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鬆偉坐在車裡，眼睛微閉，他不是在打盹，他的腦子正高速地運行著。車子停了下來，田鬆偉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司機說：“田書記，金龍賓館到了。”田鬆偉下了車，瞟了一眼金龍賓館的主體樓，這是一棟五層的建築，以前，它是澤西一流的賓館，整天車水馬龍，現在，它已經門可羅雀，縣紀委把賓館的五層包了下來，作爲秘密查案之地，有第二紀委之稱。
監察局副局長伍同春見田鬆偉來了，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他親熱地打著招呼說：“田書記，您來啦！”田鬆偉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破天荒地笑了笑，說：“辛苦了。”伍同春跟在田鬆偉的後面，亦步亦趨地來到了一個房間，這是金龍賓館的總統套房，在八十年代中期的澤西，這樣的套房僅有金龍賓館這兩套，只有省、市重量級人物纔有資格在此歇息。
看上去十分陳舊的總統套房的外間是個大會客室，東西兩面各有一間臥室，東邊的一間小臥室保留著，另一間大臥室被改成了辦公室，擺了四張桌子，田鬆偉用眼睛瞟了一下，裡面的四個人正齊整整地伏案整理材料，他沒有去打擾他們，而是示意伍同春去另外一間小臥室談。伍同春給田鬆偉泡了一杯龍井，又遞過去一支菸。田鬆偉把煙接在手裡，也不點燃，開口問：“東西呢？”
伍同春忙不迭地跑到另一個房間，找到了那份簽了李萬全名字印著李萬全手印的詢問筆錄。田鬆偉逐字逐句地看完了詢問筆錄。想笑，可是到底還是忍住了，他板著臉說：“同春，此事關係重大啊！”伍同春說：“田書記，要不要馬上向市紀委反映？”田鬆偉知道馬駿與市紀委書記餘家良關係很近，現在把事情反映到了市紀委，說不定會出現什麼意外，他沒有回答伍同春的話，而是說：“你現在馬上給我弄清李萬全與中標方鴻泰公司的關係，要做到鐵證如山。”
田鬆偉頓了一頓，問：“李萬全現在怎麼樣？”伍同春說：“在4號房裡面，有兩個人看著他。”田鬆偉說：“你可要給我盯緊點，別出什麼岔子。”伍同春說：“請田書記放心。”這時，田鬆偉的電話響了起來，田鬆偉接了電話，官味十足地問：“你哪位啊？”柳青菱說：“田書記，我是小柳，柳青菱。”田鬆偉的眉毛跳了跳，語氣柔和起來，他捂住手機話筒，對伍同春說：“你去忙吧。”
“喲，小柳，怎麼好久不給我打電話啊！找我有事嗎？”田鬆偉等伍同春一出去，臉上就如同被春風吹過之後殘雪消融，鮮花盛開，聲音也如同解凍的池塘一般蕩起了漣漪。柳青菱的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問：“田書記，您見過李萬全嗎？”田鬆偉沒有正面回答，說：“看來你們夫妻兩個人情深意重啊！”柳青菱說：“田書記笑話了，我找他辦離婚手續，這兩天不見他的人影。”
“你怎麼會想到問我這個問題？”田鬆偉問。柳青菱說：“我聽金樂樂公司的人說，他自從被兩個好像是縣紀委的人從公司帶走後，就再也沒有看見過他，所以就冒昧地打電話來問問您。”田鬆偉說：“怕是他們眼花了，李萬全是民營企業家，不是我們的工作範圍啊。”柳青菱說：“那對不起田書記了，我只是心急，打攪您了。”田鬆偉說：“小柳啊，要不晚上吃個飯，我幫你想想辦法找找看？”柳青菱在電話裡沉默了一下，說：“好吧，我在招待所安排一個包間。”
放下電話，柳青菱馬上給馬駿打了過去，她說：“馬縣長，田鬆偉說他沒有見過李萬全，他，他要我晚上請他吃飯，他幫我想法找找看。”馬駿說：“他肯定不會承認的，李萬全給我送了錢，他們正在暗地裡做文章呢，李萬全一定是在他們手裡。晚上，你多給他灌點酒，套一套話。”柳青菱爲難地說：“馬縣長，我怕啊，他不是個正經東西。”馬駿笑了笑，說：“他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的，絕不敢亂來，你放心好了。”
晚上九點鐘，柳青菱又打來電話，馬駿把已經哄得睡著的馬若影交給了母親，來到了書房，給柳青菱打了過去。柳青菱抱怨地說：“這隻老狐貍，喝成這樣了，還不說真話。”馬駿問：“他都說了些什麼？”柳青菱說：“他說他會盡力幫我找李萬全，讓我不要擔心。就再也不肯說這類話了，反而問起了我和李萬全的感情，說什麼紈絝子弟不可靠之類的，讓我早離早脫身。”
馬駿安慰了幾句，掛了電話。他已經從柳青菱的話中得知了李萬全的下落，沒錯，李萬全就在田鬆偉的手中，田鬆偉正做著扳倒自己的春秋大夢。馬駿心中坦然，無所顧忌，他倒想看看田鬆偉如何把戲一步步地推向□□。而此時，田鬆偉正興奮得如同一隻遇見了受傷的獵物的野獸一樣，看著手中的材料心跳如鼓，他對伍同春說：“你晚上跟同志們加了班，儘快突破羅育恆。”
李萬全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好好地睡上一覺了，在承認給馬駿送過禮之後，正準備好好地睡上一覺，沒想到剛躺下一個小時，就被一名幹部給弄醒了，剌目的強光照著他，讓疲憊至極的他很快就交待了自己的犯罪事實，伍同春讓他簽字畫押之後，恩準他睡了一覺。自己很快就把正在澤西指揮施工的鴻泰公司經理羅育恆“請”到了金龍賓館。
羅育恆這個躊躇滿志的商人正準備在澤西好好地幹上一把，沒想到剛擺開架式就被紀委給盯上了，因爲李萬全的進一步招供，他知道隱瞞下去毫無意義，於是把李萬全跟他之間的交易和盤托出，伍同春連夜敲開了田鬆偉的家門，田鬆偉看了材料後，又一次迎來了他的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