及格。
“我……”隱乾笑,“我稍微休息一下……”
“照理說, ”柳湊過來,“須王你的公式定理物理規(guī)律化學性質都記得那麼牢, 隨時可以信手拈來, 甚至連其出自教科書上的哪一部分都一清二楚, 背書應該難不住你纔對啊。”
“……理科需要背嗎?”隱一臉茫然地看著柳軍師。
“……那你是怎麼記住的?”軍師筆下一頓,開始跟她進行學術探討。
“做兩道題不就記住了嗎?”她說。
“我可以揍她嗎?”對所有理科都不擅長且尤其不擅長數(shù)學的丸井少年從切原桌上抓過字典, 估了估分量,想要甩過去。
“我勸你不要,須王的空手道很強哦。”仁王笑嘻嘻的。好吧,那姑娘的說法是很討打,不過要打她可不太容易, 即使她這兩年貌似在走和平路線。
“你是生物和化學成績也很好。”柳指出。
隱點頭。
“這兩科你也不用背?”競子接著自家男友的話問道。
“幹嘛要背?你什麼時候看我背過?”隱看著她的前同桌, “對著教科書把相關習題做了不就自然記住了嗎?”
當然, 這裡面確實是有作爲何幽的記憶在添磚加瓦, 不過, 即使在還是何幽的時候,她也從來不覺得理科是需要背書的, 要知道當年文理分班何幽就是衝著理科的這個優(yōu)點才義無反顧地拋棄了文科班——如果能順便把語文、英語跟政治也一同拋棄那就更好了,何幽殘念。
“這樣的話……”柳琢磨了會兒,將習題集和歷史課本放到隱的面前,“也許可以比照辦理,做兩道題就記住了。”
“這不一樣吧……”隱稍稍後退,躲開軍師同學的研究精神。
“本質上沒有區(qū)別,”柳淡雅微笑,“請拿出你做化學或者生物作業(yè)的心態(tài)來完成這些習題,我相信成果會很可觀的。”
“亂講,”隱避到幸村身後,探了個腦袋鄙視軍師,“我平時哪科作業(yè)都沒有偷工減料,沒效果就是沒效果啦。”
“所以是心態(tài)問題,”柳見招拆招,“不過心態(tài)因素一時半會兒調整不了,所以,就先加量吧,先加個三倍看看。”
“我拒絕題海戰(zhàn)術。”隱堅定。
“幸村,你的意思呢?”柳轉頭看向負責人。
“那就試試吧。”幸村笑道,看向隱,“反正這段學習時間不可以偷懶懈怠,而且光是看書你也看得直瞌睡,做題大概會更有效一些吧。”
“……可是……”隱垂死掙扎。
“須王不願意嗎?”幸村輕聲問道,有些無奈的樣子,“那麼還是……”
“非常願意,就做題吧。”隱斬釘截鐵。
“嘖,還以爲她能跟柳掐到底。”仁王小聲遺憾道:枉他這麼期待。
“她確實能跟柳掐到底,但對上幸村就只能全線潰敗了。”柳生輕笑,“畢竟她是須王隱。”
“噗哩,”仁王繞著小辮子,打量著衆(zhòng)人的表情,勾脣,“也對。”
網球部聚會補習什麼的通常都是在真田家,原因很簡單,這家空間夠大。
這天補習結束後,時間有些晚了,爲防止他們親愛的學弟迷路迷到外太空去,柳生和仁王負責將他安全地送抵切原家。此外,競子當然是由柳送的,而隱,因爲住家近的關係,由幸村負責。
這並不是頭一次補習完後幸村送須王隱回家,但卻是頭一次一路無言,沉默得讓隱少女苦苦思索她是不是又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牽扯到了女神大人,雖然她自覺最近都很安分,但輿論傳言這玩意真的說不太準。
“須王。”幸村終於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滯澀氣氛,隱少女立刻做專注聆聽狀。
“什麼?”她問。一臉的‘您說什麼就是什麼,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任君差遣萬死不辭……呃還請手下留情不要危及她脆弱的小命不然她真的會很爲難很痛苦很惆悵很揪心’——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幸村停下腳步,抿了抿脣,臉上沒有笑容,讓最近已經漸漸習慣女神大人對自己和顏悅色的隱少女開始無措。
看著主上,隱扯了扯嘴角,試圖討好地笑一個,卻只顯露出僵硬,沒轍,只能先搜腸刮肚地想說點什麼,要定她的罪也要讓她死得明白些吧?
