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慕容燕再次醒來的時候,入目的已經是滿天星斗,這樣的盛夏正是蟲叫蛙鳴的得歡的時節,此起彼伏地在林野間徜徉。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身上的傷痛也似乎沉寂了,慕容燕嘗試著動一動自己受傷的胳膊,方纔弄出些響動便得來了男子的沉厚話音:“醒了。”
擡眼看過去,沈雲理已經攏起了火堆,難怪自己覺得暖烘烘的,他那句話只像是感慨,又不是問她,所以慕容燕也沒有回答,默默地撐起身子。
神智更清醒一些,疼痛的感覺便也跟著甦醒,慕容燕耐不住皺了皺眉,才發現自己受傷的手臂已經被包紮束縛起來,而且自己的身上帶有不輕的藥味。
是臉上,慕容燕很快找到了氣味的來源,自己的額頭受傷處被覆上了藥,白色的瓷瓶還留在自己身旁,心事沉重地將小藥瓶緩緩攥進手裡,目光再度瞟向在那裡烤著什麼東西的沈雲理。
他應該不會摘下過面具吧?不會,一定不會。
惶恐的神色躲藏在亮銀色的面具之下,慕容燕目光怔愣地盯著沈雲理,心裡飛速地疑問又急忙否定自己,如果他看到了肯定不會還是這樣的平靜,所以自己所擔心的必然不是真的。
豁然鬆了一口氣,周身都冷了下去,慕容燕不知道自己還要被這一張臉折磨多久,更不知道再往後的路會是多難走。
有多難走?終究是自己的路。
鼻尖不由得微微酸楚,可是慕容燕還是強迫自己彎起笑,上天給了這樣的命運安排,除了接受,除了努力活下去,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就是如此的無可奈何。
“腿腳沒事?”餘光看見焰起身,沈雲理的心裡多了些底,畢竟男女有別,所以他也沒有動手給這女人檢查傷勢,如果沒有傷到腿當然是最好的,至少對逃出這裡很有利。
“嗯。”忍痛哼了一聲,稍微的動作真的牽動全身都不斷的痛著,慕容燕卻不能抱怨什麼,順手拾起地上的白色瓷瓶,裡面並不是空的。
“給。”因爲疼痛的原因,慕容燕的話很簡短,吃力地擡起手,想要歸還這東西,害怕讓自己處在劣勢,所以沒有開口說什麼感謝的話,然而看著沈雲理的臉上脖頸上都有細小零碎的傷痕,卻根本沒有上過藥,這種感激還是涌動在心裡。
“你拿著吧。”沈雲理只是應聲擡頭望了一眼,對那瓷瓶並沒有多大的興趣,隨即低下頭,隨手在身邊撿起幾個果子遞過去,很是平淡地說道:“藥粉不多,你留著吧。”
既然做出了決定兩個人聯手走出這裡,沈雲理便是短時間內將她當作朋友看待,所以示個好也是有必要的。
大概是覺得自己是女子,留下傷疤不好?心裡這樣猜測著,慕容燕其實知道,不愛言語的沈雲理心思卻足夠細膩,纖細的手指捏緊瓶身,終究捨不得辜負他的好意,頷首道了一句:“多謝。”便伸
出手指,勉強將一個果子也抓緊手中。
“太晚了,我也沒什麼力氣,只有這些。”沈雲理的目光定格在跳動的火上,在這茫茫山林裡,也不知道有沒有出路,自己現在的體力做什麼都是費力,浪費了那麼久也就值抓到了這隻野雞,還採了幾個能吃的果子。
“嗯。”疼痛過甚的慕容燕不情願開口,麻木地啃著手中的果子,雞肉的香味彌散在空中,卻難以引發起她的食慾,愣愣地盯著火焰,想得也是和沈雲理差不多的問題。
絕壁懸崖,空谷無音,如何死裡逃生,也是一件令人懊惱的事情,沈雲理思慮周到,將雞肉撕了個大概放在葉子上遞過去,兩人仍舊是默不作聲地吃著。
不知道何時四周變得靜謐起來,圓圓的皎月當空,身邊卻安靜的彷彿周圍的蟲鳥都已經熟睡,重傷的兩人都是坐在那裡不願意動,唯獨腦子裡清醒著,努力籌劃著下一步的行動。
“喂。”沉寂終究被慕容燕打破,沙啞的嗓音在這樣陰冷的月色下更加難聽嚇人,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對面的男人,抿了抿脣,方纔不倫不類地招呼了一句。
擡起頭,這荒山野嶺的立方只有他們兩人,沈雲理自然知道焰是在叫誰,雖然這稱呼有點不夠尊敬他王爺的身份,但是卻覺得有點希望,還以爲這女人想到了什麼靠譜的辦法。
“覺不覺得太過安靜了一些?”慕容燕的神色不如沈雲理那樣輕鬆,目光緊斂提高了警覺,凝息對這周圍的環境細細觀察起來。
方纔不覺得,但是現下被這女人一提醒,沈雲理倒是注意起來,同樣像是四周環視起來,果然,很快便發現了不對的地方。
“走。”丟掉手中的殘渣剩骨,沈雲理擰起眉頭,看樣子很是緊張,起身拉起不明所以的慕容燕,便向著她身後跑去。
“啊。”這樣的拉扯疼得慕容燕全身直冒冷汗,咬牙跟著跑了幾步實在忍不下去,不由得開口問道:“怎麼了?去那裡?”
