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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之下,曬得草叢也有些發(fā)黃。白日無風(fēng)，草叢卻一陣搖動。野外無人居住，草叢瘋長，野草蔓延生長也沒有抑制,長得幾乎有一個壯漢的齊腰之高。

一個人頭探出盯著草帽，在蔓延無際的情況下顯得極爲(wèi)不起眼。若離得近了，可以看到人影閃爍。

一個平民打扮的年輕人問向遠方探望的軍頭道：“頭兒，看到什麼了？”

被稱作頭兒的是個絡(luò)腮鬍子的軍漢，回身敲向年輕人的額頭：“多嘴。”被敲了的年輕人嘟囔了一句，老實得不敢回頭。

不多時，草叢一陣響動。幾個同樣農(nóng)夫打扮的人回來，撇開草叢，坐了下來。其中一個對年輕人道：“小九，好好跟著老大學(xué)。想當(dāng)個好兵，沒那麼容易。”

一直不說話的伍長突然埋下頭伏在地上，閉著眼睛，仔細聽著。良久起身轉(zhuǎn)身另外四個人道：“沒有聽到。”

年輕人看頭兒也沒查到，不由有些沮喪：“咱們地方軍跟邊軍就這麼差勁嗎？”說著賭氣似的將銅劍刺在地上立起來。

絡(luò)腮鬍子的伍長皺眉。

另一個軍士連忙拍拍年輕人的肩膀：“還不快把武器收好！”

年輕人不爲(wèi)所動。

絡(luò)腮鬍子的軍士面色終於沉下來了，將銅劍拔出，銅劍青光閃現(xiàn)，啪的一聲極爲(wèi)響亮。年輕人捂著右臉，其中還有血絲閃現(xiàn)。

年輕人右半邊面孔徹底紅了，帶著血絲的血紅。而左半邊卻是刷一下就蒼白一片。那用的可是銅劍，兩邊開鋒的青銅劍。好在這是用劍面拍著的。若是一點差池，年輕人就已經(jīng)死在這裡了。

伍長沉聲道：“別以爲(wèi)你家有幾個臭錢就可以在軍伍裡一副浪蕩子的樣子！連自己的第二生命都不會珍惜！”

伍長所在的伍是從當(dāng)?shù)乜h裡一百人中最精銳的伍，配以先鋒，以作偵察之用。放在後世這是偵察兵。是軍隊中絕對的精銳，要進來的門檻絕對很高。

同樣，這樣的伍出勤執(zhí)行任務(wù)，死傷也非常高。年輕人是最後一個加入這個伍的新兵，叫他小九，因爲(wèi)他是五個人中第九個加入的，其餘四個都已經(jīng)馬革裹屍疆場。

而伍長，就是老大，從最先加入這個伍一直活到現(xiàn)在的老兵，名副其實的老兵。被其餘四個人稱之爲(wèi)老大，一方面是伍長的身份，另一方面是純粹的敬佩和服從。

名作小九的可以說是靠著關(guān)係第一個進來這個最精銳的部隊內(nèi)的，所以讓伍長心中很是不屑。

小九囁嚅著，硬著脖頸不說話。絡(luò)腮鬍子的伍長瞥了一眼：“到還有幾分骨氣。”說著將銅劍丟回小九，不再說話。

另一名老兵心軟些，拍拍小九的肩膀：“你不是想問邊軍和地方軍的區(qū)別嗎？”

小九狠狠的點點頭。

這名老兵笑了一下：“你覺得我跟伍長如何？”

小九想了下，眼前這個也是打了很多仗的老兵，屍骨堆裡爬出來的好漢，雖然好說話一些，性子好，卻不意味著性子軟，這名老兵剿匪的時候，那股子殺氣讓小九想著也是發(fā)抖。再看閉眼休息的伍長，只覺得是個沉睡的兇獸。

兩相對比，小九道：“還是覺得伍長厲害。”

老兵心中微微愕然，點點頭誇道：“還算有點眼力勁。那我們伍在上郡的騎軍裡如何？”

小九挺著胸膛傲然道：“出不了前三！”

老兵感慨道：“是了。可我們這個伍比不得咸陽那的普通兄弟。咸陽那的兄弟雖然自認(rèn)跟邊軍不輸，卻不敢說穩(wěn)贏。”

小九歪著腦袋，有些迷糊。

老兵失笑，敲了敲小九的腦袋：“咱伍長就是邊軍練出來的。”

小九大張著嘴，總算明白了地方軍和邊軍的差距。中間可是差了兩大階層，再一想著絡(luò)腮鬍子伍長的本事，算是明白了邊軍的厲害。

其實之說以說邊軍強，很重要的一點原因是邊軍戰(zhàn)鬥頻繁。一支強軍的形成必須要有許多場戰(zhàn)爭的磨礪才行。

而從軍士的個人角度來講，邊軍的戰(zhàn)鬥機會更多，自然斬首的機會也越多。本領(lǐng)強手段高的戰(zhàn)士自然不屑與在咸陽這個安樂窩裡呆著，更不會想去地方剿匪玩。

