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姝安被送進花轎的時候，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一會想起哥哥的話，一會想起母親的話……轎子很大擡的也很穩(wěn)，冬清小聲問道，“姑娘，可要稍微用些東西？”

“不用的。”早在上妝前，胡氏雖然沒敢讓她吃些湯湯水水有味道的東西，卻專門帶了不少果點來，那點心是用花瓣薄荷做的，不僅味道不錯，用完以後身上也不會帶上不好的味道。

冬清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陪在莫姝安的身邊，莫姝安這次出嫁，四個丫環(huán)中只有秋實和冬清還留在她身邊，春華因爲嫁人的緣故，以後幫著莫姝安管外面的莊子上的事情，而夏果……被留在了胡氏的身邊。

雖然知道莫姝安這般也是爲了夏果好，可是她們四個相處了許多年，難免也有些不捨，只是再不捨也比到最後丟了性命的好。

冬清是陪著莫姝安進宮的人，那樣的地方別說夏果有些莽撞的性子了，就是自家姑娘這般的，也難免吃暗虧。

“冬清。”莫姝安忽然開口道。

冬清應了一聲，“姑娘可是有什麼吩咐？”

莫姝安的聲音很輕，哪怕兩個人在同一個轎子裡，冬清也有些聽不清楚，問道，“姑娘，奴婢……”

“沒事的。”莫姝安擺了擺手，說道，“我剛纔不過是自言自語罷了。”

冬清見莫姝安不願意再說，也就沒有多問，只有莫姝安自己知道，她剛纔到底說了什麼，那樣的軟弱帶著些微的期盼。

我會幸福嗎？

莫姝安不知道，母親說她會幸福，哥哥說她會幸福，就連她自己也這樣告訴別人。

可是她真的能得到幸福嗎？

今日的五皇子府格外熱鬧，不僅四皇子和八皇子來了，就連太子也到場了，還有嚴帝、皇后和貴妃賞賜下來的東西，莫姝安雖然是新娘子，卻和今日的熱鬧沒有多大的關(guān)係，在拜完天地後，莫姝安就被送進了新房。

莫姝安雖然見過五皇子，卻從來沒有看清楚過他的容貌，當蓋頭被掀起來的那一瞬間，莫姝安微微瞇了下眼睛，五皇子今日也是一身喜袍，倒是襯得他面如冠玉，不過只看了一眼莫姝安就低下了頭，屋中說著很多恭喜的話，牀上也撒著花生、紅棗、桂圓、蓮子等東西。

五皇子看著一身嫁衣的莫姝安這般害羞文靜的樣子，不知爲何就想到在普陽寺中，那個打人毫不留情的人，若不是五皇子肯定自己的記憶，還以爲把人記混了，眼中隱隱露出幾分笑意，卻馬上消失了變成了無喜無悲的平靜，看了屋中嬤嬤一眼，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太子妃因爲有孕在身並沒有來，四皇子妃更是身體不好很少出現(xiàn)在人前，剩下的女眷也沒有哪個有資格留在五皇子的喜房的，所以五皇子一走，屋中就剩下了莫姝安主僕和幾個嬤嬤。

“奴婢伺候姑……五皇子妃更衣。”秋實一時有些不習慣改口。

莫姝安抿了下脣，應了一聲，被冬清扶著走到了梳妝檯前坐下，秋實上前伺候著莫姝安去了頭上的那些髮飾。

屋中的嬤嬤端了溫水來，很快莫姝安就梳洗了一番，冬清端了溫水來說道，“姑娘，先潤潤喉。”

“可不能喝多了。”一個嬤嬤趕緊說道，“等會五皇子來，不方便了怎麼辦？”

莫姝安微微蹙眉看向了說話的人，瞧著三十四五的模樣，秋實心中有氣，自家姑娘從早上到現(xiàn)在都沒能喝幾口水，如今還沒喝呢就被人挑剔。

冬清仔細把屋中幾個伺候的人神色記下，莫姝安只是看了一眼，卻沒有搭理的意思，而是接過水慢慢喝了起來，那嬤嬤見此心中窩火，想到貴妃的吩咐，貌似好心的提醒道，“五皇子妃就聽老奴的吧，貴妃選了五皇子妃後，擔心五皇子妃年紀小，不知道怎麼伺候五皇子，這才特意派了老奴前來。”

莫姝安把一杯水喝完，把空了的杯子放在冬清手上，她還不知道五皇子對貴妃是個什麼態(tài)度，她又需要是個什麼態(tài)度，所以此時也不願意多說話，起身走回牀那邊坐著，冬清又從衣袖中掏了點心來，莫姝安就拿著吃了起來。

點心是胡氏特意做的，每個就指甲蓋大小，吃的時候很方便又不是弄花了妝容。

那嬤嬤還要再說，就見一個宮裝少女端著東西過來了，說道，“房嬤嬤就少說兩句吧，五皇子妃年歲小，貴妃娘娘是讓你照顧著點，而不是這般的。”

“素素姑娘。”房嬤嬤見到素素，臉上的神色變了變，露出笑容，“姑娘說的是，剛剛是老奴多言了。”

