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駿把電話回了過去，卻不是柯夢雲本人接的，接電話的人告訴他，柯秘書長正在開會，有事請晚一些再聯繫，馬駿心裡忐忑不安，他匆匆地洗了把臉，就往省委大院趕，來到省委大院，被保衛處的人截了下來，弄清了身份，保衛處的那個小平頭又打了個電話，然後對馬駿說：“秘書處的喻處長讓你上去。”馬駿點了點頭，也沒有乘電梯，這個地方他在省政府辦公廳工作時來過不少次，秘書處在三樓，他選擇了走樓梯。
喻處長是個四十多歲的瘦削男人，不過他的瘦並不包括他的肚皮，真搞不懂他這副身板怎麼能長出這麼大的肚子，喻處長跟馬駿握了手，然後把一隻手放在他的大肚皮上，另一隻手叉著腰，說：“馬書記，坐吧。柯秘書長大概需要一個小時才能開完會。”馬駿遞給他一支菸，喻處長擺擺手，說：“不會不會。”馬駿的目光四處搜索了一陣，發現喻處長的辦公室沒有菸灰缸，本來想通過吸菸來緩解緊張情緒的想法落了空。
喻處長坐回座位上，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摸著他的肚皮，另一隻手輕輕地敲擊著桌沿，發出有節奏的低響，看他悠然自得的樣子，馬駿心裡的焦急就更加難忍了，他深吸一口氣，極力地勸誡自己要冷靜，在見到柯夢雲之前，這種焦燥是沒有必要的，喻處長冷不丁地說：“馬書記，鬱秘書長的愛人半小時前來過，柯秘書長從他的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
喻處長的語氣非常平和，平和的如同水波不興的池塘，可是馬駿聽起來，無異於是波濤洶涌的湖面上再加了一股強勁的風。喻處長又不作聲了，彷彿很享受這種閒適和寧靜，兩個人的心境在同一個屋子裡有著巨大的反差，不過單是從表情來看，除了馬駿臉色有些差以外，外人是看不出兩個人在心情上的差異的牆壁上的掛鐘艱難地邁著步子，對馬駿來說，這是一種煎熬。
馬駿索性拿起一張報紙，自顧自地看起來，當然，他半個字也沒有看進去，他在想，見到柯夢雲，怎麼應對，柯夢雲這麼急把自己叫來，有什麼目的？是“刑前”的一頓飽飯，還是提醒自己作好最壞的打算？其實，這兩種方式都是馬駿不願意看到的，可是，除此之外，還會有什麼呢？是啊，不會有別的，柯夢雲總不會是提拔重用自己吧？
喝了幾口茶，馬駿想去衛生間方便一下，他站起來，對喻處長說：“喻處長，我去洗手間一趟，馬上就回。”喻處長擡頭看了看掛鐘，說：“快去快回啊，柯秘書長可能馬上就要開完會的。”馬駿點了點頭，出了門，來到洗手間，他掏出傢伙，卻發現自己尿不出來，明明想小便，卻尿不出來，馬駿知道，可能是自己太過緊張的緣故，他故意想一些輕鬆的事，腦子裡浮現出聖湖與王雨鳳交歡的情景來，說來也怪，一會兒，他就氣壯山河地尿了出來。
回到秘書處，喻處長卻不在辦公室裡，他在走廊裡兩下張望了一下，走廊裡安靜的得，省委辦公廳，全省第一機關，這樣的地方即便是有人四處走動，也有一種神秘威嚴的味道，何況現在走廊裡沒有人，馬駿的憂慮和焦燥又一次從胸口溢往全身，他退回秘書處，坐了下來，繼續拿起報紙，硬著頭皮看下去，過了好一會，喻處長才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柯秘書長現在有空，你跟我來吧。”喻處長朝馬駿揮揮手，說完，手又放在了他的大肚皮上。馬駿連忙站了起來，跟著喻處長向走廊的深處走去，來到一扇門前，喻處長輕輕地敲了敲門，房間內傳來一個短促而中氣十足的聲音：“進！”喻處長放在肚皮上的手迅速地放了下來，推開門，垂著手，微躬著腰，說：“馬駿同志來了。”柯夢雲瞟了他們兩個人一眼，晃了晃手中的筆，示意讓馬的是，鬱秘書長的猝然離世，我並沒有直接責任。打牌的事，不是我主動要求的，是鬱秘書長讓尤成功同志喊我去了，我們在一起打了兩次牌，都是他吩咐尤成功同志找我去的。”
“馬駿同志，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現在人都走了，你說這些話有什麼用？省委領導的意見，是要整頓幹部隊伍的作風，你們在國外通宵達旦地打牌，打出了人命，這話傳到老百姓的耳朵呢，老百姓會怎麼看我們？嗯？是全省幹部隊伍的形象重要？還是你個人的榮辱重要？”柯夢雲瞪了馬駿一眼，繼續說：“鬱明生同志的愛人來過，她可是南江大學有名的教授啊，你知道她怎麼評價你嗎？她說你竟然對她出言不遜，甚至想動手打人。馬駿同志，你這樣的爲人處事方式，太讓人失望了。”
馬駿站了起來，他據理力爭說：“柯秘書長，郭教授她在說謊，真正罵人動手的人是她，我說過，我去她家是爲了弔唁鬱秘書長的，我怎麼會出鬧事呢？還有，明明是鬱秘書長派人找我去打牌，他是我的上級領導，他要我去，我能不去嗎？是的，我個人的榮辱不重要，但是我不能背上這樣的壞名聲，要想挽回不利的影響，辦法還是有的。”柯夢雲鐵青著臉，怒聲問：“你的意思，是把惡名推駿進來。
喻處長給馬駿倒了茶就出去了，柯夢雲緊鎖著眉，問：“昨天怎麼回事啊？”馬駿不解，問：“柯秘書長，您指的是？”柯夢雲的臉色更不好看了，他說：“你昨天是不是去過明生同志的家？”馬駿說：“是的，我想去拜祭一下鬱秘書長。”柯夢雲的嘴裡蹦出三個字：“瞎胡鬧！”這三個字如同擊中了一枚銀元，在空氣中發出金屬震顫的尾音。
馬駿壯著膽子，問：“柯秘書長，我能不能說說我的想法？”柯夢雲的眉毛動了動，冷著臉，說：“你說。”馬駿說：“柯秘書長，鬱秘書長走了，我跟其他的同志一樣，很悲痛，不過我要聲明到一個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