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齊雲坐到了毛小茍對面的單人沙發上，翹起了二郎腿，在西裝口袋上摸了摸，一旁的一位民警忙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來，抽出一根遞到孫齊雲的手中，順手幫他把煙點燃。孫齊雲愜意地吐了一個菸圈，對那位殷勤的民警說：“小張，去搬把椅子來，給何局長坐。”
何發魁不知道孫齊雲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疑惑地坐了下來。孫齊雲說：“發魁啊，這裡沒外人，我把話擺明了說吧。”孫齊雲卻沒有馬上說下去，而是瞟了瞟毛小茍，又看了看小張，最後把目光落在何發魁的胖臉上。他說：“王書記想見見毛礦長。”
何發魁問：“哪個王書記？”孫齊雲有些不悅，但還是耐著性子說：“發魁啊，你不要裝糊塗嘛。”何發魁又問：“孫縣長指的是王重山書記？”孫齊雲的眉毛跳了跳，說：“我看先把毛礦長帶到市看守所去，當然，這也是爲了避免來自江都方面的干擾。”
面對縣長，何發魁沒有做聲，他只能用一種沉默的方式來牴觸。孫齊雲像是猛地記起什麼來似的，說：“發魁啊，你從河邊鎮調到公安局後，到現在還住的宿舍吧？你愛人還在河邊鎮中學教書？你看看，我這幾天被礦上的事弄得焦頭爛額的，也沒有時間過問一下。”
“住房的事，局黨委會已經明確了，會逐步解決的，至於我愛人的事嘛，這個順其自然吧。”何發魁的話不卑不亢，讓孫齊雲有些不快，但他依舊笑容可掬地說：“作爲領導，我對你的關心不夠啊！”何發魁說：“孫縣長千萬不要這麼說，這畢竟是我的家事。”
“你這話可說得不對，家事順了，工作才能心無旁鶩。你說是不是？毛礦長？”孫齊雲突然把毛小茍拽了進來，讓毛小茍怔了一怔，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孫齊雲的意思，他用懇求的目光看著何發魁，說：“何局長，我在江都有一處房子，一直沒有用，何局長不嫌棄，就拿去用吧。”
何發魁連忙擺手，說：“我現在住宿舍已經習慣了，不談這個了。孫縣長，我們能走了嗎？”孫齊雲微瞇了一下眼睛，打量了一下何發魁，說：“不忙，不忙。”何發魁說：“我上個洗手間。”孫齊雲似笑非笑地說：“對了，馬書記很關心這次行動，你打個電話給他，彙報一下這裡的情況，你就說你今天能趕回去。”
何發魁怔了一下，說：“孫縣長，這電話還是由你打合適一些，是你親自指揮了這次行動。”孫齊雲的臉有些發青，他說：“發魁同志，等你去完洗手間，我們再商量怎麼跟馬書記彙報吧。”何發魁哦了一聲，四處張望了一下，毛小茍用手指指了指一個角落，說：“洗手間就在那裡！”
孫齊雲看著何發魁的背影，臉上露出了一絲猙獰。他沒有想到，這個何發魁並不是自己的同路人，相反，他是馬駿的鐵桿擁躉，如果他向馬駿打電話，告訴馬駿，自己作爲一個行政首長趕到馨香苑抓毛小茍，馬駿一定會起疑心，如果馬駿採取什麼非常措施，毛小茍不能順利地押往前進看守所，後果就難以預料了。想到這裡，孫齊雲看了看毛小茍。
毛小茍搖了搖頭，說：“孫縣長，我是配合你的，但是你看，何局長是鐵了心要抓我回去，我看我就不見王書記了。”孫齊雲嘴角揚了揚，意味深長地說：“毛礦長，世事難料啊，現在說這些，還爲時尚早！”毛小茍的眼裡閃過一絲恐慌，他有些結巴地問：“你想怎樣？”
孫齊雲走到他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背對著他，朝小張點了點頭，小張立即轉身離開房間。何發魁從洗手間出來，正好看到了小張的背影，他問：“張全力，你去幹什麼？”“我去幫孫縣長買包煙。”小張的話從門口飄了進來，腳步聲已經遠了。
“發魁，你就這麼跟馬書記彙報吧。”孫齊雲換了一下腿，二郎腿邊晃邊說：“你就說毛小茍已經抓到了，現在馬上從省城返程，至於我來這裡的事，就由我當面跟他講吧。”何發魁點了點頭，拿起手機，按孫齊雲說的，跟馬駿打了電話，馬駿問：“這事孫縣長知道嗎？”何發魁看了看孫齊雲，說：“我一定把毛小茍平安押回江都。”
“我問你，孫縣長知道這事嗎？”馬駿對何發魁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感到意外，又問了一句。何發魁說：“好的，我一到江都就給您打電話。”說完就掛了電話。孫齊雲笑著問：“馬書記有沒有問起我？”何發魁說：“沒有，只是讓我確保平安地把人押回縣裡。”
馬駿聽著手機話筒裡傳來的忙音，滿臉的詫異。他細細地回想著何發魁的話，覺得有些蹊蹺，何發魁很明顯是聽清了自己的話，那他爲什麼不乾脆利落地回話呢？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不方便回答自己的問話，在他的旁邊，一定有一個讓他有所顧忌的人。細細一想，這個人，十有八九就是孫齊雲。
孫齊雲果然是趕到了省城，而且還是在何發魁抓捕毛小茍還沒來得及離開的時候趕到的，動作可真快，運氣可真好。馬駿擡眼看了看有些醉意的王重山，王重山恰好正好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自己，王重山問：“出了什麼事？”
從王重山纏著自己扯東扯西，到他安之若素的神情，再加上孫齊雲超好運氣地出現在抓捕現場，種種跡象表面，王重山已經佈下了一個精妙的棋局，馬駿覺得也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了，他說：“剛剛收到消息，毛小茍抓到了，現在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啪”的一聲，王重山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讓馬駿不由得一驚，王重山笑逐顏開地說：“好啊，抓到就好了，抓到了他，那些謠言就會不攻自破嘛。馬書記，你可得讓他們好好地審，說實話，我這幾天被這些謠言弄得七竅生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