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紅又清了清嗓子，說：“既然郭縣長點名讓我說，我就談下我個人的觀點，不足之處，還望郭縣長見諒。我的建議，是先按照上面的政策，落實好分流教師的生活補助，組織專班，把這些人的工作做通，爭取他們的理解和支持，對學校教育經費問題，我還是堅持我原有的觀點，教育經費不但不能削減，而且還要增加，這樣，我們秀水的教育事業才能繼續向前發展。”

任大海立馬接過話來，他說：“郭縣長，我也談談我的看法，雖然我曾在秀水工作過一段時間，但是任黨委書記的時間不長，上任前，縣委嚴書記親自找我談話，對我的工作提了很明確的要求，我記得他對我提的第一個要求，就是團結帶領秀水鎮的一班人，開創秀水新局面。這是一個大課題，我知道團結共事的重要意義，怎麼團結共事，這是我上任以來一直思索的問題。”

喝了口茶，他繼續說：“現在鎮上的幹部職工工資待遇低，我的工作時間長，工資才一千二百多塊錢，正紅同志你的工資可能只有一千零一點吧？郭縣長，我們當領導的工資才這麼多，何況下面的幹部職工？人活一輩子，不就希望有套房子，娶個妻子，生個小子，抱個孫子嗎？所以，我打算從改善職工的住房條件開始，這樣才能穩定人心，這樣才能爲團結共事打下基礎。所以我的意見是採取輕重緩急的原則，先動工興建幹部職工住宅樓，後落實民辦教師補助。至於削減教育經費，我們想都不敢想，你說說，郭縣長，我會這麼做？”

郭佳的目光幾乎跟金正紅的目光同時落到了任大海的臉上，任大海編瞎話的水平簡直是超凡脫俗。

金正紅皺著眉頭，乾笑了一聲，說：“任書記可能是忘記了吧，上週我和謝委可是在辦公室親耳聽你這樣安排的。”

任大海連連搖頭，說：“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嗯？我這樣做豈不是自己找不自在？謝清呢？來來來，你說說，有沒有這個情況？”

謝清頓時成爲整個會議室的焦點人物，他的臉剎那間變得通紅，不是因爲他怯場，而他的心裡一陣陣發悚，自己怎麼回答都會得罪人，他上午被郭縣長旁敲側擊，說出任大海打算削減教育經費用於住房建設的事後，已經是惴惴惴不安，現在，讓他承認有這麼回事，是可以給郭縣長和金正紅一個交待，但是如果否認了任大海的話，等於是跟任大海公然爲敵，任大海是縣委書記的紅人，得罪了他等於就宣佈了自己政治前途的終結。

怎麼辦？他的臉越憋越紅，最後，他把頭趴到了會議桌上，然後向後倒去，當他的頭碰到地面的時候，他的心才安定下來。

任大海忙說：“謝委怎麼啦？肯定是中午喝多了，你們快把他送到衛生院去，讓辦公室的小賀陪著他。”

馬駿在心裡冷笑了幾聲，心想一個個的戲演得真是太到位了。但他還是有些同情謝清，他想起當初自己夾在張天華和喻國維之間的事來，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今天他不整這曲戲，怕是沒有安生日子過了。但是毫無疑問，謝清在郭縣長以及金正紅的眼裡，肯定留下了極差的印象，有時候，明哲保身，並非萬全之策。

會議繼續進行下去。郭佳說：“剛纔任書記和金鎮長都談了各自的看法，教育事業也好，隊伍建設也罷，都是爲了發展，我個人同意兩位同志的意見。現在的問題，就是如何抓落實，任書記所說的隊伍建設，我想，最終的定奪不在我這裡，我只想對秀水教育的發展提兩點要求：一是千方百計落實分流教師的生活補助。這個月底之前，秀水鎮委鎮政府要把具體落實情況專題向我彙報；二是不折不扣執行教育經費政策。省裡明確規定，地方的教育經費不能減，這是紅線，誰都知道闖紅線的後果，我就不多說了。”

接著，任大海和金正紅都表了態，表示堅決按省裡的政策和郭縣長的要求落實。

這場火藥味十足的會議結束了，勝利者毫無疑問是金正紅，但這僅僅只是會上的結果，半個月後，任大海主推的住宿樓工程還是正式上馬了，至於錢從哪裡來？任大海對這一工程如此熱心的真正意圖是什麼？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對於任大海與金正紅的角力，律師出身的郭佳洞若觀火，她不想留在秀水吃飯，離開了秀水，車剛駛出秀水鎮的政府大門，馬駿說：“郭縣長，今天晚上我來請客吧，上次在酒店不小心燙到你的事，還沒來得及向你陪罪呢。”

郭佳看了看坐在駕駛室的司機老廖，擡了擡頭，示意馬駿不要說了。她說：“這客還是我來請吧，你們都跟我跑了一天了。”

來到清風園，進了包間，馬駿跑到外面找沈姨點菜，沈姨按馬駿的菜名吩咐了下去，然後對馬駿說：“今天晚上就留在這裡吧，我有好多話要和你說。”

馬駿笑著說：“我今天本來就沒有打算走的，沈姨就是拿搟麪杖趕我也趕不走。”

說得沈姨眼睛笑成了一條線。

吃完飯，馬駿對郭佳說：“郭縣長，沈姨是我的救命恩人，好久沒有來看她了，所以我想今天就不跟你回澤西，留下來跟她敘敘家常，明天下午我趕回辦公室，行嗎？”

郭佳笑著說：“我要是不答應你，豈不是被罵作不近人情了？你請假的水平一流啊！沈姨，今天你們餐館的菜做得很好吃，下次有機會，我再來品嚐，我們走了，再見。”

送走了郭佳一行，馬駿跟著沈姨來到房間裡，敘了一會家常，沈姨突然提出了一個要求，讓馬駿感到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