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無非就是吃吃喝喝看看戲,即使在宮裡頭也就是這幾樣?xùn)|西,也沒個新鮮感的。劉七巧作爲(wèi)能跟著進(jìn)宴會廳的丫鬟,已經(jīng)算是很體面的了,別的小丫鬟們都由宮女們帶領(lǐng)著,往別處去玩去吃了。老王妃見劉七巧站著,便伸手拉了一把道:“你這丫頭,還傻站著幹嘛,今兒請你進(jìn)來不是讓你來服侍人的,快一邊坐下。”
劉七巧這會兒纔回過身來,果然見一衆(zhòng)人都已經(jīng)落座了,只紅著臉道:“老祖宗又笑話我,我這不是服侍人習(xí)慣了,難得讓我坐下吃反倒不好意思了,這麼著吧,今兒這席上那麼多的老太君,又有那麼多的姐姐妹妹們,我一個奴婢丫鬟,實在是不敢坐的,求老祖宗恩典,讓我跟著宮女姐姐們服侍你們一場,也算是我的造化了。”
“太后娘娘,衆(zhòng)位老姐們,你們聽聽,這張巧嘴兒,就沒她說不圓順的話,我都已經(jīng)發(fā)了話,認(rèn)了你當(dāng)我的幹孫女了,你這邊還想著服侍人,那可不行,今兒你就好好的在這邊坐著,讓別人服侍服侍。”老王妃說著,便拉著劉七巧給坐了下來。
她原本以爲(wèi),王府認(rèn)了劉七巧當(dāng)乾女兒,這面子也算夠大了,這親戚攀的也算夠意思了。可誰知道杜老太太還就不認(rèn)這個理,還弄出一番不攀龍附鳳的說辭來,弄的老王妃心裡也鬱悶了幾分,便想著趁此機(jī)會,故意激一激杜老太太。
酒席吃到了一半,大家也都閒聊了起來,姑娘們用完了膳,兩位娘娘帶著她們往御花園離逛去了,席上只留了一幫皺紋都夾得死蚊子的老人家。杜老太太見劉七巧不在身邊,便也玩笑道:“太后娘娘,今兒我進(jìn)來,一來呢,是爲(wèi)了湊熱鬧,二來呢,也是想湊巧打聽打聽,這哪位老太太家的哥兒尚未娶親,我們二丫頭三丫頭都有了人家,七巧丫頭雖說是認(rèn)的,可我們王府對她是同一衆(zhòng)姑娘一樣的,既然認(rèn)了這閨女,自然是要給她體面的,不能隨便什麼尋常人家就嫁了。嫁妝同王府的其他姑娘一樣,娶了七巧以後便是王府的親家了。”
這一個繡球拋出去,多少老太君眼珠子都直了。從中秋節(jié)在樑府知道王府家認(rèn)了劉七巧之後,便有不少人已經(jīng)在奔走探聽這事情了。起先大家也只認(rèn)爲(wèi)是口頭上這麼一說,不過就是擡舉一個鄉(xiāng)下丫鬟,並沒有什麼實質(zhì)性的東西。如今聽老王妃這麼一說,倒是實打?qū)嵉木瓜袷钦J(rèn)了親閨女一樣的,連嫁妝都是要跟王府的閨女一樣配備的。這下這些老太君的腦子都活躍了起來,臉上帶著躍躍欲試的興奮。
老王妃淡淡的笑了笑,裝作若無其事的往杜老太太那邊瞟了一眼,彷彿在說:瞧吧,你瞧不上眼的姑娘,多的是人家要呢,從來只有我們王府嫌棄別人家,再沒有別人家嫌棄王府的道理。
那邊杜老太太哪裡知道老王妃這是在試探自己呢,臉上仍舊神色淡淡的,只跟著旁邊坐著的另一位老太君,聊著家中的事情來。可巧了,這位老太君正巧是陳尚書的母親,平素身子不太好,從不參加宴會,今日難得太后娘娘請她,她纔來的,家裡年長的姑娘嫁了,年幼的姑娘又太小,所以今兒一個人過來了。
杜老太太見她家沒有姑娘,便也沒多少心思攀談,倒是陳老太太聽了老王妃的話,只誇讚道:“太后娘娘你還不知道吧,前幾日我那苦命的孫媳婦生娃,竟是難產(chǎn)了,幸好七巧姑娘在,才救了回來。我那日正巧身子不好,在後院裡休息,也沒瞧見這七巧姑娘長什麼模樣,今兒一看,卻是這樣頂尖的,我這裡還正捶胸頓足的,怎麼就沒多一個孫子,好把這樣的姑娘娶回家呢。”
杜老太太見衆(zhòng)人話語又轉(zhuǎn)到了劉七巧的身上,心思也有那麼一點點的活動。可她畢竟話已經(jīng)說在了前頭,如今要是改口,沒得讓小輩們笑話的。
這邊老太太的聊的起勁,那邊姑娘們也三五成羣的玩的高興。敏妃娘娘年長些,跟姑娘們玩不到一塊兒去,倒是讓人預(yù)備了很多吃食點心,一應(yīng)後勤工作做的極好。小樑妃年紀(jì)輕,家裡的幾個姐妹也正巧來了,正在一處聊天說話。
恭王府的幾個姑娘和樑府的姑娘在上次的宴會上也相交甚好,一羣人便都圍著樑妃坐了下來。劉七巧也是頭一次來這御花園,皇宮的花園比起王府和樑府,那自然是大的去了,她跟王府的幾個姑娘不算熟絡(luò),可偏偏兩位庶出的小姐就喜歡跟著她,於是她也只好端著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把兩個姑娘給帶到了人羣中間。
大家聊了一會兒,王府的幾位姑娘又被英國公府上的姑娘請了過去,劉七巧也正要起身告辭,誰知被樑萱拉住了道:“七巧七巧,我有高興事兒同你說呢!”
