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立寬約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澤西縣建設局局長管維。當初甘河鄉(xiāng)節(jié)水高效農業(yè)整鄉(xiāng)推進工程沒有按規(guī)定落實配套資金一事被人捅到省裡去後，馬駿與管維之間的爭鬥被勞立寬盡收眼底，現(xiàn)在，勞立寬打算用管維這枚棋子，好好地將一將馬駿的軍。

馬駿的新車在第二天下午就開回了縣政府大院，是一輛紅旗名仕，跟馬駿在秀水時的車型差不多，但時隔一年後，這款車做了相應的改進，雖然外在變化不大，但從駕駛舒適度和操控性能來說，比原來的那款性能更好，馬駿對這輛車相當滿意，他從行管局拿到車鑰匙後，並沒有交給秦嶺，第二天早上，他帶著副主任馮由江和城建科科長陸子昂，來到了縣環(huán)保局，開始了他上任後的第一次調研。

上午主要是聽彙報，除了關心環(huán)保局的運轉情況外，馬駿還特意問了兩件事情，一個是澤天化工現(xiàn)在的狀識，另一個是甘河鉬礦的環(huán)保措施。對第一個問題，鍾三奎如數(shù)家珍，因爲在澤天化工污染事件之後，省、市都非常重視，史湘蘭在事件之後開始了長達兩個多月的輪番式彙報，而鍾三奎幾乎對每一個彙報的材料都耳熟能詳。

澤天化工最後的處理結果是，該廠搬遷到了城郊餘坪鎮(zhèn)的一處山凹之中，所有的設備於年前已經抵達新廠址，現(xiàn)在正進行緊張的調試，廠房建設於上個月已基本建成，廠區(qū)的職工住宿樓建設正在進行。馬駿問：“新廠投產後，污染指數(shù)會是什麼樣的水平？”鍾大奎說：“只能說污染受衆(zhòng)會大幅減少。”馬駿不解地問：“此話怎講？”鍾三奎說：“新廠周圍的羣衆(zhòng)少，所以說受衆(zhòng)大幅減少。”

馬駿皺著眉頭說：“這麼說，澤天化工只不過是換了個地方，污染處理能力並沒有隨著新廠的投入生產而得到提高？”鍾三奎無奈地說：“是啊，如果要提高污染處理的能力，光是投入就讓縣裡的決策者們望而卻步。”馬駿說：“這麼勞民傷財?shù)卮髣痈筛辏瑓s是換湯不換藥啊。”

“要是再出污染事件，我們拿什麼向上面交待？”馬駿頓了一頓，問鍾三奎。鍾三奎乾笑了笑，說：“這個我們不好說，大政方針由縣裡定，我們能夠做到的，只是加強對該廠的環(huán)境監(jiān)測。”馬駿說：“這還不夠，我看這樣，你們派專班到新廠去進行爲期一個月的環(huán)境監(jiān)測，拿出詳盡的評估報告，然後送縣委縣政府備案，這份報告必須交給我簽字後上報。”

“鉬礦呢？”馬駿繼續(xù)問。鍾三奎說：“鉬礦是鄉(xiāng)鎮(zhèn)招商企業(yè)，我們的工作剛起步，現(xiàn)在還沒有納入管理。”馬駿說：“這可不行，鉬礦是重污染企業(yè)，如果缺少監(jiān)管，對污染處理不力，必將爲害一方，你們必須要馬上行動，深入一線進行污染調查，你們要知道，鉬礦周邊是高效農業(yè)生產基地，是省重點項目，不出問題則已，出了問題，可是天大的事。”

“縣委常委會已經同意對環(huán)保局的工作加大支持力度，相信用不了幾天，林書記、勞縣長就會來環(huán)保局調研，你們把環(huán)保局存在的問題和困難好好地做做文章，要讓書記縣長覺得，環(huán)保局的問題已經到了非重視解決不可的地步，我會在中間做些工作，力爭縣裡加大對環(huán)保局的投入。但是，同時，你們必須以作爲求地位，除了我剛纔提到的兩件事情外，你們還必須建立常態(tài)化的工作機制，在全縣深入開展污染源的監(jiān)督和治理。”馬駿說完，看了看在座的環(huán)保局各位負責人，說：“各位肩上的擔子可不輕啊！”

鍾三奎說：“請馬縣長放心，請縣委縣政府放心，我們一定履行好使命，爲澤西的環(huán)保事業(yè)做出我們應有的貢獻。”馬駿點點頭說：“鍾局長，各位負責同志，我相信你們，縣委受到縣政府相信你們能夠出色地履行好職責。同時你們也要相信，我一定會爲你們的工作提供不遺餘力的支持。”

