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耶律大石正要誘得天祚帝東去,自然得攻訐蕭幹一番。
若是帳下手握重兵得兩員大將好的如同蜜裡調油一樣,天祚帝又豈敢輕易跟隨耶律大石東去?不怕狼入虎穴,不怕被架空,不怕被篡位麼?
故此耶律大石便開口道:“臣離境之時,聞聽的蕭幹已徵召得十萬奚兵,正欲將南京道盜賊掃蕩一空。”
話說到這裡就差不多了,剩下的正要天祚帝自己腦補去。
耶律大石這話說得很有技巧,份量也恰到好處。
天祚帝既不是傻子,也不是絕頂聰明之人,無非是有點小聰明的聰明人而已。
世人皆以爲傻皇帝纔會亡國,其實事情恰恰相反。何不食肉糜的晉惠帝雖有權臣內亂,可到底也沒有亡國,反倒是有點小聰明的人,例如王莽、例如隋煬帝、再例如後世的崇禎皇帝,這些聰明人反倒將大好江山葬送了。
其實這也好解釋,皇帝傻點沒關係,就怕喜歡玩小聰明。
傻皇帝在位,無非是自己吃喝玩樂,將大權棄於一旁,如此自然有聰明的臣子將權力撿起,搖身一變成爲權臣。權臣當政,施政也不會出大的差錯,自然沒有社稷傾覆之虞。
且能混到權臣這種分位,少說也得五六十歲的老人了,本來就沒幾年好活了,又要防著旁邊同僚前來爭權,如此更沒時間慢慢籌劃篡位事宜。
一旦聰明人上位,特別是那種有點小聰明的,事情反而糟了。既然聰明,自然是這件事情不肯放權,那件事情也不肯放權,但拍拍腦子做完決定後,卻沒精力來接受反饋的信息。事事都要管,卻又事事管不到底,如此下來,反倒將事情全弄壞了。
天祚帝既然亡了國,可見其不是蠢人。
天祚帝若是蠢人,聽得蕭幹心懷異志,必定勃然大怒。
天祚帝若是絕頂聰明之人,聽得耶律大石此語,自會懷疑其動機,不敢再度東去。
唯有天祚帝剛好有點小聰明,雖聽得此言,卻未放入心內,只當是二人不和,便開口道:“蕭卿數代爲國效力,其忠心毋庸置疑。此次未曾前來,只恐南京道正有變故,彼抽身不得。且休要憂心,但朕御駕親臨,蕭卿必不敢逆旨。”
耶律大石聞言心中大喜,表面上卻仍然是擔憂的神色,開口道:“既是如此,事不宜遲,且請陛下起駕前往,臣自當領親衛沿途護衛。”
天祚帝聞言也是大喜。蕭幹既然肯奉旨誅殺逆賊耶律淳,便再無選擇,只能跟著自己一條道走到黑。
待到得南京道,既有得蕭幹前來聽命,又能借彼之力助得自己奪來耶律大石兵權。
到得此時,自己麾下猶自有得十數萬人馬聽命,自當同金人再度一決生死。勝則復遼可期,即便失敗猶自可以據險而守。
憑南京道的地利,憑自己手中的兵馬,偏安不難。
好在身後尚且未曾出現金人追兵,當下耶律大石便引三千親衛將天祚帝麾下混爲一處,復往奉聖州行來。
當初耶律大石前來之時,便是從奉聖州南轉應州,再往西北來到東勝州。若將三地比作一個直角三角形,耶律大石領軍前來之時正沿著兩條直角邊走了一趟,爲得便是避開斜邊上的雲中府。
如今既然要引得天祚帝東去,又不能讓其發覺自己藏在應州的大軍,且正要讓金人知曉此事,故此回程之時,耶律大石只引軍沿斜邊而行。
這才過得數日,衆人便已經到得雲中府外,遠遠見著城內金人旗幟飄揚,天祚帝心中自是大驚,便趕緊召耶律大石前來詢問。
耶律大石自然以實相對,只言如今既是逃命,若於居庸關外爲金人所及,只恐衆人難以逃脫。如今之計,自然是早日逃回軍中,亦或逃回南京道爲上。至於雲中府雖有金人駐守,其衆也不過二百人馬而已。自己麾下有得三千大軍爲恃,金人必不敢出兵阻攔。
天祚帝聞聽的此言,便也放下心來,只對著雲中府長吁短嘆了一番,便催動衆人繼續往居庸關而來。
這一頭耶律大石正將豬仔往南京道拐來,另外一頭王葉也沒有閒著。
當初接應得天祚帝之後,耶律大石將赫魯等人遣回之餘,王葉也跟隨赫魯往應州而回。
實在是不回去不行!一則有蕭後正要自己出面安撫,二則王葉也正要聯絡宋人買主。
蕭後同天祚帝有殺夫之仇,自是恨天祚帝入骨。如今耶律大石接應得天祚帝,又使得赫魯領兵返回,則此事必然瞞不過蕭後耳目。
前番在王葉的挑撥之下,蕭後同耶律大石之間已稍有齟齬,如今若是聽聞得耶律大石擒拿得天祚帝卻不押回給自己出氣,反倒要護送其返回析津府,蕭後又將作何想法?只怕必然於營中鬧事。
安撫蕭後不鬧事,不同耶律大石弄分裂,這是公事。然則於王葉說來,尚且還有更緊要的私事。
當初蕭後以身相獻,便是欲要請得王葉出手,算計得天祚帝同蕭幹一番。
當時王葉也曾以此事許之,只言三月之內天祚帝當死,半年之內蕭幹必亡。
此次得五重連環計王葉事先可未曾同蕭後說過,若是到時候蕭後見得天祚帝東去,便以爲王葉竟然食言,再將二人那點破事公諸天下,那樂子可就大了!
當初大軍行進之時,到處都是人馬,諸事自然不便。如今既然要於應州暫駐一段時日,營寨之事自然早已經準備妥當,卻也是不是行軍之時那種營寨可比,大小、佈局之類都完全按照禮制而來。
按禮制,蕭後身爲臨朝太后,身份貴重,又加之身爲女人,周圍衆人自是要避嫌。故此其營帳正如當日在析津府下一般,但孤零零得矗立於大營中央。
周圍數十丈開外,這才漸漸有得宗室權貴營帳。
卻說王葉回得軍中,便同赫魯拱手告辭,連魔理沙都沒時間前去相間,便趕緊往蕭後大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