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海川和柯夢雲交換了一下眼神，柯夢雲擺擺手，洛海川沉吟了一下，開口問道：“馬駿同志，你任楚湖市紀委書記快三個月了吧？”馬駿說：“是啊，我是10月底任的現職。”洛海川問：“工作上手了嗎？”馬駿回答道：“基本的情況掌握得差不多了，市裡正在按省裡關於開展幹部隊伍作風建設的部署，抓專項整治工作。”馬駿心想，這大概就是省裡對自己處分前的套話吧。

“不錯，不錯。”洛海川微微點頭，對於馬駿，他是熟悉的，周琦峰進京之前，曾經專門找過他，把馬駿託付給他，洛海川不想有負所託，在馬駿從澤西調任市紀委書記的事情上，他說過話，肯定了馬駿的成績，在馬駿從正處到副廳的這一步上，他起了一定的積極作用。洛海川接著問：“這次外出考察，出了問題，你有什麼看法？”

馬駿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下柯夢雲，柯夢雲的目光雲遮霧罩，眼睛專注地看著辦公室裡的一幅國畫。馬駿說：“洛書記，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您，事情已經發生了，我是分團的團長，在照顧鬱明生同志上做得不夠，我是有責任的。”洛海川和氣地笑了笑，說：“馬駿同志，別人說你很執拗，我看這話不完全對嘛！”

柯夢雲咳嗽了一聲，拿起杯子連喝幾口茶。洛海川靠在椅背上，說：“馬駿同志，今天把你找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找你談談心，夢雲同志是我專門請來的，明生同志出了事，他這個班長肯定是最關心的，省裡上午專門討論過這件事，夢雲同志在會上說了你的情況，省裡決定，不再追究這件事，至於你的工作，你先繼續抓下來，至於以後怎麼調整，組織部門會盡快出臺方案。”

馬駿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幾乎認定，柯夢雲一定會竭力把他往火坑裡推，可是爲什麼一夜之間，柯夢雲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他在會上彙報了自己的情況，這個發言一定是對自己有利的，不然省裡不會不再追究，爲什麼他要這麼做呢？馬駿想不明白，看了看柯夢雲，柯夢雲此時專注地看著茶杯裡的茶葉，杯子裡的茶葉沉沉浮浮，看得出，柯夢雲喝的是上好的龍井。

馬駿說：“謝謝組織對我的信任，不論組織上對我怎麼分工，我會嚴格要求自己，爲官一任，造福一方。”洛海川笑著點了點頭，對柯夢雲說：“夢雲同志，你不說兩句嗎？鬱明生同志是你的老部下，他的情況，你最瞭解，”柯夢雲說：“我沒有什麼好說的，關於此次的事件，馬駿同志還是有責任的，所以，思想檢查還是要作的，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啊！”

從柯夢雲的話裡，馬駿聽出了他的態度發生了明顯的轉變，他已經變相地承認了對自己的誤解，只不過是礙於顏面不肯認錯而已，馬駿立刻回答道：“我回去後，一定按洛書記、柯秘書長的指示，對自己存在的不足進行深刻的反醒，在今後努力改進，以更飽滿的工作熱情投入工作之中。”

“今天就到這裡吧，改天有時間，我和柯秘書長一起來你們楚湖去走一走，看一看。”洛海川臉上露出爽朗的笑容。馬駿站起來，說：“我謹代表市委宋書記及楚湖的幹部羣衆熱烈歡迎兩位領導。”洛海川站了起來，跟走上前來的馬駿握了握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說：“回去好好幹吧。”

離開洛海川的辦公室，馬駿盡情地沐浴著冬日暖陽，心情如同破土而出的麥苗，在如醺的微風中舒展著腰身。事情的結局太出人意料了，幾天來的悲涼一掃而空，他興奮地給高雅打了個電話，高雅也非常高興，她說：“真是雙喜臨門吶，我剛剛接到媽的電話，爸的身體好多了，豐平現在是個大晴天，二老現在正在廣場上遛彎呢。”

馬駿聽了這話，心情更加舒暢，他說：“我現在就趕回來，兩個小時應該能到澤西，中午就在家裡吃飯吧。”高雅說：“我現在就給家裡說，讓爸媽去買菜，我給你燒幾樣菜，現在可有展示的機會了。”馬駿說：“看來夫人信心十足啊，最近的廚藝想必精進了不少吧。”高雅說：“別小看人，對了，你不要著急，慢慢開車，多久我們都等你一起吃飯。”

剛掛完電話，手機就響了起來，柯夢雲說：“馬駿同志，你還沒走吧？我有事找你。”馬駿怔了一怔，說：“柯秘書長，我馬上去您的辦公室。”柯夢雲找自己，怕又是與鬱明生猝死一事有關，可是，剛剛洛海川不是當著他的面定了調嗎？難道又有什麼變化？馬駿滿頭霧水，敲開了柯夢雲辦公室的門。

一進柯夢雲的門，馬駿就感到了一絲隱隱的不安，因爲除了柯夢雲以外，屋裡還坐著一個人，這個人就是鬱明生的老婆郭小冬。郭小冬肯定是對省裡對自己的處分不滿意，找柯夢雲扯皮來了，馬駿掃了她一眼，發現她的眼裡並沒有那天的凌厲，相反，她的目光柔軟得讓人憐惜。

在馬駿看來，郭小冬這樣的態度，可能是在柯夢雲面前演的一場苦情戲。柯夢雲說：“馬駿同志，你來得真快啊，坐吧。”馬駿找了個離郭小冬最遠的沙發，坐了下來，也不作聲，看著柯夢雲，等著他的下文。柯夢雲竟然笑了笑，說：“馬駿同志，這就是南江大學的郭教授，她是鬱明生同志的愛人。”馬駿欠了欠身，朝郭小冬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不想郭小冬卻快步走到馬駿的面前，讓馬駿的心一下又提了起來，這個母老虎一樣的女人，不會當著省委秘書長的面動手打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