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熹四年正月初九，已經(jīng)完成換裝的黑山軍出現(xiàn)在冀州平原上。

人還是那羣人，將還是那羣將，就連“黑山軍”的旗號也沒有換，但這支部隊安靜地行走在曠野之中時，卻讓路人有了不一樣的感受。整齊的步伐、嚴肅的軍容、泛著寒光的刀槍，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衡量，這支部隊似乎都難以找到當初佔山爲王的那種匪氣，多了一些沉穩(wěn)如山、冰冷似鐵的氣息。

人是入籍晉國的公民，將是聽命趙興的軍官，“黑山軍”幾個字雖然沒有變化，但番號卻是趙太傅親手所書，次從這支部隊正式歸順晉國以來，他們的命運便發(fā)生了徹底的轉(zhuǎn)機。

“報告軍長，我軍距離廮陶城西門還有二十里，是否進入二級戰(zhàn)備狀態(tài)？”一名下級軍官騎馬從隊伍前方趕到張燕身前，大聲報告。

張燕指揮若定地回答：“命令全軍停止行軍，今日在此地紮營，明日辰時埋鍋造飯，巳時拔營，未時抵達廮陶城下！”

大軍紮營完畢，張燕在中軍帳內(nèi)聚將議事，主要是宣佈戰(zhàn)鬥命令。

張燕首先開口說道：“衆(zhòng)位黑山的弟兄，當初我們加入晉國時有言在先，想離開的當時便要做出決定，不離開的便視爲願意加入晉國，今後聽命於太傅趙大人，爲護國軍效命。如今大戰(zhàn)在即，太傅大人命令吾等率軍攻陷廮陶城，不容任何人臨戰(zhàn)退避，否則軍法從事！”

一名張燕昔日的手下大聲說道：“軍長，道理我們大家都懂，軍法如山，軍紀似鐵，不容有犯！兄弟們既然乾的是這刀口上舔血的營生，那就將掉腦殼的事情早已置之度外，你還是趕緊給大家分配任務(wù)吧！”

“具體作戰(zhàn)任務(wù)由軍師分配，大家老老實實地聽著！”張燕大聲提醒手下幾位將領(lǐng)稍安勿躁。

賈穆起身說道：“按照作戰(zhàn)計劃，吾軍明日巳時抵達廮陶城下，與雄武軍一起偵察戰(zhàn)場環(huán)境，準備攻城器械，後天午時正式攻打廮陶城，三天之內(nèi)，無論傷亡幾何，必須拿下廮陶城！吾軍主要負責攻打西門和北門，雄武軍攻打東門，南門留出以供袁軍撤退逃命使用，大家謹記此次圍城作戰(zhàn)，首要任務(wù)是拿下城池，並非殺傷袁軍，如果遇到投降的袁軍，不可殺俘，否則軍法從事！”

第二日下午巳時，黑山軍按時抵達指定戰(zhàn)場，隨後組織各級軍官對廮陶城的西門和東門進行實地偵察。堅守廮陶城的張郃佇立於城牆之上，看著城外密密麻麻正在紮營的黑山軍，口中涌起一股苦澀的味道。

張郃堅守廮陶城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超過兩個月了，圍城的熊羆軍沒有多久便繞城而走，繼續(xù)向南攻打安平國的南宮城，雄武軍卻是再也不曾挪窩，跟城內(nèi)的守軍耗了起來。

有部下建議張郃趁著夜色時出城襲營，被張郃直接否決。別人不知道護國軍的厲害，可張郃知道。若不是雄武軍擔心強攻廮陶城的傷亡過大，城外的李進武只要咬咬牙、發(fā)個狠，廮陶城遲早會被攻陷。晉國軍隊之所以圍而不攻，不過是忌憚廮陶城牆和護城河，若是自己腦子發(fā)熱帶著人出城與其作戰(zhàn)，正好遂了李進武的心願，有多少都得搭進去。