秦推行的軍功爵制是以斬首敵人的軍功來決定升遷的，在地方十年也未必能趕上幾次剿匪。而在邊疆，可能一年就有十次戰(zhàn)鬥。雖然在邊軍危險大得多，但相對而言，斬下首級的機耕同樣更多。

這纔是邊軍一直以來強於其他各軍的緣故，當(dāng)然爲(wèi)了防止邊軍坐大，每年咸陽都會從邊軍抽調(diào)精銳回京戍守，又從京師地方抽調(diào)精銳補齊邊軍，血液流通才會使帝國健康！扶蘇所領(lǐng)著的三百宮騎便是從邊境徵調(diào)的。

可惜的是，秦二世在對付邊軍的手段上十分有限，趙高也奈何不了南北兩大邊軍系統(tǒng)，那時候的李斯或許有辦法，但在趙高的壓制下有多少權(quán)力這就難說了。

這就造成自從蒙恬扶蘇死後北方軍基本被廢了，精神領(lǐng)袖的垮臺和上層的爭鬥使得北方軍的境地陷入艱難。而南方軍，更是被趙佗這個大叛徒徹底拿去自立，赤裸裸的分裂主義分子。

正在小九胡思亂想的時候，草叢又是一陣騷動。五人也是訓(xùn)練有素的戰(zhàn)士，刀劍出鞘，都做好了準(zhǔn)備。

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道：“是我！”

來人正是期澤，頭頂著一定草帽的期澤看向絡(luò)腮鬍子：“仇伍長。”

被稱作仇伍長的正是絡(luò)腮鬍子伍長，連忙起身卻被期澤按下：“不必多禮。”

軍隊之中階層分明，等級森嚴(yán)。下級服從上級，天經(jīng)地義！所以縱然仇伍長武力再如何出衆(zhòng)，若是敢對上官不敬，臨戰(zhàn)之時，上官完全可以合理合法斬殺當(dāng)場。

“你確定這會是歷守的必經(jīng)之地？”期澤問道。

仇伍長點點頭，淡然道：“若真的那歷守獲取了情報，撤退之時必會選擇此處。”

這個問題期澤問了三次，因爲(wèi)這太關(guān)鍵了。扶蘇雖然將一百三十人都給了期澤來，其實並沒有將把握放在這裡。另一路偵騎已經(jīng)外放，相信以這邊軍之中也是翹楚的偵騎手段，不出兩日賊寇的老巢必定會被找出來。

本來期澤也以爲(wèi)自己只能來碰運氣了，不過在仔細研究地圖過後，期澤改變了看法。又找來這個仇伍長，親自查探了地形，這才最終決定埋伏在這邊野草叢生的地方上。

其實這裡並不是平地，兩邊是一片丘陵，中間纔是一條小路，猥瑣點說，就是兩個胸器之中的小溝。平時並無多少人行走。算得上是當(dāng)?shù)厝俗约褐獣缘囊惶タh城的捷徑，勉強三馬並行。

以期澤的猜想和這個仇伍長的判斷，期澤最後決定在此埋伏。而且期澤很有趣的發(fā)現(xiàn)，這個仇伍長雖然地位不高，但就是地方駐軍的百人長也不敢刁難，客客氣氣，在基層之中威望很高。一番交談，竟然是在南方軍中調(diào)回來的，是以前和屠帷的部下。

期澤暗自嘀咕一聲：怪不得這麼冷血。

決定了埋伏，就要準(zhǔn)備了。首先得安內(nèi)，不能連自己人都指揮不動，期澤也是當(dāng)過軍侯的人，算得上後世的營團長，至少是個少校。

搞定了仇伍長和那個百人長，問題就不大了。一個個地方巡視了一下，草叢之中又陷入了寂靜。

日頭高照，草叢中雖然涼爽，但一動就極容易發(fā)出聲響，就是經(jīng)驗老道的戰(zhàn)士也只能儘量減輕聲音而絕做不到一點聲響都不發(fā)出。

於是一衆(zhòng)人也只得忍著草叢中的蟲蟻，一動不動，如同雕像。

忽然仇伍長趴在地上，靜靜聽著，隨後低聲道：“老三，發(fā)信號。兄弟們，上馬。入山！”說著被喊做老三的一個老兵推倒一棵樹，然後五人徐徐後退。藏身樹林，翻身上馬。

收到消息的期澤以及三十精騎也都翻身上馬，卻沒讓其餘騎軍上馬的意思。這年代沒有馬鞍，所以大腿容易磨爛，受傷能受得了騎軍訓(xùn)練之人少。沒有馬鐙，馬上不好使力。沒有馬蹄鐵戰(zhàn)馬容易受傷。