樑妃只淺淺一笑道:“什麼高興事兒,方纔人多不肯說,這會兒又要說了。”
樑萱只縮著脖子偷偷的笑,那邊樑蕊也不藏著掖著道:“還有什麼事兒啊,就是宣武侯家二小姐的事兒唄,我聽說,宣武侯夫人把當(dāng)日在場的每一家公子哥家都跑便了,也沒有人願意娶她的,其中英國公家的二公子最厲害,當(dāng)場就回了人道:名節(jié)都沒了,給我當(dāng)妾氏我還不要呢!”
劉七巧見幾位姑娘抱在一起笑哈哈的模樣,私下裡還真沒幾個姑娘跟面上那樣,舉止高雅、驚爲(wèi)天人的。不過長期壓抑的閨閣生涯一定也很折磨人,能有這樣純真又開懷的笑容也不容易了,在此還真的要感謝宣武侯家二姑娘不作不死的打了一瓶醬油。
劉七巧又跟樑家?guī)讉€姑娘聊了幾句,便起身去找王府的姑娘,在路上卻正遇上了幾位杜家姑娘。杜茵因爲(wèi)上次花燈會的事情,對劉七巧很是感激,便邀了她一起到一旁的花房裡面賞菊。
“我聽方纔的宮女介紹,這花房裡面還有好幾種名花呢,我父親向來是喜歡侍弄這些花草的,我家也有一個小院子,平日我看著也是極好的,如今有機(jī)會進(jìn)宮,倒是想看看宮裡面侍弄的花草,是不是確實比別處的跟好一些。”杜茵只說著,那邊的宮女便笑著道:“姑娘們進(jìn)去看了就知道了,宮裡面的東西,那樣不是這世上最好的呢?但凡有好東西,下面人早就獻(xiàn)了進(jìn)來了。”
杜茵見那宮女這麼說,只抿脣笑了笑,回身道:“依你這麼說,那宮女姐姐也定然是和世上最好的咯?”
那宮女見杜茵拿她開起了玩笑只擺手道:“姑娘嘴太厲害了,奴婢只是一個奴婢,在主子眼裡,只怕還不如那花花草草金貴,姑娘這是要折煞奴婢了。”
杜茵只笑了笑,領(lǐng)了一衆(zhòng)人進(jìn)去道:“知道了,姐姐快前頭帶路。”
那邊劉七巧也跟著她們一起往前走,走了幾步,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邊上多了一個身影,只略略擡眸,見那姜梓歆就在自己身側(cè)。劉七巧本想和她說幾句話,可又覺得這樣貿(mào)然搭訕,似乎有些唐突,而且這些姑娘那都是心思剔透的人,萬一自己說漏了嘴了,豈不是壞了大事,於是便也只好忍住了不說。
衆(zhòng)人進(jìn)了花房,難得這裡面竟養(yǎng)了不少反季的鮮花盆景,這時候也正盛開,牡丹嬌豔、芍藥豐滿,一片奼紫嫣紅。劉七巧正在那邊欣賞一盆不知道什麼品種的菊花,那邊姜梓歆正好從邊上過來,便淡淡道:“這一株叫瑤臺玉鳳,方纔那一株紅色的名喚點絳脣。”
劉七巧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心道這麼多好聽的名字,還不都是菊花嘛……劉七巧又想一想自己,換了一個身份,還不就是原來的劉七巧麼,頓時覺得這位姑娘似乎有些來者不善呢。不過,劉七巧也是一個有修養(yǎng)的現(xiàn)代人,雖然覺得這位姜姑娘跟自己隱隱有些犯衝,但是興許是自己多心所知也未可知。
“姜姑娘真是博學(xué)多才,在七巧看來,她們都只有一個名字,就是菊花。”劉七巧比較直白的發(fā)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那邊姜姑娘倒是沒有尷尬,只低眉一笑,似乎蘊含了萬種風(fēng)情:“七巧姑娘說的極對,這些好聽的名字,也不過就是文人墨客附庸風(fēng)雅而來的,不過就是叫著雅緻新奇一點,引著別人賞花的時候,也不用指著這個說,這是紅菊花,這是綠菊花,這是白菊花……”
劉七巧聽姜姑娘這麼說,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方纔對她的想法也似乎略有改觀,只笑著道:“那姜姑娘你倒是說說看,那又是什麼菊花呢?”劉七巧指著一朵紅白相間的菊花,朝姜梓歆問道。
姜梓歆只擰了擰眉道:“依我看,這叫紅白相間的菊花,不過古人有學(xué)問,便給它娶了個名字叫二喬。”
劉七巧總算鬆了一口氣,總算撞上一個自己也知道名字的菊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