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落九州
上京有一位舞姬,花名爲(wèi)上凰。
一句青衣水袖驚鴻舞,碧眸流轉(zhuǎn)知上凰。已是訴盡了此人的舞姿靈動當(dāng)世無雙。
偏偏老天還萬分寵愛這個人,不僅賜予了他驚人的天資還讓他生的了一副花容月貌。想來這等美貌的舞姬,又怎能不引得那些紈絝子弟趨之若鶩呢?
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shù)。僅是一場盛大的獨舞便演盡了一世繁華。
也正是因爲(wèi)這個原因,擁有第一舞姬之稱的上凰公子又被那些文人墨客戲稱爲(wèi)天下第一美人,從此豔名遠揚。
但是與很多舞姿飄逸的絕色舞姬不同,這個讓人爲(wèi)之神魂顛倒的第一舞姬,只是一個不過十五歲的青澀少年,雖然只是個初出茅廬的青澀毛頭,但是他卻生得了更勝女子傾國之姿。或許有很多人對其不滿,卻從沒有人會質(zhì)疑他的美貌。
只可惜,如此絕世的美人卻在數(shù)年前銷聲匿跡,就連那個收容了上凰的恭王府也尋不到他的半分影跡。也正是因爲(wèi)此繁華的上京顯得有些落寞,原因無它,不過是看慣了絕色美人,再看看那些胭脂俗粉顯得有幾分失望。
不過,這種落差卻也只存在了,那麼短短的一段時間。
於上凰公子失蹤的幾個月後,那些鶯歌燕館又恢復(fù)了昔日的紙醉金迷。而個樓的花魁無不感嘆上凰失蹤的及時,這繁盛的上京城又恢復(fù)了一如既往的奢華。
五年後新帝即位,碧眸少年再度回到了浮華的上京城。可是此時的他早已不再是昔日紅樓倚笑的上凰公子,而是成爲(wèi)了西域尊貴的菡萏王。
當(dāng)然,不會有人知道這個飄若驚鴻的上凰公子便是新帝的繼弟,是真正的皇親貴族。人們只是道這個還在皇帝曾是王爺之時便委身於他的舞姬,是他最爲(wèi)鍾愛的男寵。
可是,沒有人能說得清這個昔日的紅牌舞姬,帝王的禁臠,是如何在失蹤的短短五年時間裡成爲(wèi)了西涼的菡萏王。
彼時,莫熙的新帝莫寒繼位,本就繁華的上京之城更是因此一片譁然,百姓的臉上無不洋溢著喜悅之情。
而令衆(zhòng)人更爲(wèi)吃驚的則是西涼菡萏王的到訪的消息。數(shù)年之前西涼可汗曾來訪中原,卻是因雪蓮公主之事負氣而歸。而此前不久兩國亦是征戰(zhàn)不斷,因此任誰人都沒想到西涼會派使臣在這個時候來朝覲見。
可是,令大家更爲(wèi)吃驚的則是那個西涼的菡萏王,一雙碧色丹鳳顧盼生情,美豔無雙的面容
閃爍著耀目的光輝,這樣的容貌赫然便是昔日倚翠樓的第一舞姬。
唯一不同的是那令人魂牽夢縈的美麗烏髮,如今竟已是晶瑩如雪。他在大殿之上展顏一笑,瞬間綻放出的光華亦是絲毫不減當(dāng)年。
衆(zhòng)人吃吃的望著眼前的碧眸男子,那雙翠瞳流轉(zhuǎn),全然是說不盡的風(fēng)流嫵媚,傾世花容更是羨煞旁人。而衆(zhòng)人眼中的美麗少年聲音清脆,他說,“西涼菡萏王奉可汗之命攜母國使臣來朝覲見,以求兩國永世交好。”
現(xiàn)在任誰都知道在不久前西涼與莫熙的戰(zhàn)爭之中,西涼損傷頗爲(wèi)嚴重,連西域可汗唯一的嫡子亦都喪命於此。所以,西涼前來求和倒是也沒什麼不對,只是這西涼人民天生xing格剛烈,嫉惡如仇。這莫熙與西涼一戰(zhàn)再戰(zhàn),已是積攢了太多的冤仇,如今這個好戰(zhàn)的民族又是爲(wèi)何要做到如此?
