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張阿姑

“果然……”

胡麻心間恍然，這位姑子難怪被人稱作大走鬼，眼力非同一般，不開棺，也能看出來。

自己本是爲(wèi)了請位走鬼人在路上照應(yīng)著，假作扶靈而已，告訴她真相也無妨，再加上她看出來了，便也直接笑著道：“姑子看出來了，倒還願意幫我不？”

“你是好人?！?

那張阿姑大著膽子，看了胡麻一眼，道：“之前青衣鬧祟的事，俺知道，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都說你是個好人，你有事了俺當(dāng)然得幫忙。”

“伱又是混血食幫的，你們這些人，接觸的江湖事多，做啥也不奇怪?！?

“只是，俺還是得問一句的……你用棺材盛了活人，又要用扶靈的方式把人運(yùn)走，這不是爲(wèi)了害人吧？”

“……”

“名聲果然還是重要的啊……”

胡麻聞言，都不由得嘆了一聲，便不相瞞，誠懇道：“當(dāng)然不是?！?

“實不相瞞，這棺材裡的姑娘，得了失魂癥，需要送她歸鄉(xiāng)，請她爹孃幫著醫(yī)治，因爲(wèi)擔(dān)心路上會有麻煩，這才以扶靈的方式回去?！?

“讓她睡在棺材裡，倒也不用擔(dān)心，她得了草心堂的司命瞧過，月餘之內(nèi)，不會出事的。”

“……”

“那就好呢，血食幫不太好說，但草心堂定是不會幫著害人?！?

張阿姑瞪大眼睛，聽著胡麻解釋完了，這才略鬆了口氣，道：“俺聽說是扶靈，本來是準(zhǔn)備了鎮(zhèn)屍符的，這是擔(dān)心路上屍體不安穩(wěn)，遇著雷電野貓之類的起屍?！?

“但裡面睡的既然是活人，俺就換成了驅(qū)祟符，以免招來了邪祟，擾人安寧?！?

“……”

“太好了?！?

胡麻這才明白了她剛纔換符的用意，想了想，又忙道：“既然這樣，那在驅(qū)祟符上，能不能再疊一層鎮(zhèn)屍符？”

“這是省得被有眼力的江湖人瞧出來，憑添麻煩！”

“……”

張阿姑聞言都怔了一下，扭頭看了一眼胡麻，道：“行是行的。”

“就是，你們血食幫的，心眼真多……”

“……”

胡麻都有些無語，看樣子這血食幫，在某些人眼中，名聲確實不怎麼地啊……

這張阿姑看起來老實巴交，也對血食幫有意見，若不是之前自己在青衣鬧祟時留下的名聲不錯，興許都請不動她這樣的人過來幫著自己。

“那就先吃飯吧！”

胡麻笑道：“吃完飯再準(zhǔn)備也不遲，姑子還有需要回去帶的東西麼？”

“沒有啦！”

那張阿姑背緊了背上的包袱，道：“俺就帶了這點(diǎn)東西，趙老爹跟俺說了，今天就要啓程的。”

“這說明是真願意幫自己了?！?

胡麻心下也鬆了口氣，當(dāng)即便請她過來，坐了上座，莊子裡難得蒸一次的白麪包子拿了上來，足足蒸了四屜，吃上一屜，再帶上兩屜，剩一屜給莊子裡的夥計們吃。

早先胡麻就叮囑過了周大同等人，如今要出發(fā)了，自然少不得再叮囑一通，小事周大同自己做主，邪事拿不準(zhǔn)找李娃子，有大事了去城裡找楊弓，錢糧上的事找徐香主，一一讓他們記下。

待到再想也無遺漏，才與周管家，僱來趕車的車把式，兩個跑腿的夥計，張阿姑等人，謝過了趙老漢，拉著棺材出了莊子。

照理說莊子裡都是夥計，胡麻叫上兩個跟著也方便，還省銀子，但是一來，自己這一走，莊子裡的事情也需要人手料理，二來這一去路途遙遠(yuǎn)，各種事情也多。

所以胡麻也是糾結(jié)了一場，最終還是在僱車把式的時候，順手僱來了這兩個夥計。

他們也都是慣常出遠(yuǎn)門的，手腳勤快，有眼力價，見識也比莊子裡的夥計多，帶上了路上能省不少心。

當(dāng)然，一開始這車把式與兩個夥計見這趟的活是運(yùn)送棺材回鄉(xiāng)，心裡有些牴觸的，但胡麻一下子出了行情的三倍，卻是一下子都積極起來，跟著跑這一趟，回來就能過個肥年了。

而這次啓程，只用了那頭驢拉著棺材，卻沒騎馬，也是他們的主意。

按理說現(xiàn)在憑著胡麻與徐香主的交情，便是牽了莊子裡的兩匹馬出來騎著，也沒什麼，但走江湖，馬匹本身，就是值錢的，容易惹來麻煩。

所以這一路上，還是儘量走著，真有急事了，身上銀子夠，也能去買。

晌午出了莊子，一路向北而來。 胡麻拿出了兩副地圖，對比著判斷路線，這兩張地圖，一張是騾馬行給自己畫出來的，一張是走鏢的鏢行給畫的，兩者一個行商，一個走鏢，路線側(cè)重不同，但也大抵相近。

對比著來看，倒也大抵差不多少。

一個下午時間，便已走出了幾十里路，眼瞅著將近黃昏，便要先找地方落腳。

這時那位一路上也只是默默的揹著自己包袱，跟在驢車旁邊，讓她上車坐著不肯，讓她把包袱放在車上也不肯的張阿姑，倒是有了不同意見。

照胡麻的打算，是可以到幾裡外的鎮(zhèn)子上找客棧落腳的，張阿姑卻道：“咱是扶靈的，住客棧便不太好，得按扶靈的規(guī)矩來?！?