今日下午，親兵忽然前來報告，說城外西門和北門上忽然發(fā)現(xiàn)大量軍隊，張郃便覺得情況不妙，等他登城仔細觀察之後，發(fā)現(xiàn)圍城的不是別人，竟然是當初跟袁紹一起合謀過的黑山張燕，這下張郃的心情更加沉重起來。

趙興捨不得讓雄武軍損失過大，但不代表他捨不得讓黑山軍損失，換了張郃也會如此用兵，用一場戰(zhàn)鬥來檢驗黑山軍的忠誠和實力，再也沒有比攻打廮陶城更適合的任務(wù)了。

張郃忽然意識到，腳下所踩的廮陶城，包括自己，竟然不知何時成了趙興的陪練和試金石。

光熹四年正月十一日，冀州平原上的天氣依然寒冷，廮陶城外的八萬大軍卻似乎忘記了冬日的寒風，已經(jīng)喝過壯行酒的士兵們喘著熱乎乎的酒氣，目光死死盯著不遠處的廮陶城，只等幾聲炮響過後，便發(fā)起攻城的決死衝鋒。

“轟、轟、轟！”三聲攻城的炮響炸裂開來，在曠野之中傳播了很遠。

左手執(zhí)盾，右手提著雲(yún)梯的步兵首先衝出陣營，向著結(jié)了薄冰的護城河下奔跑過去。城上的弓箭手看著城外的士兵進入了射程範圍，然後開始向城下放箭。

城外的軍官立即指揮長弓手向城牆靠攏，對著城頭放箭，意圖壓制城上的弓箭手射擊。

“投石車，發(fā)射！”

“牀弩發(fā)射！”

城頭上響起軍官聲嘶力竭的指揮聲。

隨後巨大的石塊從城上飛下，狠狠地砸向靠攏的長弓兵陣，頓時將許多人砸成了一堆肉泥。

“轟天雷，發(fā)射！”城下反擊的速度一點不慢，沒有多久便有拖著尾巴、冒著黑煙的鐵疙瘩呼嘯著飛上城頭，然後在守城的士卒當中爆炸，頓時製造出一陣混亂。

“全體臥倒，躲進女牆之下，等敵軍登上城頭之後與他們?nèi)獠　睆堗A大聲指揮著手下士兵躲避轟天雷的襲擊，自己也藏身在反斜面修築的女牆之下。

張郃的判斷無疑是準確的，所有守城的士卒現(xiàn)在都不能暴露在城下投石車的射程之內(nèi)，只有等到敵軍登上城頭兩軍混戰(zhàn)在一起時，城下的投石車便無法繼續(xù)發(fā)射，到時候拼的就是士兵的意志和體力。

“報告將軍，敵軍已經(jīng)開始登城了！”親兵向張郃大聲喊道。

“報告將軍，敵軍上來了！”

“全體反擊！”張郃忽然從女牆下面跳了出來，手持一柄大砍刀狠狠地向剛剛露出半個頭顱的一名登城士兵砍去，當場便砍下了這名士卒的頭顱，冒著熱氣的血漿從短頸之間噴出很高……

張燕指揮著黑山軍從西門和北門上發(fā)起了猛攻，儘管有不少的士兵倒在了衝刺之中，掉下了雲(yún)梯，但潮水一般從後面涌上的士兵依然在拼命往城頭之上爬去。

“兄弟們，跟我殺啊！黑山軍成敗與否，便在此戰(zhàn)！”張燕輕巧機靈的如同一隻燕子，順著一架雲(yún)梯十分麻利地登上了廮陶城頂。

廮陶城上，每一刻都有士兵從雲(yún)梯或者城垛口墜落，每一刻又有士兵填補剛剛空出的位置，從正午時分開始的攻城戰(zhàn)鬥，雙方一交手便使出了全力，似乎要將壓抑了好幾個月的心情徹底爆發(fā)出來，要麼被人奪走生命，要麼奪走敵人的生命，鮮血漸漸染紅了廮陶城頭的每一塊城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