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金武連忙問：“趙家橋是哪裡？”鍾三奎說：“是甘河鄉的一個村，他們去那裡做什麼呢？對了甘河鄉甘豐食品加工廠就在那裡，難道那裡有什麼亂排亂放的現象？”馬駿皺起眉，說：“郜部長，你馬上同甘河鄉的書記成新聯繫一下，我們過去看看。”一行人趕到甘河鄉，只見成新早在廠門口等侯，旁邊站著幾個人，其中一位是馬駿的表弟黎春。

成新握住馬駿的手說，說：“馬縣長，聽說你要來，我馬上就趕過來了。”馬駿說：“我們進去說吧。”來到廠長辦公室，郜新農說明了來意，成新介紹說：“這位是我們甘豐公司的副經理黎春同志，他剛從車間主任位子上調上來，關於生產上的事，他最清楚，要不讓他給各位領導彙報一下？”馬駿點了點頭，說：“黎經理，你重點講講甘豐公司的排污處理情況。”

黎春見了表哥馬駿，心裡有些激動，聽說讓他介紹情況，不由得十分緊張，一緊張，話就說得不怎麼利索了，馬駿用鼓勵的目光看了看他，說：“先喝口水，慢慢說，把你平時掌握的情況介紹一下就行了。”黎春喝了口水，開始介紹起來，他說：“我們甘豐公司現在的日生產量平均十噸，日排污水七十多噸。”鍾三奎問：“主要的排放污染物是什麼？”黎春說：“清洗瓜果蔬菜的污水以及瓜果蔬菜的殘渣。”鍾三奎問：“還有呢？”黎春想了想，問：“工人的生活污水算不算？”

馬駿對成新說：“老成，今天就到這裡吧，望你們抓緊生產，爭取再創佳績。”成新有些錯愕，出門時低聲問馬駿：“馬縣長，是不是黎經理彙報得有問題，惹你生氣了？”馬駿說：“你可別多想，黎春不錯，你要多關心他的工作，該批評就批評，年輕人要經歷一些夾磨才能進步。”成新連連點頭。上了車，馬駿對郜新農說：“郜部長，老鍾，難道你們不覺得我們的方向錯了嗎？”

鍾三奎不解地說：“可是在趙家橋，也只有這個廠礦了。”馬駿說：“老鍾，你馬上問一下楊柳，是誰告訴她這個情況的。”鍾三奎從楊柳處得知了情況，說：“馬縣長，是一個叫裘夢的幹部說的。”馬駿對司機說：“掉頭，我們去趙家橋。”過了橋，被紅楓葉與翠柏渲染得斑斕美麗的趙家橋村就展現在衆人的眼前。“走，我們走進去。”馬駿下了車，朝郜新農他們揮了揮手。

裘小毛比以前更消瘦了，臉色黑黃，渾身上下看不出一絲年輕人的朝氣，遠遠望去，如同一棵被雷劈了的樹。他倚在牆角，曬著太陽，眺望著村外的田野。見馬駿來了，他有些呆滯的目光裡纔算是有了點生氣，他扭頭向屋裡喊了一聲：“媽，馬書記來了。”從屋子裡出來了一位婦女。加上這次，馬駿一共見過這位婦女三次，第一次是她的男人、村支書裘滿貴出殯的那天，第二次是裘小毛結婚的那天。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馬駿曾經寬慰過她，說現在裘夢的工作問題解決了，小毛結了婚，生活會慢慢地好起來，以後就等著過上好日子吧，說不定明天就能抱上大胖孫子呢。裘夢的媽媽聽了這話，也是喜不自禁，說：“全是托馬書記的福，你是我們全家的恩人，要不是你，我們娘仨不知道怎麼活下去哩！”馬駿說：“嬸，這是我們應該做的，等明兒個您抱上孫子了，一定要給個信，我等著吃喜酒呢。”

誰知道，人有旦夕禍福，現在，家裡的頂樑柱裘小毛患上了矽肺病，孩子沒有生下來，他就垮了。患上了這種病，不能進行稍大一些強度的體力勞動。馬駿鼻子發酸，從口袋裡掏出五百元錢，說：“嬸，這些你先拿著，改天我再來看望你們。”裘夢的媽媽推託說：“馬書記，我哪能要你的錢，你幫我家夠多了。這世上的好人可真多，昨天來了三個記者，他們也要送錢給我們。”

馬駿把錢塞在她的手中，說：“嬸，拿著吧。”裘夢的媽媽雙目盈淚，說：“謝謝馬書記。”馬駿默然地轉身，看了看郜新農，跟裘母打了個招呼，起身告辭。裘母喊道：“你們等一等。”說完就跑向了裡屋，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籃子雞蛋，她說：“鄉里沒有什麼好東西，這些雞蛋就拿回去，聽說馬書記家生了龍鳳胎，這些煮給大人和孩子補補身子。”推辭不過，馬駿最後收下了。提著這筐沉甸甸的雞蛋，馬駿的心也沉甸甸的。

“他們真的來過。”郜新農說。馬駿嘆了一口氣，說：“看來現在問題越來越複雜了。”鍾三奎不解地說：“記者怎麼會這麼發現這事？難道是澤西的幹部羣衆反映的？不然他們怎麼會把情況掌握得如此具體？”馬駿自言自語地說：“難道是他？”郜新農問：“馬縣長指的是誰？”馬駿說：“現在是誰反映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處理此事，若是見了報，怕是大問題了。”

馬駿一路無話，心裡思考著這則負面報道見報後將帶來的影響和應對之法，本來自己和鍾三奎沒有什麼責任的，現在勞立寬、計金橋已經敗走麥城，自己是澤西縣的縣長，多多少少會有影響，而記者們把這事與環保扯上關係，鍾三奎的日子也會不好過，對手真是厲害，一石二鳥啊！回到辦公室，他又給夏麗打電話，夏麗說她已經跟總編打了招呼，應該沒有多大的問題，讓馬駿不要擔心，可是馬駿豈有不擔心之理，他的心裡七下八下的，郜新農說：“要不這樣，我先到省報社打聽一下，再作打算。”馬駿想了想說：“現在也只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