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琴晚上過來值夜,整理牀鋪時,說道:“娘娘,何家的女眷都給分配到浣衣局去了。”
“一共入宮了多少人?”柳瑤華眼睛盯著書頁,卻是一頁未翻。
司琴道:“聽說……入宮前就自盡了好多,餘下的,入宮後也有受不住的——浣衣局那邊也太狠了,把人當牲口使喚,那些深宅大院的夫人小姐哪裡受得了,說是磨死了好幾個,還剩下七八人的樣子。”
柳瑤華輕嘆一聲,取了包銀子交給司琴,道:“盡些心意吧,浣衣局那邊上下打點些。”
司琴盯著手中銀兩,嘆道:“何家,也實在是倒黴了些。”
說著,便把當初柳家與何家對上的始末說與寧妃聽。
原來,柳府門生與上官家遠親的爭奪一女子,發生爭執,卻是何將軍路過,將那女子放走。事情也極爲簡單,可壞就壞在,那女子沒走出多遠,就被人姦殺,棄屍荒野,那柳府的門生就認定了是何將軍所爲,兩相爭吵,何將軍力大,錯手之下竟致人於死——柳尚書出面,又是一番脣槍舌戰,京中傳言,何將軍早已不滿柳尚書權傾朝野,對其極其看不慣,於是最終被柳尚書上書諫言,以至於何家滿門遭此大禍。
“這麼說來,倒是因上官家的人而惹得禍事了?”寧妃聽的皺眉。上官家,就是太后身後一脈。
“也不能說是因爲上官家吧,總是何家將軍氣性太大了些。”司琴道。
柳瑤華“唔”了聲,便不做理會,坐在窗邊望月發呆。
李嬤嬤進來時,柳瑤華剛剛梳洗完,髮髻鬆散,便接過毛巾,親自爲其抹乾溼發。
柳瑤華道:“麻煩嬤嬤了。”
“娘娘客氣了,”李嬤嬤道,“娘娘與永壽宮的明青可是舊相識?”
“嗯?”柳瑤華頓了頓,“在太后那邊住了段日子,也說過幾句話,嬤嬤何以提及她?”
“外面有個小丫頭,說是明青的乾女兒,想見娘娘一面。”
是靈兒?柳瑤華挑挑眼角,道:“司琴,讓靈兒進來吧。”
見司琴也不在屋內候著,李嬤嬤便等那靈兒進屋,隨意找了個理由,便與司琴一起退了出去。
“最近看你與司書常常不在華羽宮,可是娘娘吩咐了什麼事?”李嬤嬤擦了擦手,在外與司琴說話。
司琴忙笑:“是去碧霄宮那邊了,以前沒入宮前,有幾個小姐妹在柳昭儀那邊。”
“嗯!”李嬤嬤也不知信沒信,倒是不再問別的。
這時候,司書從外頭回來,見二人在外,便道:“還有沒有吃的?我有些餓了。”
“廚房裡好像還剩下些湯。”李嬤嬤道,便領著司書過去廚上。
司琴望著二人漸行漸遠的影子,終於鬆了口氣,雖然一早寧妃就爲她們找好了藉口,好瞞過分明是皇上眼線的李嬤嬤去,可是對方的眼神雖總是平靜無波,可那片寧靜總會涉進你心底,望到你心裡藏的最深之處。因此,司琴每每對著她,總是很緊張。
而裡頭靈兒也出來了,與司琴含笑道別,便匆匆離去。
“娘娘,可是永壽宮那裡有什麼事?”司琴見柳瑤華面色發沉,不由問道。
“李嬤嬤呢?”
“領著司書去廚房喝些湯水。”怎麼會問李嬤嬤?司琴心下奇怪,不過倒是不多問,只說道,“奴婢去後頭叫嬤嬤過來吧?”
“本宮只是覺得奇怪她沒在外面罷了,沒旁的事。司書從李延年那邊取了單子來?”
“也是剛回來,那會兒李嬤嬤在,大家就沒說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取來了。”
“儲秀宮的宮人還得儘快查,本宮越發覺得,很多事兒雖有華怡夫人動作,但是似乎哪裡不對勁。”
司琴心中不由一沉,問道:“娘娘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現在還不好說,先查。司書還要去碧霄宮那邊走動,你平素多幫幫她。”
“是,奴婢省得。”司琴道,“不過,那天湖邊推落皇子的宮女……”
“華怡夫人自會有辦法,看看她接下來怎麼做。”柳瑤華沉著說道。
“是!”
可看著寧妃面色並不緩和,司琴不由擔憂而問:“娘娘,是不是明青嬤嬤那邊有什麼話傳來?”
柳瑤華挑眉,望著後院重新修葺一新的閣樓,許久才道:“明天把本宮的
青桐琴抱上,本宮還從未在那閣樓上去過呢。”
“是。”
“靈兒過來告訴本宮,太后明日宣召本宮過去永壽宮。”
“永壽宮那邊不是說了娘娘身體抱恙,應允娘娘這幾日在華羽宮好生調養,不用過去請安了?”身後響起李嬤嬤的聲音。
“晚膳的時候,華怡夫人帶著貴妃去了永壽宮,說起了那毒點心的事兒,貴妃一個勁嚷嚷,是本宮故意而爲之,就是想要栽贓污衊司棋。太后宣召,要詳細問問,本宮不得不去。”柳瑤華並未回頭
“啊!貴妃怎麼這麼的可恨!”司琴不滿驚呼。
“呵,貴妃固然可恨,可若沒有華怡夫人挑撥,她也不敢去永壽宮,單獨面見太后,與其說道。如今,華怡夫人還親自陪同,面和心毒,不過一隻披著狼皮的羊。”柳瑤華面色無波,眼睛端望後院,因宮人不多,後院也極少點燈費燭,因此到處都是深深黑幕。
李嬤嬤不由問道:“皇上不是說不用讓太后知曉?”
“這麼好的時機,若是換做本宮也不會放棄,窮追猛打——華怡夫人視柳家爲大敵,如今柳昭儀還被關在碧霄宮,再將本宮拖進泥潭,扯上尚書,柳家就能徹底廢了,多好的機會。太后已經準備明日裡宣本宮過去,仔細問一問。”
深深夜幕,柳瑤華眸子閃閃,如同揉碎了月光,面上帶著笑意,竟是由衷在佩服自己的對手。
“皇上不會叫柳家就此事敗。”李嬤嬤一語道破。
“是啊,難得維持的朝中平衡,華怡夫人想的太簡單了。”柳瑤華道。
李嬤嬤爲寧妃能知道大局,還算鬆口氣。
“不過,招招試探底線,每每讓本宮受些磨折,如四處亂飛的蒼蠅,可真叫本宮心煩!本宮覺得,華怡夫人管的太多了。”柳瑤華輕輕一笑,轉身回屋,準備就寢。
李嬤嬤心中一動,轉而望向簾幕後消失的身影,對司琴道:“娘娘該不是想對華怡夫人……”
司琴忙做一笑:“嬤嬤想到哪裡去了,主子不過是有些心煩,隨口抱怨兩句罷了。”
當下也不與其多說,今日她值夜,趕緊跟了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