注意到自己嚇到對方的幸村從紛擾的思緒中回過神來,柔下了表情,卻帶著苦澀:“抱歉,我是想說,”他頓了頓,發(fā)現(xiàn)他說話的對象雖然極力掩飾但依然是清晰的嚴陣以待,自嘲地笑了笑,“我是說,我喜歡你,可以和我交往嗎?”
“………………啊?”隱少女呆愣在原地,發(fā)出的疑問純屬張口結舌後的自然音響效果,與死機的大腦已無關聯(lián)。
“我喜歡你,須王隱。”幸村笑了笑,“就是這樣,走吧,時間已經很晚了,明天還要上課的。”猶豫了下,拉住女孩的手,向前走著,沒有回頭看被他拉住只能跟著他前行的女孩,也沒有期待她對他的告白會有迴應,他只是想要告訴她他現(xiàn)在的心情,而回答,其實他心中有數(shù),誰也不會接受一個曾經毫不容情徹底拒絕過自己的人,即使對此人還有好感,即使他們勉強還可以成爲朋友。
第二天早上,隱睜開眼,看著天花板,發(fā)呆了片刻:“啊,做了個好詭異的夢吶。”她總結,然後蠕動著坐起身,下了牀,刷牙洗臉,打開電腦一邊瀏覽網頁一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早餐,等時間差不多了便換上校服,晃晃悠悠地走向立海大。
到了教室再畫張Q版畫,網球部的晨訓便差不多結束了,跟今天也很美麗動人的同桌相互問好,看到對方一如既往平靜的神情隱在內心對自己點了點頭:嗯,果然只是個詭異的夢。
中午的時候依然被競子以‘我一個女生和一羣男生一起吃午餐很怪啊’爲由摻和進了網球部的聚餐。
“你今天的精神很恍惚啊,須王。”競子睨著她,“昨天一直到補習完畢時都還很正常的,昨天晚上你該不會熬夜打遊戲了吧?”
“沒有,”很恍惚嗎?她覺得自己跟平時一樣啊。隱下意識接口,然後揉了揉額頭,“我昨天沒有打遊戲,只是做了個詭異的夢而已。”
“什麼夢?百鬼夜行嗎?噗哩。”仁王瞥了眼自家搭檔,就等著須王隱說點驚悚的來。
“不是,百鬼夜行有什麼好驚悚的,連恐怖片都不流行這檔的了。”當然,真遇到了又另當別論,不過夢的話還真沒什麼好怕的,她這類夢通常都是喜劇片,搞不好還是連續(xù)劇形式的情景喜劇。
“難道你夢到被人揍了?”丸井問,語氣很是興奮。
“只有我揍人的,無論是現(xiàn)實還是做夢,讓你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隱沒精打采地迴應。
“那麼,”幸村突然開口,帶著微笑,柔和又讓人摸不著頭腦,“須王你到底夢到了什麼呢?”
隱看著女神大人發(fā)了會兒呆,僵硬地笑了笑:“唔,就是很意外的事情。”
“比如我對你表白嗎?”幸村說,很隨意很平淡,效果卻是引來一片死寂。
哈哈……又是連續(xù)劇形式的夢嗎……隱被震得三魂找不著七魄——她還算好的,起碼還有餘力吐槽自己,其他人根本是思考不能了,幸好網球部的聚餐時間一向排外,使得這附近沒旁的人,否則還不知道要摧殘多少青澀孩童。
“當作是夢也沒有關係,不相信也可以,”幸村沒有理會衆(zhòng)人的反應,只是看著隱繼續(xù)說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其實,”他微微苦笑,“你可以直接拒絕我,不必這麼爲難的,也不必逃開,拒絕就好了,不必管我的心情。”不過只是自作自受而已。
仁王緩過了氣來,轉頭,跟同樣過了驚恐點的柳生作眼神交流(我還是想說,以柳生那眼鏡,到底要怎樣才能做到‘眼神’交流呢?)。交流內容可以大致翻譯爲:
我知道他們之間得再出事,但這事是不是有點太急轉直下?——仁王
也不能說之前完全沒有預兆,不過我是以爲幸村會細水長流鯨吞蠶食的,居然用直線球,不知道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柳生
噗哩,誰能刺激得了我們的部長大人?——仁王
也許,須王隱?——柳生
這邊還沒交流完,只見須王隱聽到幸村的話,立刻恢復了神智,只差沒發(fā)誓賭咒:“我怎麼可能會拒絕,幸村君,我對你的喜歡毋庸置疑,那麼我們交往吧!”
