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想像不到，洛山州黨委副書記普全知會瘋。
當劉盛把普全知發瘋的消息告訴馬駿時，馬駿一點也不相信，他板起臉，嚴肅地說，劉盛同志，不是什麼玩笑能開的。劉盛滿臉的冤枉，他說，馬主席，就算我是一個愛開玩笑的，也不會把玩笑開在普書記的身上。
是啊，普全知在洛山，是個不折不扣的威權派，平時下屬見了普全知，心裡就發怵，普全知是個專橫的人，愛玩弄權術，誰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他，普全知總會找機會報復，曾經有個文化局副局長，有次酒喝得有些高，說話就不著邊際，說普全知當初在清陽縣分管文教衛的時候，總愛往縣劇團跑，不是爲了工作，而是垂涎劇團花旦小常香的美色，普全知並不會跳舞，但爲了接近小常香，人模狗樣地扭起了粗腰，夏天衣穿得少，普全知不能自持，下體向小常香舉槍至敬，結果不小心被小常香碰到，小常香帶著戲腔，叫了一聲啊呀，吸引了其他跳舞的人的注意，普全知的“槍”立在那裡，惹得衆人鬨堂大笑。
這話傳到了普全知的耳朵裡，普全知當時並沒有發作，過了兩個月，這位文化局副局長就因爲男女作風問題被紀委揪住了，結果先是被髮配到了民宗局任副主任科員，後又被弄到一個偏遠鄉鎮任人大副主席，一直幹到在鄉鎮退休。
關於普全知打擊報復的事，還有很多，隨著普全知一路升遷，別人就不敢說他的閒話了。現在，劉盛說普全知發瘋了，如果說是玩笑，劉盛還真沒有這個膽。
怎麼回事？馬駿連忙問。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聽他們說，普書記在醫院躺了幾天，一開始見與他兒子年紀相當的男人就叫兒子，你可回來了，當時人們以爲他是思念兒子心切，並沒有過多地在意，可是昨天，普書記在病房裡一會哭一會笑，甚至……
甚至什麼？馬駿皺了一下眉頭，他急切地想知道更深入的情況。
普書記見一個年輕的男醫生過來查看情況，連忙脫掉衣服，光著上身，非要年輕醫生穿上，年輕醫生拔腿就跑，普書記就跟著攆了出來，邊攆邊喊，通兒，天冷，快點穿上。衆人連忙七手八腳地幫他穿好衣服，把他送回病房，晚上打針的時候，他突然抓住女護士的手，把女護士撲倒在牀上，還撕扯她的衣服，說要跟她生兒子。
怎麼會這樣？現在是什麼情況？馬駿哭笑不得，問道。
劉盛說，醫院是呆不下去了，他的愛人把他接回了家，一回到家，他看見了普通的照片，一個勁地在家裡狂吼，還罵人。馬駿瞟了劉盛一眼，淡淡地問，罵誰？劉盛說，他，他肯定是瘋了，一個勁地罵你呢。一個瘋子的話，馬主席你不要記在心上。
馬駿瞇了一下眼睛，點了點頭，問，何書記那裡，知道嗎？劉盛說，這可是洛山的頭條新聞，何書記沒有理由不知道。馬駿說，你去忙吧，我一會去找何書記，看看他的意見。劉盛笑著說，馬主席，我看普全知是受不了官場失意和兒子失蹤的雙重打擊才瘋的，他在洛山風光了一生，沒想到到老來落了個如此下場。
事後，馬駿從“路透社”新聞裡瞭解到了普全知發瘋的真正原因，普全知給省公安廳的一位專家打電話，問查找的線索，對方經不住他每天的追問，說，普通已經失蹤半個多月了，根據他的經驗，如果不是出境或者是故意藏匿，就很可能已經遭遇不測。
普全知能聯繫的人都聯繫過了，都異口同聲地說從來沒有見過普通，普全知還利用自己的權力，授意州公安局成立了專班，從民航、收費站等交通節點調來資料，查詢關於普通的一切信息，可是一無所獲，也就是說，排除了普通出境的可能。普全知一陣胡思亂想，但他堅信普通還活著，普通可是他普家的獨苗，是他一生的希望所在，他怎麼相信普通會死呢？
真正讓普全知發瘋的，是清陽縣張家嶺鎮退休幹部胡大毛，胡大毛提著一袋蘋果，來到州第一醫院，來看望普全知，胡大毛就是那個被普全知從縣城裡的局長整到鄉下的那個人。見胡大毛來了，普全知很詫異，胡大毛說，普書記，不歡迎我啊？我今天是專門來探望你的，過去的事，不要提了，我現在在鄉下，種點菜，伺弄一下花草，很有些陶淵明的味道呢。
普全知說，這麼說，你不恨我？胡大毛說，不恨，我還要感謝你呢。人生苦短，像我現在這樣，不知道多愜意呢，上個月，我二兒子家添了一對雙胞胎，現在我有三個男孫，二個女孫兒了，天倫之樂，莫過如此啊!
普全知嘆了一口氣，心裡五味雜陳，他說，你不恨我就行，沒想到，一個被我整過的人，還記得來看望我，平日裡那些趕都趕不走的人，在我躺在醫院的這些天，一個都沒來。胡大毛說，普書記，那些人，都勢利著呢。
胡大毛見普全知沒有吭聲，接著說，你兒子的事，有消息了嗎？普全知閉上眼睛，想流淚，可是天生要強的他硬生生地把淚給忍了回去，胡大毛說，你兒子，都是被你給寵壞了，要不是你縱容他，他會到今天這個田地？普全知冷冷地說，他什麼事也沒有，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歡蹦亂跳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胡大毛說，普書記，但願如此，可是你也不能自己日哄自己，外面都在說，普通被人滅了口，這孩子，不學好呢。普全知臉上青筋畢露，怒氣衝衝地罵道，你他媽放屁。胡大毛站了起來，說，姓普的，實話跟你說吧，我今天來，就是想看看你現在的光景，當初我不過是句玩笑話，沒想到被你從縣裡整到鄉里，一輩子也回不了城，我被你整慘了，我認了，可是你呢，老來喪子，這叫惡有惡報，哈哈!
普全知被胡大毛一激，從牀上跳了起來，隨即暈倒在地，醒來後，他就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