下午，馬駿提出到甘河鉬礦看一看，鍾三奎帶著副局長翟娟、環(huán)保執(zhí)法大隊隊長姜力陪同前往，聽說馬駿要來甘河，張煥強率在家的所有鄉(xiāng)負責同志在鄉(xiāng)里等侯，馬駿走進鄉(xiāng)黨委大院，一種親切感浮上心頭，甘河鄉(xiāng)政府正在建設的鄉(xiāng)黨委政府大樓告訴馬駿，他未競的夢想正在張煥強等同志的手下變爲現(xiàn)實。馬駿握著張煥強的手說：“你辛苦了。”

柳青菱一點也沒有變，站在一幫男人中，如同一株迎春花一樣嬌豔，握住柳青菱的手，馬駿微笑著問：“青菱同志，現(xiàn)在適應基層工作了嗎？”柳青菱笑了笑，正準備答話，張煥強說：“柳委進步很大，現(xiàn)在甘河鄉(xiāng)的宣傳工作已經大有起色了。”馬駿低聲說：“煥強啊，看來你又得爲宣傳工作操些心了。”張煥強有些不解，但礙於人多，沒有問下去。

等到達青嶺凹鉬礦後，張煥強和馬駿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他問：“馬縣長，剛纔你的意思是？”馬駿說：“嗯，柳委這幾天的調令怕是要下來了。”張煥強問：“你是說她要調走？調到哪裡去？”馬駿說：“這個你就不要問了，一切等組織部門的正式通知吧。”

位於青嶺凹村旁邊的鉬礦還是過去的老樣子，只不過由於到處都灑落著灰白的塵埃，看上去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彷彿連呼吸都感到很困難似的，馬駿不理會鉬礦業(yè)主方到會客室坐一坐的邀請，他徑直來到鉬礦的作業(yè)井旁，朝裡面看了看，心裡徒生一股寒意。他怒氣衝衝地問礦上的經理：“你們就讓工人們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作業(yè)？你們的良心難道都讓狗給吃了？”

業(yè)主方的經理被馬駿一罵，低下了頭，他囁嚅著說：“他們都帶了口罩，每工作一小時都有出來透一口氣的機會，而且他們的工資比全縣所有工種工人高兩到三倍，每年我們都會給他們免費做體檢。”馬駿冷笑著說：“這麼說來，他們的工作是個金不換的差事了？要不這樣吧，你也戴上口罩，在裡面給我呆上一個小時，我不要你做什麼事，只在裡面呆一個小時就行，我給你兩百塊錢，一個小時賺兩百，我想全世界沒有哪個工人的工資比這還高吧？怎麼樣？”

業(yè)主方的經理說：“這，這。”“你們這幫人，簡直是黑心爛肝的資本家。馬上給我停止生產，開展專項整頓，如果生產環(huán)境不達標，你們永遠都別想重新投產。”馬駿甩了甩袖子，衝著鍾三奎說：“你派專人來這裡下達停產整頓通知書，讓他們拿出整改方案，一個月後，我再來回訪。”

張煥強走到馬駿的面前，說：“馬縣長，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這裡工人生產的環(huán)境，要是知道，我怎麼能允許他們這樣幹啊。”馬駿說：“這事的責任不在你身上，你也不要過於自責。你必須明白的是，以犧牲環(huán)境、犧牲工人健康爲代價的生產產值，我們不要也罷。今後環(huán)保局的工作，希望鄉(xiāng)里給予足夠的支持。”張煥強說：“請馬縣長放心，我會的。”

返程時，馬駿讓馮由江和陸子昂坐鐘三奎的車回城，他開著車，帶著張煥強，來到了飛雲(yún)湖畔，按馬駿的意思，張煥強通知甘河鄉(xiāng)的成新、柳青菱、孫其羣三個人趕到了飛雲(yún)湖的農莊。馬駿問了他們的近況，甘家麗走後，成新?lián)梧l(xiāng)黨委副書記兼常務副鄉(xiāng)長，孫其羣剛剛提拔爲副鄉(xiāng)長，而裘夢迴到鄉(xiāng)里，擔任鄉(xiāng)黨政辦主任。

馬駿爲他們的進步感到高興，看著馬駿給成新和孫其羣敬酒祝賀，柳青菱一點也不失落，她說：“我這兩年來，在甘河鄉(xiāng)工作得很愉快，張書記、成書記給了我很大的鼓勵，我學了很多東西，我也進步了。”馬駿說：“是啊，我們的柳委也進步了啊，你會有更大的進步的。”