大殿鴉雀無聲,羣臣的目光直直的盯著已是西涼菡萏王的上凰公子。
眼前之人的容貌依舊猶如當(dāng)年一般美麗清澈,彷彿時間未曾從他身邊滑過一樣。而那些偷偷流走的時光,也只是讓他少時的面容變得更加的豔麗,讓人不敢直視。
如今他對著御座之上的王者莞爾一笑,他的笑靨還是如同以前一般,漂亮的讓人移不開視線。
然而,那雙碧綠的眼瞳卻透露著數(shù)不盡的蒼老……
大臣們在底下竊竊私語時所談及之事,無非就是新帝和這個第一舞姬舊日的傳聞。而早已黃袍加身的帝王與那個依舊面帶傾國微笑的舞姬,兩人皆是一副高深莫測的神秘模樣。
莫寒廣袖一揮面色平淡,“莫蓮,你西涼究竟還有何種把戲?”
底下亦是一片譁然,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他們的帝王竟然當(dāng)衆(zhòng)將話講的這般絕然。
驚慌之後人們方纔恍然大悟,原來第一舞姬的名字真正名字是莫蓮,不,或許應(yīng)該說那個倚翠樓的上凰公子竟然是莫蓮。
莫蓮,如若是在數(shù)年之前提起這個名字,上京城的人是決計不會清楚的。但是,現(xiàn)在就是連三歲的毛頭小兒都知道,這個莫蓮不僅僅是西域雪蓮公主的兒子,更是當(dāng)今皇上的繼弟,所以,無論是在莫熙還是西涼,他都是實打?qū)嵉幕适易谟H。
明瞭之後,大臣們的私語越發(fā)的張揚,是啊,眼前的這個少年是西域的菡萏王,亦是當(dāng)今聖上的繼弟。可是無論他有多少種身份,都掩蓋不了這樣一個事實。因爲(wèi)任誰都知道,他只是個在男人身下輾轉(zhuǎn)承歡的男寵罷了。
“我西涼只是一心求和。”大殿之上的莫蓮還是帶著那副傾倒衆(zhòng)生的微笑,眼角漆黑的淚痣早已隨著多年前的一場夢魘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盛開在右臉頰的紫色蓮花,紫蓮妖嬈怒放惑人的姿態(tài)一覽無遺,周圍之人的面上顯然已經(jīng)現(xiàn)出了迷醉。
身在龍椅之上的莫寒神色微微暗淡,他的神情似乎有些疲憊,連聲音都染上了一絲倦怠感,“有事奏本,無事便退朝吧。”
大臣們們互相對視了一眼,皆是怕觸動帝王的逆鱗,便都退了下去。
待到大臣皆都退下,御座之上的莫寒走了下來,他的手似乎有些顫抖,那雙銳利的丹鳳眼直直的盯著莫蓮,“如今,你又怎麼可以說話了?”
帝王對面的莫蓮漂亮的綠瞳之中,閃過了一絲傷痛,但是瞬間便消散在了妖嬈和豔麗之中。他勾起惑人的笑容,依舊是虜獲人心般嫵媚妖豔,“我只不過是一個紅樓倚笑的男娼罷了,不能唱小曲怎麼行?”
很自然的,他如願看到了莫寒臉上的橫生出的怒意。
“皇后娘娘駕到!”宦臣尖銳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死寂。
蓮步輕移一襲粉衫嬌豔欲滴,這個被稱爲(wèi)是皇后娘娘的高貴女子,面容依舊是那般美麗動人。在來到莫熙的途中,莫蓮聽到了很多坊間的傳言。大街小巷無不在傳頌著帝后兩人的恩愛,歌頌著帝王對帝后的癡情,竟然爲(wèi)了他們的皇后懸空了後宮。
那種被坊間傳頌的熱烈程度,竟然不絲毫不輸於當(dāng)年恭王爺莫寒天與西域雪蓮公主的傾城之戀,
望著走到眼前的女子高貴美麗的面容,看著她那雙綠如春水的眼眸。莫蓮苦笑著,是的,又有誰會比他莫蓮更加清楚,莫寒對眼前這個女子究竟是有多麼的寵愛呢?