去哪裡?沈雲理也不知道,但是現在兩人沒有選擇,只能一味地往前奔跑,自己也是疼痛的不行,咬牙擠出幾個字:“別多問,跟我走。”
很想要掙脫這種不明不白的拉扯,然而手腕上的束縛實在太緊,大口大口的喘息還是跟不上所需,慕容燕覺得眼前開始模糊,腳下卻仍舊順應著前方的牽引,不間歇地奔跑著。
兩人摸著黑一路狂奔,對於通體重傷的他們來說已經是不可思議的速度,然而不夠,這樣的奔跑速度還是遠遠不夠,很快,身後的叢林裡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什麼動靜?慕容燕被這聲音驚醒,要起下脣使自己可以更加清醒一些,追隨著沈雲理的腳步不敢停歇,卻努力地扭頭往後看去,究竟是什麼東西跟著自己。
“別看,是狼!”沈雲理一直開闢著向前的道路,但是對身後女人的動作也瞭如指掌,愈
發用力地攥了攥她的手臂,短促地說道。
狼?聽到這個字就產生了本能的恐懼,慕容燕的心跳動得愈發混亂,喘息越來越艱難,心裡有個清晰的聲音不斷在說,這樣下去一定會被追上。
是自己大意了,這樣的叢林當中自然會有洪水猛獸,他只顧著想要找回力量,補缺身體,卻沒有想到,肉的香味也會招來這種貪婪的東西,現下兩人摸黑逃竄根本不是長久之計,更不可能甩開身後身手矯健的野狼,甚至狼羣!
一想到被狼羣分食的場景,那場面慘不忍睹,慕容燕不由得陣陣發起抖,她不知道沒有武藝的兩個人如何能與兇猛的狼來搏鬥,只是明白這樣的勝算實在很小很小。
“別怕。”女人不比男人從容,至少沈雲理是如此認爲的,而手上傳來的發抖感覺也證實了他的猜想,只能硬著頭皮安慰她,彷彿自己有很大的自信足以逃脫。
雖然只有短短的兩個字,但是對慕容燕而言卻是有效的,因爲是沈雲理說的,所以她便傻傻地相信了,或許他真的能夠想出什麼足以逃脫的辦法也說不定,至少不能讓他丟下自己一個。
拼了命的奔跑,慕容燕害怕成爲沈雲理的負累而被他丟下,什麼疼痛擔心都化爲了無憂,空蕩蕩的腦子裡只剩下迫使自己奔跑的信號。
叢林越發難以突破,更加恐怖的是沈雲理似乎聽到了水聲?難道兩人的前方所奔向的路有水?
已經來不及他想太多殘忍的現實已經擺在了兩人的面前,湍急的河水橫在面前,那寬度的距離也絕非他們兩人可以輕易越過,而此時身後毛茸茸的野狼也終於突破叢林,追到了兩人極近的身後。
一匹,兩匹……實在令人絕望,並不是一匹獨狼追來,很快在兩人可見的範圍內已經聚集了五匹野狼,灰濛濛與黑色的皮毛斑駁間雜這,看起來十分的恐怖兇悍。
沒有退路了,一面是絕對能將自己啃食乾淨的狼羣,一面是背後流水疾馳,不知道是何深淺的溪流,此時淹沒在幽墨的夜色裡,看起來彷彿能吞進世間萬物,哪怕天地。
“跳河!”看著進退兩難的局面,沈雲理斬釘截鐵地說道,言罷也不等著焰答應還算是不答應,拖著人便匆匆往河邊跑去。
“不——”單單聽著“嘩啦啦”的水聲,慕容燕便可以猜測出水流絕對湍急,以她的力量難以控制,所以死命地向後拖拽著,不肯順應沈雲理的決定。
身後的狼羣一步步接近,最近的那一匹只需要向前的一記騰躍就完全可以撲到兩人身上,被逼迫在四角的沈雲理顧不得這女人是答應還是不答應,依靠著所剩無幾的蠻力生生將慕容燕扯進了水中。
水花四濺,層層瀲灩,似乎是沒有想到自己的獵物竟然會傻到自己跳水,等到那幾匹狼追到岸邊的時候,沈雲理與慕容燕的身影早已順著水流飄遠,很快尋覓不到蹤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