非常地鏗鏘有力,但,怎麼看也不像是告白或者接受告白的樣子。
幸村看著她,很是無語。回魂的各位也看著她,囧囧有神。
“咳,”隱少女也意識到情況是有那麼點抽搐,穩(wěn)下情緒,認真地看著主上,“我喜歡你,幸村君,非常想成爲你的女朋友,甚至未來的妻子。”
這是原本的須王隱的執(zhí)念,何幽要說在乎也就那麼回事,至少無法達成她並不會強求也不會有多麼遺憾;但要說不在乎,除了幸村精市外,她卻根本無意與男生有更進一步的接觸,她以爲這輩子大概就跟在上個世界一樣宅到底,單身到底。愛情?從來就不是她的必修課。
“所以,”她繼續(xù)道,“你千萬不要抱著我必然會拒絕你的前提來跟我,呃,告白……咳,總之,我是會答應的,一定會答應的,也就是說你告白了我就會接受,然後就會纏上你,然後你就很難擺脫掉了,即使擺脫得掉,但因爲這次你是接受了我的,所以,我要是再整出什麼五四三的玩意,你是會被極大牽連到的,到時候雖然你也是受害者,但被連累的程度可就不是之前所能比擬的了。”
“你的意思是,”幸村總結,“你願意作我的女朋友?”
……她確實有這意思,但重點不在這裡吧……這次換隱少女甚是無語了。
她最終點頭,因爲這問題確實不能搖頭。
“那就行了。”幸村笑道,只有他自己清楚指尖的輕顫所泄露的忐忑,不是懷疑自己的告白會導向錯誤,卻是害怕這份答應終將會被收回。
須王隱和幸村精市交往的事情並沒有被瞞下來,一方面幸村不接受地下情,另一方面這兩人都是立海大的風雲人物——雖然風雲的方向完全相反,一個極正面,一個極負面——有什麼風吹草動大家都會注意到,更何況這事還一次關係到了倆。
不過出乎隱意料的是,大家對此卻沒有過激的反應,聽聞此事,同學們不過是多看了他們兩眼,連黑羽由佳都雖然連諷刺帶挖苦但其火藥味卻甚至還不及平時鄙視她衣著打扮嚴重偏科等等事宜。
而老師方面,在神田婆婆笑瞇瞇瞇得見不著眼說“哦,那敢情好啊,以後幸村來負責須王的功課就很名正言順了嘛”之後,隱少女是完全不報指望了。
喂喂喂,你們不是應該驚恐驚怒然後萬衆(zhòng)一心地將她這個聲名狼藉的禍害趕離天下無雙的神之寵兒的身邊嗎?至少,退一萬步來說,你們也該很震驚地震驚一下吧?連網球部的大家反應都比你們激烈誒。
——事實上,衆(zhòng)同學很震驚,只不過在隱和幸村關係確定的當天晚上柳就將這個消息發(fā)到了學校論壇,以網球部的名義,然後和網球部的其他人一起待在論壇上,應對各方質疑。
由於這個消息實在過於勁爆,提供者又不給懷疑的漏洞,以至一夜之間便以各種方式傳遍了立海大,人盡皆知,一同震驚,也一同適應。於是第二天當隱和幸村同時出現(xiàn)在衆(zhòng)人眼前,當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向幸村詢問此事並得到肯定答覆後,立海大對此事徹底淡定了。
幸村是知道這些情況的,雖然柳等人在折騰論壇和立海大學生的心臟前並沒有跟幸村報備,但正就讀於立海大初等部時不時會逛逛學校論壇的音玲卻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
而隱不知道,首先她沒有逛學校論壇的習慣,她從來只逛小說動漫論壇;其次,也沒有人會通知她,因爲見證了此事發(fā)生的人要麼在安撫自己的心臟,要麼在忙著引導輿論,從論壇或者其他渠道得知此事的人,向誰打聽也不會打聽到隱這裡來。
所以對於大家的態(tài)度她比較疑惑,不過鑑於這兩年讓她疑惑的衆(zhòng)人態(tài)度實在太多了,於是一個上午她便疑惑完畢拋之腦後,以至於中午在幸村終於騰出空來告訴她關於論壇的事情時,她表現(xiàn)得很茫然,看得幸村覺得自己真多事。
“沒事,”幸村扯了扯嘴角,“我就告訴你一聲。”雖然他好像太低估她的神經堅韌度了。
隱想了一會兒,理清楚了過程:“那真是麻煩各位了,難怪今天大家看上去都不太有精神,我還以爲是震驚過度的另類表現(xiàn)……”
“不是每一個人都跟你的思維一般詭異的。”競子打了個呵欠。
“謝謝。”隱認認真真地說。
“切,又不是爲了你,我們是爲了部長還有網球部不被打擾。”切原撇頭,耳根微紅。
仁王將手肘擱到學弟的腦袋上:“道謝要有誠意,須王同學,好歹請我們吃頓飯吧?”
