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紀委書記洛海川的講話，並沒有提及新馬泰學習考察團的事，馬駿虛驚一場，他拿起茶杯，喝了幾口茶，定了定神。接下來，是常務副省長靳魏風的發言，馬駿的神經又一次緊繃起來，當馬駿聽到靳魏風提到幹部外出考察這幾個字時，心急劇地跳了幾下，他知道，該來的終歸還是來了。
靳魏風說：“現在，我們的少數幹部，不思進取，整天渾渾噩噩，不是邀朋喚友喝酒吃飯，就是躲進茶樓喝茶打牌，這樣的歪風邪氣，不僅耽誤了工作，而且還嚴重影響到我們幹部隊伍在羣衆心目中的形象，上次一些幹部出國考察，因爲通宵達旦打牌，甚至鬧出了人命，同志們吶，此風不可長啊！接下來的政府工作重點，就是狠剎這種不正之風。”
會開完之後，宋紅軍按慣例要講幾句，他粗著嗓子，說：“我的喉嚨不大舒服，就不講了，讓馬駿同志講幾句吧，前不久，我們剛部署了全市整頓幹部作風的工作，馬駿同志是領導小組常務組長，他在整頓幹部作風建設上，更有發言權。”臺下立刻響起一陣小小的躁動，不少目光似笑非笑地瞟著馬駿，馬駿感到這些目光一點也不遮遮掩掩，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馬駿本想講些常規的套話，可是他被這些肆無忌憚的目光激怒了，於是他臨時改變了主意。他說：“今天是幹部作風整頓電視電話會，借這個機會，我要說說這次出國考察時鬱秘書長猝死的事情。”馬駿的話一出口，會場上頓時鴉雀無聲，大家有目光開始誠恐誠惶起來，不知道馬駿接下來的話會引起怎樣的震盪。
“我市這次出國考察的幹部有四個人，市委本來讓史市長帶隊的，由於史市長有重要事情，臨時讓我帶隊。全省出國考察的有二十八個人，楚湖相當於一個分團，我是分團的團長，團長由省委副秘書長鬱明生同志擔任，出發之前，省領導要求我們要講組織紀律，要聽從團長的安排，我的理解是，團長讓我們往東，我們不能往西，畢竟是一個整體，一切行動必須聽指揮，就算是打牌也不例外。”宋紅軍捂著嘴巴一陣急劇的咳嗽，想以此打斷馬駿的話。
馬駿適時地停了下來，轉移了話題，他說：“對於幹部作風整頓，省領導剛纔提了要求，我們一定要認真傳達貫徹落實此次會議的精神，按照省裡的總體部署，精心組織，周密安排，加大力度，不斷把幹部和機關作風抓緊抓實，不斷提高幹部隊伍建設水平，爲全市實施強市戰略提供堅實的組織保障。”
馬駿的講話，後半段基本上已經沒有人去聽了，對於這樣的套話，底下的幹部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他們還在回味馬駿所講的關於出國考察的事情，馬駿的話很明顯是在爲自己辯解，看來，鬱明生出國考察猝死案，並不是傳聞中所講的那樣，這裡面還大有文章啊！會場裡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宋紅軍朝市長關澤喜遞了一個眼色，關澤喜會過意來，宣佈散會，於是，在市領導離開後，衆人一鬨而散。宋紅軍回到辦公室，氣憤地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他自言自語地說：“太狂妄了，這樣的話能講嗎？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他拿起電話，給柯夢雲打了過去，把馬駿在電視電話會的講話複述了一遍，把柯夢雲氣得連手都在發顫。
由於馬駿這樣的講話激怒了柯夢雲，省紀委處分馬駿的行程提前安排實施。馬駿被叫到了省紀委的辦公室，找馬駿談話的，是省紀委副書記吳滌宇。吳滌宇說：“馬駿同志，這次請你來，是想讓你談談自己近段時間的工作，彙報個人的思想動態，現在，你就開誠佈公地說吧，希望你對組織不要有任何隱瞞。”
馬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吳滌宇眉頭緊鎖，他並不是對馬駿所講的一切以及他的態度不滿，而是在分析他所說的是否屬實。鬱明生這個人，吳滌宇是熟悉的，吳滌宇和鬱明生是同一年到省委宣傳部工作的，兩個人都是年輕人，住在單身宿舍的門對門，自然不多久就混熟了，只不過吳滌宇性格內向，是個沉穩人，而鬱明生卻樂於交際，有時一整天都難看到他的人影。
鬱明生不到兩年就調出了省委宣傳部，又在省政府辦公廳工作了三年，接下來就跨進了省委大院，成爲當時省委副書記習春雲的秘書，對於鬱明生的快速升遷，吳滌宇並沒有眼紅，他的體會是，性格決定命運，鬱明生是個喜歡結交的人，他不斷編織自己的關係網，正因爲有這樣的關係網，鬱明生三十四歲就成爲了省政府副秘書長，三十六歲又調到省委辦公廳，成爲炙手可熱的政治新星。
有的人，一得勢就忘乎所以，鬱明生就是這樣的一類人，他自從調到省委辦公廳後，就開始不安分起來，更何況，以他的地位，不知有多少懷著不同目的的女人想投懷送抱，不多久，他與省電視臺的一位女主持人的曖昧之事就被曝了光，這件事嚴重地打擊了鬱明生，他被調到省民宗局任黨委書記，一個顆新星就此暗淡無光。
在以後的三年時間內，鬱明生日漸消沉，迷上了麻將，有時還打電話給吳滌宇，約他出來湊班子，吳滌宇都找藉口推託了，以後兩人就完全斷了聯繫，直到有一天，吳滌宇在省裡的人事任免文件上，重新看到了鬱明生的名字，第二天，鬱明生就趾高氣揚地出現在吳滌宇的面前，鬱明生的身份成了省委副秘書長。吳滌宇知道，這與習春雲出任省委書記有著莫大的關係。
所以，對於馬駿的話，吳滌宇認爲可信度很高，找馬駿談話之前，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柯夢雲找吳滌宇談過話，柯夢雲的觀點很鮮明，對於馬駿的這種行爲，一定要認真處理。吳滌宇不由得爲難起來，他想了想，對馬駿說：“這樣吧，你先在省城住下來，隨時等我的電話。”宦海弄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