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常委會議室裡，空氣如同凝固了一般。
一開始並不是這個樣子的，當林秋亭提名讓魯愛珍擔任市交通局局長時，一下子冷了場。應該說，很多常委都有些錯愕，他們怎麼也想不到，會讓論資歷論水平都不怎麼出色的魯愛珍負責這個重要的崗位。
按道理說，關澤喜會在常委會前走走程序，聽一下書記辦公會的意見，爭取他們的支持。但是關澤喜並沒有這樣做，而是讓林秋亭直接在會上提出來，他的考慮其實很簡單，探一探各位的反應。更爲重要的是，他想探一探馬駿的反應，他知道，馬駿的立場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就算是大多數(shù)人同意，如果馬駿提出魯愛珍的違紀問題，一切都是白搭。不僅提拔不了魯愛珍，反而會讓魯愛珍的飽受質(zhì)疑。雖然關澤喜已經(jīng)授意市紀委副書記劉陽，對侯文廣一案和了稀泥，但是他不得不防備馬駿，讓林秋亭拋出這個議題，試探一下馬駿在這個問題上的立場。
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馬駿居然沒有說魯愛珍的不是，不是沒有說，是根本就沒有發(fā)言，馬駿坐在那裡，好象對這個議題毫無興趣，目光直直地看著天花板上的一處被雨漬浸黑的黴斑出神。
但同時，其他常委都沒有發(fā)言，林秋亭不厭其煩地介紹著魯愛珍的情況，大有如果不用魯愛珍就是市交通局的損失的意味。關澤喜等林秋亭說完，呵呵地笑了一笑，說，大家都說說吧，好歹給個意見。
見沒有人說話，關澤喜直接點了將，他對剛剛掛職不久的市委副書記莊無名笑了笑，說，無名同志，你談談吧。莊無名初來乍到，不敢亂表態(tài)，他說，我剛來不久，情況不熟，對下面縣市的同志更是不瞭解，當然，我藉此機會自我批評一下，今後，我將多到下面跑一跑。
莊無名指望不上，關澤喜對王雨鳳說，雨鳳同志，無名同志剛纔說他不熟悉魯愛珍同志，你總該不會也是這樣吧？王雨鳳說，豐平方面，我跟何志能同志聯(lián)繫得較多，這個魯愛珍同志，還真的不太熟悉，不過，剛纔林市長介紹了她的情況，我看如果魯愛珍真的是這樣的幹部，是可以用一用的。我想，在這個問題上，馬駿同志是有發(fā)言權(quán)的。
關澤喜把目光投向了馬駿，馬駿還在看著那處黴斑，一副超然於物外的樣子。王雨鳳也把目光投向了馬駿，馬駿覺得，大家都齊刷刷地把目光投給了自己。他收回目光，看了看大家，說，關於魯愛珍同志的任用問題，我沒有什麼好說的，我只想就任用幹部的原則，談點個人的看法。
馬駿清了清嗓子，說，有一句廣告詞，叫先做人，後做事，我們提拔一名幹部，最重要的原則是，要清正廉潔，只有做到了這點，他才能用好組織和人民賦予他的權(quán)力，我只講這麼多。
關澤喜用目光刷了刷馬駿，說，前幾天，你們組織部到豐平去，情況掌握得怎麼樣？馬駿說，這個問題，國勝還沒有跟我彙報。關澤喜說，讓邱國勝來一下吧，大家聽聽他的情況，再作定奪。
邱國勝來後，有些緊張，找了個後排的角落坐了下來。秘書長萬同春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邱國勝點了點頭，走到馬駿的身邊，低聲說，馬部長，我這手裡的材料還沒成型，要不您來彙報吧。馬駿拿起筆，在材料上找了一會，在一個字的下面點了點，說，你全程參加了，還是你彙報吧。
邱國勝看了看材料上的那個點，這個點打在“正”字的下方，讓邱國勝一時無法理解。關澤喜催促道，國勝啊，我們都等著你呢。邱國勝連忙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又看了看“正”字，攤開材料，開始了彙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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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邱國勝帶班子去豐平考察魯愛珍，聽到的都是極力擡舉魯愛珍之語。原因很簡單，不是豐平的幹部們是多麼的擁戴魯愛珍，而是送走一位幹部，就意味著官場會出現(xiàn)鏈式反應，每一級的幹部，都增加了升遷的機率，同時，魯愛珍與侯文廣之間的那些事很隱秘，沒有誰知道，他們當然會當著市委組織部的考察班子大唱魯愛珍的讚歌了。
廉潔方面的情況，當然也是考察的一個內(nèi)容，但是邱國勝在彙報中並沒有提及這一項，原因就是馬駿在彙報材料上的那個記號，終於讓他悟到了，明白了頂頭上司的意圖，他當然就對魯愛珍的廉潔情況閉口不提。
關澤喜聽了半天，並沒有聽到他想聽見的內(nèi)容，印國勝一說完，他慍怒道，國勝啊，你算得上是老組織部長了，這考察幹部最重要的一點，你忘了嗎？邱國勝說，關書記，您在組織部的時候，不是常教育我嗎？在選人用人上，要慎之又慎，您還說，選對一個幹部，造福一方百姓，選差一個幹部，耽誤一方百姓，選錯一個幹部，禍害一方百姓，我有個建議，是不是讓紀委的同志專門就廉潔情況到豐平去考察一下呢？
關澤喜不好發(fā)作，說對萬同春說，你跟劉陽同志說一下，讓他現(xiàn)在就去豐平，就魯愛珍同志的廉潔自律情況進行調(diào)查。林秋亭說，這事必須得抓緊，胡小東同志離開後，市交通局的情況不太好，好幾項交通工作都受到了影響。
關澤喜用目光掃了掃衆(zhòng)人，說，我的意見，豐平的交通之所以在全市名列前茅，是因爲有一個得力的負責同志在主抓主推，魯愛珍同志的工作成績，是值得肯定的，我同意秋亭同志的提議，如果紀委的調(diào)查證明了魯愛珍同志的品行，那麼這個事就應該早點定下來。
馬駿把菸頭往菸灰缸裡一扔，合上筆記本，說，關書記，我得向您請個假，今天晚上我要去省部報到，會務處的同志催了我好幾次了。關澤喜說，你去吧，你這一去就是三天，家裡的事，你交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