張煥強問：“柳委，在這羣人中，你最感激的是誰啊？”柳青菱說：“說出來怕你們吃醋。”一桌人聽了這話，都笑了起來，柳青菱端起酒杯，對馬駿說：“馬縣長，我最感謝的人，就是你，我從你的話裡深受啓發(fā)，是你在我最低落的時候，給了我莫大的鼓勵，這杯酒，我要敬你。”說完，她一飲而盡，馬駿笑著說：“我看柳委最大的進步，就是學會了喝酒。”一桌人又笑了起來。

吃完飯，馬駿把張煥強叫到一邊，說：“你替我過問一下甘河泵站楊站長的情況，我很掛念他。”張煥強說：“好的，你想叫我給他怎樣的幫助？”馬駿說：“先問了情況再說，有些事我出面不太好，現(xiàn)在羅愛國成了水利局局長，這個人不得不防啊。”

回到縣城，已是晚上九點鐘，馬駿把車子停進了政府大院的車庫，步行回家，到門口時，才能現(xiàn)家門口有一個人影在晃動，樓道里有感應燈，馬駿一跺腳，一個男人的面孔出現(xiàn)在了馬駿的面前，馬駿有些驚訝，他問：“你怎麼來了？”

把曾爽迎進了家中，馬駿又給他倒上茶，問：“你不會是像有的人一樣，來求我?guī)兔k事的吧？”曾爽說：“我昨天中午因爲喝醉了酒，下午沒有上班，今天剛上班，就聽到了不好的傳言，我很痛苦，所以特地來找馬縣長傾訴傾訴。”馬駿笑了笑，問：“有什麼事，白天不能說嗎？”曾爽連忙問“我打攪到你了嗎？馬縣長？要不明天我再找你吧。”

馬駿說：“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問，究竟發(fā)生了什麼事，讓你這麼晚還一直等著我。”曾爽嘆了一口氣，說：“有人背地裡說我閒話，誣衊我昨天下午沒有上班的原因是被派出所抓了，他們說我?guī)帜鞘铝恕！瘪R駿哈哈一笑，說：“曾爽，你不用擔心這個，有我爲你證明，別人再怎麼誣衊你也沒有作用，如果有領導問起此事，你就說你昨天下午替我辦事去了，讓他來問我。”

“領導也會過問此事，看來這事真的是邪乎啊！”曾爽不解地說。馬駿拍了拍他的肩，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曾爽，你可能不知道，有人在眼紅你呢，以後，明槍暗箭只會多，不會少，你要學會坦然面對，泰然處之。”

曾爽問：“他們爲什麼要針對我？我哪裡做錯了嗎？”馬駿說：“在官場上，誰也說不清誰對誰錯，官場的法則，是由利益決定的，基於利益至上的原則，但凡對自己利益有阻礙、有威脅的人，都是潛在的或現(xiàn)實的敵人，必須動用謀略清除障礙，只不過有的人是取之有道，有的人是不擇手段，而你，碰到的就是後面的這種人。”

“可是我自問，自己沒有得罪誰啊，更何況，我不過是一個小科長，一個替領導跑腿捉筆的角色，這也能成爲被清除的目標？”曾爽繼續(xù)問。馬駿說：“回去休息吧，或許到了明天，你就會知道原因了，在知道原因之前，你可要做好充分的準備。”

縣委常委會的規(guī)矩，馬駿是知道的，他不想在組織部門的文件下達之前，把會議的內容提前透露出去。送走了曾爽，馬駿給岳父打了個電話，他怕高雅已經睡了，吵到了她，而岳父現(xiàn)在可能剛剛回到家裡，這是他多年來的作息習慣。高楚羣說：“高雅現(xiàn)在的情況很好，昨天你媽陪她去了一趟醫(yī)院，看了醫(yī)生，醫(yī)生根據(jù)高雅的身體狀況，專門擬了一份膳食方案，你媽到現(xiàn)在還沒有睡，在琢磨方案呢。”

馬駿說：“讓二老費心了。”高楚羣笑著說：“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對了，你現(xiàn)在在澤西，情況怎麼樣？工作還順利嗎？”馬駿說：“剛來不久，談不上好壞，有一些小事，很煩人。”高楚羣問：“能給我說說嗎？”馬駿說：“後天是星期六，我儘量抽時間去豐平一趟，到時再詳細地跟您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