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就是妖,就算她在你面前表現得如何善良,你能保證她以前沒有害過人?即便是之後也一直這樣?”如同急於證明什麼一般,他堅持著自己的想法,甚至在不相干的人面前說了出來。
停下腳步,男子擡起頭認真地看著他,“你說妖都是壞的,那人呢?你能保證每一個人都是好的,每一個妖都是壞的?至少,在我眼裡,不是這樣。我娘病重,需要看大夫,但因爲我們是窮人家,沒有錢,便先給大戶人家去診病了,要不是遊月,我娘早就死了,當時是我們初次見面。我不想問你誰對誰錯,但我要告訴你,我絕對不會放棄,哪怕這一路上多麼危險,我也絕不會棄她而去,不管她是人是妖。”斬釘截鐵的語氣,言辭間地篤定不言而喻。
看著離去的背影,能輕易感覺到他的堅定。忽然,他想看一看這名女子,看一看他們的感情,“我帶你去?!?
簡單的四個字,讓男子驚訝回頭,隨即便看到一道白光飛來,再回神時,已到了半空中,而腳下是一把銀白鋥亮的長劍。男子嚇得一把緊緊抱著他。
沉默了半晌,“你和那遊月,是怎麼分開的?”聽他說了兩次,倒是記住了名字。
從開始的驚慌到後來地興奮,再到此刻的黯然神傷,他的心情都表現在了臉上,“我叫李清,是靠賣賣字畫,替別人代寫書信爲生,而遇到遊月,是在我娘病重的時候。”
當時她是突然闖進他家的,後來才知道她是逃婚出來的。她說自己被壞人追趕,想在他這躲一躲,他見其長得眉清目秀,不像是個騙子,便答應了。而她在見到榻上的母親後便說她略懂醫術,可以給他母親治治,就當作報答,他當時實在沒辦法了,便答應了,沒想到真的治好了,只是過程他一點沒看到,因爲她說:“此乃我祖上秘傳,不能有旁人在場?!?
“現在想來,是用了什麼法術吧?!彼贿?。
後來她在他家住了幾天,她一直沒說走,他也沒有要對方離開,於是便住了下來,慢慢地,倆人有了感情,成了親。
因爲不忍見他如此辛苦地賣字畫卻賺不到幾個錢,她便說她家裡是紡織的,有一種特殊的方法織出來得綃極好,要他去賣。不過在她紡織時任何人不能打擾。
但是紙包不住火,她的秘密終究是被他給發現了,雖然是無意的,但他依然很震驚,甚至恐懼。而就在這期間,又來了一批人,或者說鮫人,他們威脅說她不走便殺了自己,便強行帶走了遊月,而他在一旁看著卻忘了動作,心中甚至有一絲欣喜,因爲妖怪終於要走了,但是在看到遊月那不捨的神情和傷心的眼淚後,他如當頭棒喝,瞬間不再迷茫。不管她是什麼,她都是遊月,他的妻啊。但是此時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遊月被帶走,而遊月流下得眼淚變成了一顆碩大的珍珠。
他握著手中的珍珠,看著剛剛織好的鮫綃,心如刀絞,在悲傷了幾天後,母親要他去找遊月,因爲當時母親也在場,所以都知道。
他猶豫著,他不知道這一去會如何,也不知道向哪去找,留下母親孤身一人豈非不孝?但母親堅持要他去,而他也非常想念遊月,便帶上鮫綃和珍珠開始了尋找之旅。
“我不知道應該往哪找,只聽說南海有鮫人,便往這邊走,但是卻不想這些東西引來了妖怪,雖然它們每一次都能夠保護我,但我卻能感覺到它們每用一次力量就會減少一些,而且通過它們我發現能感覺到遊月在哪,但是它們每減少一分力量,我能感覺到的就越弱,我很怕到最後我還沒找到遊月它們便沒用了,所以方纔纔會請你幫忙?!彼従徴f完了自己的故事。
“你找到她以後打算如何?她的父母族人不可能同意你們在一起,而她現在,也許已經嫁給了她本就要嫁的?!彼f出了事情的重點。
李清沉默了,但是過了會他說道:“我不知道如果是這樣該怎麼辦,但是不管如何,我都不會放開她,她既然嫁了我,便就是我的妻!”堅定的語氣透露著絕不放棄的決心。
人和妖,真的可以產生感情嗎?無端的,腦海裡浮現出一雙藍色雙瞳,流光隱隱,通透明亮,眼角帶眉,含笑半瞇。
他一怔,趕緊驅除雜念,專心御劍。
皓月當空,繁星點點,深藍的夜幕下,倆人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遠方。
雖然說鮫人居住在南海,但李清感覺到的卻是偏北方的海域,雖不如南海大,卻也不小,而且這裡,似乎是由鮫人統領,並不似南海由龍王管理。
陽光下的水面波光粼粼,好似覆蓋著一層碎鑽,閃耀而美麗。湛藍的顏色清明通透,美麗得讓人一見便捨不得移開眼,光是看著便透出一股涼爽,沁人心脾。
他往前走了幾步,看著面前瀲灩波光,忽然,“遊月——”他大叫起來。
“你怕他們不知道你來嗎?”平靜的聲音淡淡響起。
他停了下來,也知道自己地做法有些魯莽,“那怎麼辦?我要怎麼才能見到遊月?她又不知道我來,我也沒法下去找她?!?