這三點，侷限了騎軍的發(fā)揮和使用。所以，期澤手中一百三十人，真正能夠衝殺的不過三十六人。

他算一個，三十宮騎算，最後只有地方軍中最厲害的那個伍算了。其餘人，更多的算是下馬的較爲(wèi)精銳的步兵。其實騎兵一開始出現(xiàn)之時就是作爲(wèi)下馬步兵使用的，因爲(wèi)運動能力很強，這才被投入使用。事實上，一直到宋代以前，中原王朝若是不缺馬從來沒畏懼過騎軍。在極其強大耗死了隋朝的突厥，在面對唐朝的陌刀也只有恐懼二字。

靜悄悄的山崗之中，突兀的出現(xiàn)一騎。馬上人面孔方正，疲憊不堪。身染鮮血，傷了數(shù)處，好在都不是要害。

不遠處，八十餘騎緊跟不退。爲(wèi)首兩人，一個禿頭，一個疤臉。正是四百餘馬賊中的一部，馬賊罵罵咧咧地追擊著，渾然不知道死亡的大手已經(jīng)緩緩落幕，讓這八十餘人統(tǒng)統(tǒng)籠罩入內(nèi)。

漸漸的，馬賊近了，進入了整個小道的最窄處。

期澤一聲低喝，狠狠揮舞旗幟。一時間，箭雨密佈，弩機吱呀響，數(shù)百支弩箭或者羽箭向下面的小道社區(qū)，箭雨入肉，噴起一團團血霧。

密佈的箭雨猛然將馬賊打擊得起不來頭，更不用說幾乎遠遠不斷的連弩機了。

箭雨過後的是火油，期澤準(zhǔn)備了油和木材，燃燒著丟下去，火攻慘烈。躲避不及的馬賊頓時成了火人，慘叫到嗓子嘶啞，到最後一口氣。

禿頭賊首一瞬間就明白了，大喝一聲，一邊躲避箭雨，一邊領(lǐng)著人朝著前面疾馳而去。想要後退是不可能的了，誰知道後面還有沒有伏兵，就算沒有，現(xiàn)在如此混亂的情況下後退又要死多少人也是爲(wèi)未可知。

疤臉漢子面色一陣抽搐，臉色猙獰非常，大喝一道：“往前衝，不要戀戰(zhàn)，衝！”

然而，晚了。

轟隆，小道內(nèi)。轟隆轟隆聲響起，兩邊山嶺滾出一堆堆大石頭，道路被堵塞。戰(zhàn)馬根本跳不過去。

“殺啊！”期澤終於下達的進攻令。一時間，埋伏的人紛紛丟小弩機，長弓，扔光火油，大石頭。抽搐銅劍，或者舉起秦戟。

軍官身先士卒，率先衝出去，秦軍更是面色狂熱。對他們而言，前面不是生死險地，而是軍功來源，是一顆顆首級。論起戰(zhàn)鬥熱情，秦人首推第一！

禿頭男子，心中猛然一沉喝道：“不要戀戰(zhàn)，下馬翻過去，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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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三喊著不要戀戰(zhàn)的禿頭男子在數(shù)個心腹簇?fù)碇拢桶棠槤h子瘋狂向前面突圍過去，瘋狂突圍。

所有馬賊從最初的驚慌中醒來，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搏命的時候。一個個都奮不顧身，根本不於秦軍纏鬥。

你要來打，我便撤，你要來追。幾個人來打回馬槍，瞬間打退秦軍的追擊。

令禿頭和疤臉鬆了一口氣的是這些秦軍好像不多，人數(shù)多出一點點。心中稍緩，禿頭和疤臉這活馬賊丟了三十條性命之後，餘下人終於帶傷翻過了大石頭組成的圍牆。

秦軍在後結(jié)陣瘋狂追擊，丟失了馬匹的馬賊馬下功夫一般，卻也邊打邊退。到也沒有潰敗。

終於衝出了小道！

馬賊中性急之人忍不住就歡呼了！禿頭也是心中一鬆，然而沒等禿頭笑容展開，一團黑影襲來，那是一支秦戟！

噗嗤……一個大好禿頭飛起來，最後一幕的景象在禿頭心中展開：好似天地旋轉(zhuǎn)了一般。

疤臉漢子一驚，心中一涼。大喝一聲，剛想做最後的殊死搏鬥，一支羽箭襲來！疤臉只覺得咽喉一涼，劇痛襲來，一陣陣窒息，最後劇痛纏身，死去。

一個年輕人搭弓射箭一氣呵成對旁邊的老兵道：“三哥，其實，我最好的是箭法，不是劍法。”

旁邊的老兵脾氣不錯：“那算三哥錯怪你了，給你找來你把銅劍。不過你還是要謝大哥，這把弓，很珍貴。”

年輕人狠狠點頭。

這羣人，正是期澤的騎兵部隊。期澤知道，發(fā)瘋的馬賊很厲害，在小道中他們可以逃竄，所以不能逼他們亂跑。這樣就要給他們生的希望，所以禿頭和疤臉能帶著小部分傷兵跑出小道。來到平地。

在平地上，人永遠是跑不過四條腿的。最後一個馬賊倒在地上，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