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作風整頓動員會後，秀水鎮機關幹部的工作作風看上去得到了改進，平時串崗扎堆胡侃瞎吹的男人們和打毛衣談麻將經的女人們都收斂了許多，最起碼，他們的行爲變得遮遮掩掩起來，聲音變得細微起來，整個政府院子不再象以往那樣嘈雜，馬駿扒開窗簾，打開窗戶，看了看已是深秋的院子，然後出了門，向樓下走去。
計生辦位於鎮政府辦公樓一樓。鎮政府辦公樓就建在秀水的主街上，由於計生工作牽扯麪廣，所以鎮委鎮政府把本來出租給商販的的三間商鋪收了回來，用作計生辦的辦公地點，一來方便羣衆，二來不會因爲人流密集而影響鎮裡機關的正常辦公秩序。馬駿從大院的門口出來，來到了掛著秀水鎮計劃生育辦公室牌匾的計生管理辦公室。
由於時間尚早，來辦事的羣衆很少，馬駿進去的時候，只有一老一少兩個婦女正站在櫃檯邊，一言不發。馬駿以爲裡面沒有人在上班，走上前一看，纔看見一把躺椅上正舒適地睡著一個三十多歲的胖女人，馬駿問：“你們不辦事嗎？”胖女人沒有作聲，馬駿說：“有人辦事呢，你們看不到嗎？”“你煩不煩啊，辦事的人沒來，你們等一會。”胖女人閉著眼睛回答。
馬駿說：“人家大老遠來鎮裡辦事，你們這樣愛理不理的，讓人家在這裡傻等著，這樣是不是太不像話了？”胖女人睜開眼睛，坐了起來，臉上帶著不耐煩的神情說：“我沒跟你說過嗎？辦事的人沒來，你耳朵聾了是不是？”馬駿壓住火，問：“你不是辦事的人？”胖女人說：“我辦不了。”馬駿說：“你既然辦不了，在這裡上什麼班？要睡回家睡去。”胖女人氣沖沖地站起來，說：“我在哪睡關你屁事。”馬駿不再理她，向辦公室打了一個電話，他說：“小賀，你讓人搬三把椅子來計生管理站來。”
賀健敏和辦公室的小袁把椅子搬來了，馬駿對一老一少兩個婦女說：“站好久了吧，坐。小袁，給她們每人倒杯水。”馬駿想，這個胖女人看到此情此景一定會後悔她剛纔的舉動。可是很讓他意外的是，這個胖女人看了他們一眼，又睡回到躺椅上。馬駿把櫃檯一拍，喝道：“你什麼態度？有你這樣爲羣衆辦事的嗎？”胖女人閉著眼睛，揮揮手說：“不要在老孃面前耍官威，老孃不怕，走吧！”
賀健敏粗著喉嚨喝道：“宮雪娥，你也太不知好歹了，你不把我放在眼裡沒關係，這個可是鎮裡的馬書記。”宮雪娥微睜著眼睛，看了看馬駿一眼，躺著說：“書記，請坐吧，有什麼事等主任回來再說。”小袁雖是個女孩子，但很潑辣，見宮雪娥如此態度，氣不打一處來，衝進櫃檯裡就把宮雪娥的躺椅給推翻了，宮雪花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從地上爬起來就撲向了小袁。
小袁跑了出來，賀健敏迎上去，架住了追上來的宮雪娥。馬駿對小袁說：“你現在就把鎮裡所有在家的機關幹部叫來，我要在這裡開現場辦公會。不一會，全鎮在家的五十來號人把計生管理站圍了個水泄不通，連站外都站滿了人。馬駿說：“這個叫宮雪娥的人從今天起被開除了，理由有三，一是沒有工作能力，說白了就是不能辦事，我們政府機關不是慈善機構，我們養不起閒人。二是沒有職業道德，羣衆大老遠來辦事，她只顧自己睡覺，讓一個老人一個孕婦在這裡站著等了半天。就是一個陌生的人，見此情此景也會弄一條板凳讓她們歇歇腳。三是沒有紀律意識，她連我這個鎮委書記都不放在眼裡，我看她一定是仗著自己有什麼後臺，所以敢如此膽大妄爲，既然不服我的管，就不要吃我的飯。今後只要犯了以上三條中的一條，我們都要追究責任，視情況給予批評、停職、開除等處分，所有的人一視同仁。散會。”
宮雪娥朝馬駿撲了上來，小袁和宣傳委員晏美華攔住了她，架住她的胳膊，她在地上不停地伸甩著一雙圓乎乎的短腿，口裡罵道：“姓馬的，你敢開除老孃，你等著瞧，老孃等著你把老孃用轎子把老子擡回來上班。”馬駿冷哼一聲，說：“你就等著吧，我告訴你，我寧可不要這個副縣級鎮委書記的帽子，也絕不會讓你踏進秀水鎮這個院子。”
謝清跟著馬駿來到他的辦公室，說：“馬書記，這個宮雪娥是縣紀委書記厲慶生的姨妹啊，你這下可是給自己難看啊，讓她寫個檢查在會上念一念就算了。”馬駿笑了笑，說：“謝書記，我可不是孫悟空，剛剛捉了一個妖，什麼太白金星觀音菩薩都現身了，最後只得放妖怪回去，如果讓宮雪娥再回來上班，我這說的話以後能算數嗎？堅決不行，厲書記這裡，我去跟他解釋，如果他能秉持正義，他會同意我的作法，如果他想徇私，我會把這事反映到縣委去，讓縣委給我一個公道。”
面對著秀水這一個爛攤子，馬駿明白，如果像在甘河那樣施仁政是行不通的，搞一團和氣是扭轉不了亂象的，必須下猛藥，動重拳。殺雞駭猴也好，秋風掃落葉也罷，務必剎住這股人浮於事、碌碌無爲、得過且過的歪風邪氣不可。只有風正，才能辦事高效，才能實踐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的宗旨觀念，因此，這個黑臉包公，他非得當下去。
第二天，馬駿徑直來到縣紀委，他向厲慶生彙報了自己的作法，他說：“厲書記，在開除宮雪娥之前，我並不知道是她與您的關係，等到我當著全鎮機關幹部的面開除她之後，有人才向我提醒，今天我專程向您致歉，同時也想求得您的支持，秀水鎮現在的形勢非常複雜，困難很多，如果有您的支持，我想以後的工作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