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駿盡力地平靜著自己的情緒，他說，老欒，我真的想不到，你會出問題，你今年都五十一了，若是在鄉下，依你這個年紀，孫子都能打醬油了。欒銀軍從茶幾的紙巾盒裡抽出紙巾，擦著眼眶。
過了一會，欒銀軍纔開腔，他吞吞吐吐地說，我跟她沒有發生什麼實質的關係。馬駿怒氣衝衝地說，都讓人堵在□□了，還說沒發生關係，你要是君子坦蕩蕩的，會躲在酒店不敢出門？
欒銀軍說，馬部長，請您相信我，這個真沒有。馬駿用手指著欒銀軍，說，你有沒有做出格的事，我不管，我只知道，你作爲一名參與此次創新學習方式活動的正處級幹部，在鄉鎮學習到人家婦女的□□去了，你自己的名聲壞了不要緊，你讓人家老百姓怎麼看我們的幹部？你這樣胡來，讓我們所有的黨員幹部都跟著你一起挨人罵。
欒銀軍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他說，馬部長，我能不能跟我單獨談談？馬駿對陳華友說，老陳，你先到隔壁坐一下，隨時瞭解澤西方面的情況。陳華友早就坐不住了，馬駿不住地衝著欒銀軍發脾氣，他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他的存在，不僅讓欒銀軍難堪，更讓自己難受。
等陳華友一走，馬駿不等欒銀軍開口，又訓斥起來，他說，老欒，你別怪我不留情面，只怪你自己做的事太出格了。如果是鄉鎮的幹部，鬧出這樣的事來，我還能容忍，你也不想想，你現在是市裡的正處級幹部，是全市文化戰線的當家人，文化局的主要職能不就是宣傳先進文化嗎？可是你看看，剛下去學習調研幾天，就惹出這樣的風流韻事來。
欒銀軍說，馬部長，您批評得對，我的確幹了一件荒唐事，不過，我這樣做，是有原因的。馬駿冷哼一聲，說，好嘛，你一個市直部門的一把手，跑到人家農村婦女的□□搞學習調研，還事出有因，我到要聽你解釋一下。
欒銀軍真的解釋起來，他說，馬部長，這話一直憋在我心裡，我從來都沒跟第二個人說起過，今天就跟您說說吧，王素梅，唔，她是本市人，父母都是當時地區行署棉紡廠的工人，我當時在廠文化站當放映員，在她下去當知青之前，我們暗地裡處了對象，後來她下到綠壩公社當知青，我們就只能靠寫信來保持聯繫，那時候不比現在，戀人可以公開地交往，她在農村呆了三年，我只去偷偷地看過她一次，主要是商量她回城的事，不想我們兩人在河邊說話時，被隊長的兒子發現了，隊長的兒子跑去誣告我們，說我們亂搞男女關係，結果王素梅回城的願望落了空，我那時正在入黨考察期，爲了不影響我的前程，王素梅向隊長求情，隊長說，公社的高主任已經知道這事了，你最好是去找高主任。王素梅從公社回來後，一臉沮喪，她對我說，高主任沒見著。過了兩天，隊長告訴王素梅，高主任已經簽了意見，要求隊裡從嚴處理。我和王素梅在隊長的家門前跪求了半天，最後隊長把王素梅叫了進去，王素梅出來，對我說，你回去吧，隊長已經同意不追究你的問題了。我問，那你呢？王素梅說，我會盡快回城的。可是我哪裡知道，王素梅爲了我的前途，同意嫁給了隊長的兒子。
後來，你就沒跟她聯繫過？馬駿問道。欒銀軍說，聯繫不上，我曾經去綠壩公社找過她，可是每次去都見不到人，我知道，她是在躲著我。馬駿問，這麼說，那個隊長的兒子，就是王素梅現在的丈夫了？欒銀軍搖搖頭，說，她的前夫在十年前就得病死了，現在的男人，是綠壩鎮春天集團的保安部經理，這傢伙曾經是綠壩鎮上的一個混混。
馬駿說，這麼說來，這次派你去綠壩鎮學習調研，是歪打正著？欒銀軍說，沒有這麼巧的事，是我找邱部長通融了的，我主要是想看看她活得怎麼樣？馬駿說，說句不該說的話，你這次去找她，不僅害了她，還害了你自己。欒銀軍低下頭，說，馬部長，這要怎麼看了，我覺得，人一生，不圖別的，就講情義兩個字，我這個官，不做也罷，只是苦了素梅。
馬駿嘆了一口氣，說，聽說你愛人患了病，等我有空，我去看看她。欒銀軍說，馬部長日理萬機，就免了吧，我跟她，早就離婚了，現在我留在她的身邊，只是想讓她在離開之前，不會覺得孤單。馬駿驚了一下，說，怎麼從來沒聽說過？欒銀軍說，爲了孩子的學習不受影響，也只能瞞著了。
馬駿走到欒銀軍的身邊，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說，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啊！老欒，你是個重情義的人。欒銀軍說，我躲在酒店裡不敢出門，不是怕什麼，就是怕孩子的媽知道這事，我們離婚，就是因爲在搬家的時候，她發現了王素梅寫給我的信。雖說我們之間已經不再是夫妻關係了，但是我擔心她聽到我跟王素梅的事，使她病情惡化，我想讓她靜靜地走。
老欒，雖然我沒經歷那個時候，但是我也聽說了一些，有時候，某個當權者的一句話，就能改變很多人的命運，要不是那個公社的高主任草草地籤一個意見，或許你和王素梅真的就走到一起了。馬駿感喟道。欒銀軍說，這都是命啊！馬駿說，老欒，你回單位上班吧，綠壩鎮的事，我替你處理好，你不要有任何顧慮。欒銀軍激動地說，多謝馬部長成全，您的恩德，我欒銀軍沒齒不忘。
欒銀軍走後，馬駿在邱國勝的陪同下來到了組織部檔案中心，全市所有的副處級以上幹部的檔案都在這裡，省委組織部前幾天剛下了通知，要在楚湖召開全省組織檔案管理工作現場會，看了會議方案，馬駿就過來看看，檔案中心的幹部們向馬駿打招呼致意後分頭忙去了，馬駿信步來到檔案櫃前，隨手找出一個檔案盒，翻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