脣邊的笑容再現(xiàn),似有似無的妖嬈無時無刻不在鼓動人心,“尊貴的皇后娘娘,我這雙眼睛你用著可好?”
莫蓮的面上還帶著笑意,就那樣直直的望著那個母儀天下的女子碧綠的眼眸,那是他的眼睛啊……
然後他滿意的看著女人的臉色轉(zhuǎn)爲(wèi)慘白,視線再轉(zhuǎn)向莫寒,很自然的看到了他一臉暴怒的模樣。莫蓮於心裡感嘆道,果然是對她寵若珍寶啊!喉間突然閃過一絲腥甜,卻被他用更加用力的微笑強壓了下去。可是,再用力的微笑,也抵不過心裡的疼痛。
莫寒冰冷的面容在看到心愛女子悲傷的神色之時,變得有些慌亂,烏黑的眼眸中住滿了愛意。如此溫情的一幕,刺得莫蓮的心有如刀割,已是痛的戰(zhàn)慄。
再次面對莫蓮的時候,帝王的面容已經(jīng)沒有了半分憐惜,他的聲音變得冰冷而僵硬,“莫蓮你委身於西域蠻夷多年,如今到此只是爲(wèi)了要離間朕與朕皇后的感情嗎?”
離間?
莫蓮悵然一笑,漸漸的轉(zhuǎn)變爲(wèi)了不可抑制大笑,眼角竟是滲出了淚水。那雙翠綠的眼瞳於朦朧之中瞥見了莫寒鄙夷的神色,那是一種彷彿在看螻蟻一般的不屑與骯髒,莫蓮妖嬈的面孔之上終於染盡了悲哀。
原來這麼多年,原來這麼多年他所做的一切,換來的不過是一個離間他與摯愛之人的罪名,不或許還有更多,這二十餘年間自己於他心中,不過就只是低如塵埃般卑jian的存在罷了。
莫寒凌厲的眼睛直視著莫蓮,聲音開始轉(zhuǎn)爲(wèi)了不加隱藏的厭惡,“莫蓮當(dāng)年你通敵叛國投靠西域蠻夷,已是罪惡滔天。但是,如果你安心留在西涼不再歸來,我本不會如此輕jian你的。”
這一番羞辱換來的,不過是莫蓮的一聲嗤笑。那雙嫵媚的鳳眼還殘存著溼意,面上尤帶著淚痕,可是他就是這樣笑著。臉上的妖邪嫵媚未減半分,“皇上,您還記得當(dāng)年您說過的話嗎?”
莫寒面色一凜,頓時想起了多年前那個蒼白羸弱的少年,那時自己的聲音如同寒冰般徹骨,時至今日依舊迴響在他的耳畔之中。
“冠蓋京華?第一美人?那些只不過是一羣紈絝子弟的溢美之詞罷了,你是什麼身份,難道你自己還不清楚嗎?全天下都知道你只不過是一個**罷了!”
莫蓮的笑容逐步加深,“全天下都知道我只是個**罷了,即是如此,我一個紅歌倚笑的ji,自然是哪有好處,就往那邊倒。對於,我自己這條xing命,我可是一直都很珍惜的啊。”
“jian人!!”莫寒咬緊牙關(guān)狠狠的吐出這幾個字,然後便攜著他的皇后走出了這空蕩的大殿,莫蓮?fù)麄兊谋秤埃瑴I水不受控制的跌落下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猶如在夢中沉浮,又彷彿是在一瞬間回到了過去。其實,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它過的太快,快到莫蓮甚至都來不及伸手去挽留。
淚如雨下的同時,莫蓮失神的喃呢著,“我這一生聽過的最殘忍的詞語不是天意弄人,也不是物是人非,而是時過經(jīng)年……”
其實這麼些年莫蓮委實過的太苦,在時間的裂縫裡,他關(guān)於幸福的記憶還遠遠的駐留在那個還算無憂的少年時代,雖然那亦是噩夢開始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