素素笑了下，端著面走到了莫姝安的面前，說道，“皇子妃先墊墊，五皇子正在和太子、四皇子和八皇子飲酒，想來要晚些時候纔會過來的。”

莫姝安是知道這個素素姑娘的，當初在普陽寺她看見過這個素素，而且從素素的態(tài)度……這個素素纔是貴妃安插在五皇子府的人。

秋實趕緊上前接了面說道，“麻煩姐姐了。”

“這有什麼麻煩的，以後都是伺候皇子妃的。”素素笑的和氣漂亮，“若是有什麼需要的，皇子妃儘管吩咐奴婢就是了。”

莫姝安微微垂眸眼神閃了閃，心中倒是覺得好笑，若是換成一直養(yǎng)在深閨的姑娘，想來心中就要對素素感激信任得很了，更會不自覺的事事詢問素素，等養(yǎng)成習慣了以後……莫姝安卻覺得假，這素素和那個房嬤嬤一黑臉一白臉倒是有趣的很，而且這府上的主子除了五皇子就是她了，有什麼事情需要她吩咐誰不行，非要經(jīng)過素素？

“恩。”莫姝安應了一聲，又低頭不語。

素素勸道，“皇子妃先用些面，若是不喜歡奴婢讓廚房再給五皇子妃備些旁的？”

莫姝安沒有說話，倒是冬清說道，“我家姑娘身子弱，晚上用不得麪食，只能吃些好克化的，不知府上有羊奶嗎？用羊奶加了杏仁去腥氣後，再用碧粳米熬粥。”

素素有些爲難說道，“府上並沒有人喜歡用羊奶，所以沒有準備，明日奴婢就吩咐管事去採買些新鮮的來，皇子妃今日先委屈下？”

莫姝安像是不安地看了眼冬清，冬清說道，“皇子妃剛也用了糕點，暫且不用了。”

素素臉上的神色不變說道，“那奴婢就先把東西端下去，若是皇子妃想用什麼了，儘管讓人吩咐了。”

莫姝安應了一聲，素素也沒再說什麼，就端著面下去了。

等素素一走，房嬤嬤就皺眉說道，“皇子妃身子看著嬌弱，這樣如何給皇家開枝散葉，素素姑娘一片好心……”

莫姝安覺得這個房嬤嬤還真是配合那個素素，而且純粹是給她添堵的。

冬清打斷了房嬤嬤的話說道，“這位嬤嬤，剛纔皇子妃稍微用了些水，你就說不方便，若是五皇子妃用了東西身體不適的話，要怎麼說？素素姑娘確實是一片好心，所以嬤嬤莫要最後讓素素姑娘爲難纔是。”

“你是什麼身份你敢這麼對我說話？”房嬤嬤大怒道。

秋實說道，“今日可是五皇子和五皇子妃的大喜之日，嬤嬤這麼大怒氣做什麼呢？是不滿陛下的賜婚嗎？”

這話一出，房嬤嬤臉色大變。

秋實和冬清對視了一眼，今日會發(fā)生的狀況，莫姝安在出嫁前都與她們說了，甚至怎麼應對都叮囑過。

宮中有門禁，太子是不能太晚離開的，所以喝了幾杯酒，太子就先行離開了，席上只剩下了四皇子和八皇子，八皇子面對這一個啞巴一個傻子，也沒說話的性質(zhì)，就端著酒杯和來道喜的大臣說話，想到母親的吩咐，做的倒是不過分，說了一會後也離開了，四皇子見人都走了，撓了撓頭想要說離開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倒是五皇子看出來了，不讓四皇子爲難主動送了四皇子離開。

眼見幾個皇子都走了，在場的大臣又不是不長眼，陸陸續(xù)續(xù)都告辭了。

五皇子並沒有喝多少酒，只是在席上難免沾染了不少，就先去清洗了一番重新?lián)Q了衣服才進了喜房。

推開門就看見一身紅色衣裙的莫姝安站在門口，盈盈一拜說道，“殿下。”

五皇子腳步一頓，眼神閃了閃，這才走了進來點了下頭，莫姝安跟在五皇子的身後，等五皇子坐在喜牀上了，自己才坐在了旁邊，嬤嬤端了交杯酒來，五皇子伸手拿過，遞給了莫姝安一杯，莫姝安接過，在嬤嬤的吉祥話中，兩個人飲下了交杯酒，酒味並不濃甚至帶著點甜。

空了的杯子被五皇子拿走，放回了托盤上，五皇子握著莫姝安的手往隔間的小書房走去，到了書房門口，就揮了揮手，小太監(jiān)馬上明白了，笑著把準備跟進去伺候的人攔在了外面，秋實和冬清對視了一眼都難掩擔心。

莫姝安卻沒有心思管兩個貼身丫環(huán)的想法，她低頭看著兩個人的手，五皇子的手很大，把她的手完全包裹住了似得……

走到書桌前，五皇子才把莫姝安鬆開，看著莫姝安發(fā)呆的樣子，眼睛瞇了下露出了幾分笑意，挽了袖子研磨。

莫姝安看著五皇子拿鎮(zhèn)子壓好紙，選了筆沾墨汁寫了幾個字，然後放下筆，讓開了位置。莫姝安愣了愣這才走了過去，那紙上只寫了三個字。

秦景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