“扶靈上路，不該住活人的地方，因爲(wèi)死人易引來災(zāi)病疫氣，還招邪祟，活人也嫌棄?！?

“所以咱們扶靈的上了路，都有一套自己的住法，有義莊住義莊，有趕屍店住趕屍店，祠堂野廟通常也能借宿，實在沒有，便在野地裡湊合一宿，若直接拖了棺材進(jìn)客棧，會遭人白眼的?！?

“……”

胡麻聞言，倒是好奇：“那帶了屍體住在野外，不更容易引來邪祟？”

張阿姑道：“按規(guī)矩來就好呀！”

胡麻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立刻聽了她的安排。

自己這趟出來，本就是爲(wèi)了偷師，所以各種問題都會多問一些，但問明白看明白了就好，卻不會干涉。

而那位周管家，早先便已深感胡麻恩情，如今對他也是言聽計從，收起了那份骨子裡的傲慢，也不肯進(jìn)鎮(zhèn)子住客棧，只守在香丫頭身邊。

頭一天出來，東家住野地裡，自己住客棧，似乎不太好，車把式他們也不去。

和胡麻等人一起在鎮(zhèn)子外的荒坡下，停了驢車，準(zhǔn)備露宿。

這張阿姑在胡麻與老管家準(zhǔn)備燒水煮飯時，自己則撿了一些乾柴，圍著棺材，插了一圈，還留了個口子，特地橫了一根有些粗壯的柴枝在那裡，當(dāng)作門檻。

胡麻依稀記得，二爺也曾經(jīng)這麼做的，這是爲(wèi)了在野地裡劃一方陽宅出來，以免招來了無禮的邪祟。

他耐心看著張阿姑一一的鋪設(shè)，設(shè)好了陽宅，便又燒起了香，對了野地，低聲祈禱著，只見那香倒是燒的很快，一陣陣陰風(fēng)捲來，將那香上的火氣吹得一陣煙霧繚繞。

張阿姑跪在了煙霧之中，向著野地裡拜了幾拜。

隱約間，胡麻倒感覺像是看到了周圍飄來一些隱約的影子，紛紛來到了香火前，或蹲或跪，在那裡貪婪的吸食著。

這一幕，胡麻看著驚訝，周圍的周管家與車把式，夥計們，也都嚇了一跳。

這大晚上的帶了棺材住野地，就夠嚇人的了，怎麼張阿姑倒是先燒起香來，引來了這麼多的孤魂野鬼？

他們大氣也不敢出，一直看著，這些孤魂野鬼吸食的飽了，才慢慢的飄走，退回了夜色之中，周圍安靜了些，這才小聲的詢問。

“咱住在野地裡，雖然能搭起陽宅，但也是佔(zhàn)了人家的地方呀……”

張阿姑道：“到了人的地方，先上幾柱香火敬一敬，餵飽了冤家，夜裡也安生?！?

衆(zhòng)人聽得似懂非懂，但也都不敢胡亂插嘴。

轉(zhuǎn)頭看向那排香，只見快要燒盡，煙霧縹緲之際，胡麻眼前倒是一花，忽然看到一個無頭小鬼，冷不丁的出現(xiàn)在了張阿姑的面前，慢慢的，向她的身子，伸出了兩隻慘白的小手。

“來了個厲害的？”

胡麻心裡忽地一驚，“唰”一聲把紅木劍拿了出來。

但還沒決定要不要刺出去，便聽張阿姑訓(xùn)道：“你腦袋呢？怎麼又丟了，快去撿回來?！?

那隻無頭的小鬼訕訕的收回了伸出來的兩隻慘白小手，化作一陣陰風(fēng)不見了，過了一會，纔回來了，手裡還提著一個紙人腦袋。

張阿姑看了，道：“戴上呀！”

那小鬼於是把紙人腦袋放到了自己脖子上，慘白的臉上塗著兩抹鮮豔腮紅，勾勒的嘴脣透著瘮人的微笑。

“這樣纔好看嘛……”

張阿姑稱讚了它一句，又專門拿出一束香點(diǎn)著了，插在地上，專門讓它在那裡聞著。

轉(zhuǎn)過頭來，就見胡麻還有那位周管家，表情都有些古怪，纔不好意思的解釋道：“這是俺養(yǎng)的小使鬼，他生前被強(qiáng)盜殺了，一直在找自己的腦袋。”

“俺怕它嚇著人，就用紙人給他做了一顆，但紙人腦袋對它來說也太重了，經(jīng)常丟了……”

“……”

“原來如此……”

胡麻暗暗想著：“不過頂著顆紙人腦袋，這也好看不到哪裡去啊……”

“……關(guān)鍵你這小使鬼沒腦袋，怎麼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