“我們去吃烤肉吧,”丸井大力支持,“桑原會告訴你最正宗的烤肉店。”
“讓須王同學破費了真是不好意思。”柳生很謙遜。
“吃自助餐會比較劃算,須王你可以再跟桑原討論一下,順帶一提,這週六網球部沒有訓練。”柳好心補充。
隱等他們說完了,視線移到巴西哥哥身上,據(jù)說是個老實人的茶葉蛋同學憨憨地笑了笑:“這附近就有一家自助烤肉店,味道很正宗,須王要不要先去看看?”
隱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然後看向象徵著鐵律的皇帝同學,真田壓了壓帽子,裝不存在。
她最後看向幸村,幸村和善一笑:“那就這週六吧,隱有別的事嗎?有的話也可以挪到下週,不急。”
“……那就這週六吧。”隱說,順便邀請某人再給她壓幾根稻草,“黑羽要去嗎?”
“我當然要去。”競子小姐睨了隱一眼,表示這個問題毫無價值,昨晚上她也應對了大量諮詢,不說耽誤她的美容覺,光是電話費和電池消耗她也總得吃回來吧?
似乎有些真實感了,無論是跟女神大人成爲男女朋友,還是跟網球部各位成爲可以相互調侃的夥伴,似乎,入心了呢。
只有朋友纔會擺明了敲詐,不給拒絕又能讓人心甘情願;只有朋友纔會在全力幫忙之後彷彿突然恍然大悟應該索要報酬;只有朋友纔會相互拆臺又一致對外護短到底。
只有朋友。
隱看著明明旁邊還有幾大盤肉卻非要爲了一塊烤肉爭得兵戎相見數(shù)根筷子廝殺的少年們,笑了起來,滿心的暖意。
這樣,真的很好。
朋友,還有戀人。
“幸村君,”隱看向坐在她身旁不參與戰(zhàn)局也沒人敢牽連他入戰(zhàn)局的少年,“嗯……我是說,”她微紅了臉頰,“精市,我喜歡你,讓我們努力試試看能夠一起走多遠吧。”
“好。”幸村柔和地笑著,“一起努力吧,一起走下去。”
後來,隱和幸村有一個很盛大的婚禮,其實他們本來只是想要一個簡單點的儀式的,但無奈這兩人的相關傳聞實在過於轟轟烈烈最重要的是太挑戰(zhàn)衆(zhòng)人的心臟,於是來湊熱鬧的很多,從他們傳出要結婚的消息後就不斷有人來表示到時候一定會出席,然後婚禮就過於人滿爲患了。
後來,黑羽由佳也嫁人了,嫁給了她大學時代的一個學長,那時她再見到幸村已然完全平靜,甚至能帶著好笑來回憶她青澀的初戀——不過她跟須王,啊,那時已經改爲叫幸村隱,的傢伙依然不對盤,也依然被單方面地耍著玩。
後來,須王家依然將須王隱驅逐在外,決定的事情無法收回。但逢年過節(jié)卻漸漸會給她捎上一份禮物,說是二十歲時就會停掉的生活費也一直持續(xù)著,沒有終止,也沒有人提醒終止。說是再不準與須王家的任何人來往,但偶爾在大街上擦肩而過那也是緣分使然,誰也沒辦法不是。
後來,當已脫離年少的各位再次聚首,回憶著過去的青蔥年華,總是笑容不斷,溫暖安適,無論曾經是怎樣的情感。
後來……嘛,不就是生活的零零碎碎嗎~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