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看著珍貴妃,她顯然是存了死志。
她師傅臨終前,其實(shí)還是惦念這個女兒的,也心懷愧疚,覺得沒盡到父親的責(zé)任。
她進(jìn)宮十幾年,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寵冠六宮,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替張平謀大業(yè),做大事兒,可以說,張平能夠養(yǎng)這麼多兵馬,一大半的功勞,都在她給皇帝吹枕邊風(fēng),讓皇帝信任張平。且直到她入京,纔將她這個幕後人揪出來,這份本事,可見十分厲害,就是年少時腦子進(jìn)水,喜歡上了段蕭,識人不清。
她琢磨著,慢慢開口:“師姐的意思,是想殺了段蕭後,陪著他一起死?”
“你還喊我?guī)熃悖俊闭滟F妃看著她。
“你總歸是我?guī)熃悖瑤煾滴ㄒ坏呐畠骸!碧K容道。
珍貴妃沉默。
蘇容挑眉“你怎麼不聽重點(diǎn)?我說的重點(diǎn)不是你打算陪著段蕭一起死嗎?”
“什麼叫陪?是我殺他。”珍貴妃反駁。
“但是殺了他後,你也去死,黃泉路上,不是還要一起走嗎?你也不怕他髒了你的輪迴路。”蘇容提醒她。
珍貴妃面上現(xiàn)出嫌惡的神色,顯然是不想段蕭再髒了她的輪迴路。
“死簡單,但殺了那狗東西,你跟著他一起死,也太噁心人了。不若師姐跟我走吧!”蘇容來之前,其實(shí)沒動打算帶走珍貴妃,但邁進(jìn)這裡,看到珍貴妃的模樣,她倒是起了心思。
珍貴妃愣住,“跟你走?”
“對,去南楚。”蘇容看著她“你腹中的孩子,人家投胎一回,也不容易,好不容易選了你,難道讓人無功而返再去閻王爺那白折騰重選一回?也留著吧,以後就是我外甥。”
珍貴妃有些怔。
蘇容看著她,“對比死,對比一輩子被關(guān)在皇陵裡,師姐想想吧,是不是不如跟我去南楚?”
珍貴妃回過神,“你有什麼目的?”
蘇容對她笑,“目的自然是有的,一,你總歸是師傅的女兒,看在師傅的面上,我也不忍他的血脈斷絕;二,師姐是個有本事的人,隨我去南楚,憑你的本事,也能幫上我些忙,或者,不幫我,跟我做個伴也行,蘇家六個姐姐,是不可能跟我去南楚的,我也沒別的親姐妹,你若跟我去南楚,我身邊以後好歹有個姐姐。”
珍貴妃心情複雜,“你是認(rèn)真的?”
“嗯,再真不過。”蘇容點(diǎn)頭,“難道你就真想這麼死了?不想換一個活法?自由的,屬於你自己的活法。畢竟前面那些年,你都是爲(wèi)別人活。如今有我在,你又不是無路可走了。”
珍貴妃握著茶盞的手攥緊,好一會兒才說:“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你……你不是討厭我嗎?我做那些事兒……差點(diǎn)兒殺了你。”
“你做那些事兒,殺不了我。差點(diǎn)兒殺了我的人是張運(yùn)。但你應(yīng)該已知道了,他已投靠我了。”蘇容一把扯過坐在一旁喝茶的鳳凌,“你來跟她說,說說張茂、張運(yùn),再說說寧澤、江逐,說說他們都是怎麼投靠我的。”
鳳凌連忙放下茶盞。
蘇容卻站起身,“你們慢慢說,給我找個屋,我先去睡一覺。”
珍貴妃看看她,又看看鳳凌,招來一名婢女,帶蘇容去休息。
蘇容離開,珍貴妃看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直到她人都走沒了影,她還沒收回視線。
鳳凌咳嗽一聲,“先說張茂。”
平西將軍張平的嫡長公子,分量極重,珍貴妃也很好奇,他是怎麼投靠了蘇容。於是,她收回視線看著鳳凌,聽他說。
鳳凌便從張茂暗中摸進(jìn)十八寨說起,直到冀北軍大敗,張運(yùn)帶著少數(shù)人撤走。
珍貴妃點(diǎn)點(diǎn)頭,“原來是這樣。”
“再說張運(yùn)。”鳳凌又說蘇容帶著人挑冀北的暗樁時,被張運(yùn)察覺聯(lián)合南楚南宮家的南宮羽,對她圍殺,那可真真是九死一生,暗衛(wèi)損失慘重,要知道,謝遠(yuǎn)幫蘇容訓(xùn)練的暗衛(wèi),不說一個抵十個,那也是一個抵倆,珍貴極了,周顧殺了南宮羽後,蘇容也想殺張運(yùn)來著,但後來在救張茂時,生了惜才之心,動了收服張運(yùn)的心思,然後親筆書信一封,信寫的誠懇又有情理,張茂便答應(yīng)了。
然後又說江逐、寧澤、以及跟著江逐、張運(yùn)投靠了蘇容的那些十八寨兄弟以及軍中將領(lǐng)。
說完後,鳳凌看著珍貴妃,“我姐本來可以不管你,但是呢,除了對師傅的孝順外,還因爲(wèi)你也是個有本事的人。我姐願意收容你,跟她走,她連張運(yùn)都能赤誠以待,更何況你當(dāng)初也殺不了她。她自是能容得下的。”
“我不同於張運(yùn),我這腹中,可是陛下的皇嗣。”珍貴妃道。
“哎呀,不是都貶爲(wèi)庶民了嗎?還皇嗣呢,陛下兒子多,又不在乎你肚子裡這一個。”鳳凌不覺得這是什麼問題,“你只告訴我姐,你跟不她走就是了,若是你同意,殺一個段蕭而已,何必在他這破地兒等著他,在這裡你當(dāng)真住得舒服?不如跟我們走,然後殺了他,徹底了結(jié)此事,又何必讓他們一家人非在他家裡做鬼團(tuán)聚?就讓那狗東西死在邊境,等成了孤魂野鬼,再慢慢往家找豈不是更報仇?”
珍貴妃點(diǎn)頭,“說得有理。”
她手放在小腹上,摸了摸,對鳳凌道:“我的本名叫沈怡。”
鳳凌立馬說:“沈師姐,我是偷學(xué)師傅的金針,我姐的師傅,也是我的師傅。”
沈怡笑了笑,“好,鳳師弟,你告訴師妹,我跟她去南楚。”
“得嘞。”鳳凌站起身,“那咱們休息一日,明兒出發(fā)。我也困了,也去睡了。”
沈怡擺手,“去吧!”
她吩咐婢女,帶鳳凌去休息。
鳳凌離開後,堂屋中只剩下了沈怡自己,她靜靜坐了一會兒,慢慢地笑了起來。她以爲(wèi),她這一生,這般笑話,一死百了,不成想,還能夠有理由讓自己活下去。
她願意活下去,不想跟那狗東西,走同一個時間同一條輪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