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無力感深深地籠罩著馬駿的身心。在鉬礦項目上，史湘蘭已經下了最後通牒，自己意圖說服史湘蘭的希望化爲了泡影。甘河鄉羣衆的利益、白露的歸宿問題象兩塊大石頭一樣沉甸甸地壓在馬駿的心頭。怎麼辦？退一步海闊天空？馬駿深夜回到了甘河鄉，他躺在自己的宿舍□□，輾轉反側。

早上的時候，朱沙河打來了電話：“馬鄉長，我們按照你的指示，對方案作了重大修改，史縣長剛剛看過，高度肯定，誇獎我們講風格，爲甘河鄉人民造福。”馬駿緩緩地說：“我現在就過來，在哪裡碰頭？”朱沙河問：“君悅酒店好不好？”馬駿掛了電話，在辦公室裡發了一會呆，向樓下走去。

這一份方案較之以前的方案有一定的起色，主要是在於交通上。從下國道算起，連接甘河鄉政府所在地甘河村有十五公里，再轉個彎往東北方向走約二十公里睛雨路，就是青嶺凹村。這三十五公里路，朱沙河提供的方案是全部修成五米寬的水泥路，由歐納集團與甘河鄉共同建設，國家通鄉公路建設項目投入200萬元，歐納公司出資300萬元，甘河鄉出資300萬元，其它部分由羣衆集資或投勞。

馬駿說：“朱總，讓羣衆投勞沒什麼問題，你讓我們鄉鎮政府拿錢，不太現實吧？再說了，這國家通鄉公路建設項目能要到手？”朱沙河笑了笑說：“馬鄉長，這個問題你就不要太操心了，一切包在我們身上，我們每年不是要上交給鄉政府100萬嗎？我們三年不交這個費用，不就完了嗎？史縣長說了，通鄉公路建設項目現在由她親自抓，她表了態，說一定會大力支持的。”

馬駿把朱沙河的方案放進包裡，說：“我再拿到鄉里議一議，如果各位班子成員沒有異議，我們就把合同簽了，你看這樣行嗎？”朱沙河說：“也不在乎多等一天，好事多磨嘛，我後天就要回珠海，我們就等著馬鄉長的好消息了。”馬駿跟史湘蘭打了個電話，說：“這個方案我看了，看得出來他們很有誠意。”史湘蘭說：“這是肯定的，你就快點把合同簽了吧。”馬駿說：“我必須把這份方案帶回去，跟班子成員通個氣。”史湘蘭什麼也沒說，掛了電話。

甘河鄉政府的會議室裡，氣氛很熱烈，鄉黨委幾乎所有的班子成員都對這個項目描繪的美好前景所鼓舞著，現在，羣衆們都從外地打工返家了，勞力多的是，修整路基絕對沒問題，一分錢不用掏就能走上寬闊平坦的水泥路，該是多麼幸福的事情，他們都在爲馬駿這位年輕的鄉長帶來的福音而高興，心裡不約而同地欽佩起他來。

但他們不知道馬駿的想法，馬駿說：“這個項目最大的毛病在於對環境的危害，你們怎麼看？”大家都笑了起來，就連自馬駿來後在會上一向沉默寡言的晏三明也忍不住發了言，他說：“馬鄉長，你就快點把合同簽了吧，現在最大的環境問題是生存環境，我有個遠房親戚在偏遠山區，聽他講，他們那裡的人一生只洗三次澡，出生一次，娶老婆一次，死的時候一次。誰家要是有一口常年有水的深井，再醜的小子也找得到百裡挑一的好婆姨。你不是在會上講過嗎？要想富，先修路，現在只要合同一簽，路的問題就輕飄飄地解決了，路一通，老百姓的日子就越過越好，等羣衆生活富裕了，再考慮環境保護吧。”

會後，馬駿打了朱沙河的手機，他說：“我們討論了一下，合作協議裡面必須要加一項內容，關於生產廢水處理和生產工人的健康保護，這個條件滿足了，我們馬上籤合同。”朱沙河說：“我現在就趕過來。”

在馬駿的辦公室裡，朱沙河把一個鼓囊囊的大信封放到了他的桌子上，說：“這些天，馬鄉長一直爲項目的事情奔波操勞，這點辛苦費你就收下吧。”馬駿指著錢說：“朱總，這一套就免了，我們談項目。”朱沙河說：“實話跟你說，我都不好意思打電話給總部請示了，我們一味讓步，圖的就是青羊嶺的鉬礦豐富，有投資前途，集團總裁說了，這是底線。如果再滿足你提出的問題，不知道又要增加多少投資，馬鄉長，你要知道，我們是企業，不是慈善機構。”朱沙河說完就走，馬駿喊了他回來，說：“錢拿回去吧，我消受不起。”

史湘蘭聞信後，沒有打馬駿的電話，而是來到了縣委辦公樓，走進了嚴樺的辦公室，這是史湘蘭上任以來第一次踏進這個辦公室，讓嚴樺非常意外。史湘蘭說：“嚴書記，今天我來，主要是爲了甘河鉬礦項目，馬駿現在負責甘河的全面工作，在項目引進上採取推諉拖延的態度，人家企業送上門來，他拼命往外推，理由是環境會受到污染，嚴書記，你也主持過政府的工作，你見過有這樣畏縮不前的幹部麼？象這樣的同志，怎麼能開創甘河鄉的新局面？”

嚴樺聽了史湘蘭的話也感到惱火，他說：“招商引進是縣裡的中心工作之一，他怎麼能脫離大局呢？這個同志平素不是敢闖敢拼嗎？怎麼關鍵時候掉鏈子？”史湘蘭說：“投資方在澤西呆了半個月了，投資方案是一改再改，嚴書記，投資方是要賺錢的，無利可圖的事誰願意幹？現在，馬駿又提出要解決一系列環境污染問題，我看他是明擺著頂著幹。”

“你的想法是？”嚴樺問道。史湘蘭說：“委任一個服從大局的黨委書記，到甘河主持工作。”嚴樺又問：“湘蘭同志有合適的人選嗎？推薦推薦。”史湘蘭笑了笑說：“這黨管幹部是原則，你是班長，所以這個心還是要由你來操。”嚴樺點點頭說：“我跟組織部說說，讓他們物色人選。”史湘蘭說：“投資方明天就要走了，我擔心一去不返。”嚴樺說：“我讓他們抓緊，你跟投資方說一說，讓他們多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