看了他一眼,他伸出手,“把珍珠給我。?!?
聞言他立刻緊緊抱著懷裡的包裹,防備地看著他,“你想幹什麼?”
知道他誤會了,他說:“珍珠是她眼淚所化,本就是她身體一部分,放入海里自然會去尋她。珍珠上有你的氣息,她看到後自然就知道你來了。”
“真的?”他還是有些不信。
“你能感覺到她也是因爲如此,你若不信,那便算了?!彼麖膩聿粡娗髣e人,也從不習慣作過多解釋,該說的已經說了,究竟如何隨他。
揹負雙手遙望遠方,墨發白衣,隨風飛揚,優雅俊逸得好似一副水墨畫,即便只是黑白兩種顏色,也能渲染出最美麗的姿態,這般飄逸與淡然,是那些繽紛多彩所無法比擬的。
猶豫了一陣,許是覺得他確實不像壞人,許是因爲自己也沒有辦法,他答應了對方的提議,“好吧,我給你?!?
散發著柔和光暈的珍珠到了他手裡,他右手兩指併攏,對著珠子比劃了幾下,然後把它放入海里,很快便沉了下去。即便肉眼已看不到,李清卻仍目不轉睛地盯著。
珍珠散發著光暈,隨著水流飄飄蕩蕩,往海底深處而去,那裡漆黑一片。但是漸漸,一個發光的物體出現,彷彿指引一般,珍珠朝那個發光點而去,慢慢得,發光的地方變大,竟是一座水下宮殿,淡藍的建築好似水晶般剔透,但卻並不能看到裡面。周圍生長著許多植物,珊瑚,水草等,還有一些魚類、海馬等水下生物游來游去。宮殿四周籠罩著一層結界,而珍珠竟不受阻礙地穿了過去。
門口站著四名守門的侍衛,人身魚尾,手持鉤戟,見一顆發光的東西緩緩飄來,定睛一看竟是珍珠,不由都楞了一下。
“我們的結界什麼時候連一顆小小的珠子都能穿過了?”左邊最前面的鮫人驚訝道。
“不可能是結界變弱了,既然沒有被擋在外面,說明它上面有我們自己人的氣息?!庇疫呩崦嬉蝗苏f道。
他前面的鮫人接嘴,“自己人?這裡面誰進來的時候不被擋在外面,要打開結界才能進來,會是哪個自己人這般暢通無阻?”
“除了我們,整個宮殿裡只有兩個人可以自由進出結界,那就是我們的王和王妃……”剩下一直沒說話的鮫人道。
幾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那鮫人說道:“要不我們還是把珍珠給王妃送去吧?!?
“可是王走的時候不準王妃出去,也不準送外界東西給她。”
“這顆珠子好巧不巧掉進這海里,說不定是有人放進來的,萬一是有事找王妃呢?”
“但是王的命令……”
“哎呀你們別爭了!派個人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如果真有急事我們再去通知王妃?!庇仪胺降孽o人打斷了他們。
“什麼事通知我?”忽然,女子清冷溫婉的聲音響起,門前幾人連忙回身下拜。
“參見王妃!”
同樣的人身魚尾,手肘外長著類似魚鰭的東西,容貌姣好,烏髮高綰,步搖金簪,美麗華貴,“起來吧?!?
幾人起身,心裡卻在嘀咕,這王妃嫁過來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出來,偏偏在這個時候,莫非真與這珠子有關?
女子緩步走出,來到門前,伸手,飄在水中的珍珠便自動到了她手裡。甫一接觸,女子身體便控制不住地一顫,本來刻意維持的平靜表象瞬間土崩瓦解,目光含淚,注視著手中珠,細細摩挲,復又貼在臉上,好似最寶貴的東西。過了一會,她說:“我要出去一下,你們不用跟著。”
“不行啊王妃,王知道了會責罰我們的,您不能出去?!彼磲嵋幻膛s緊阻止。
“這裡誰是主子?”威嚴的神態讓侍女噤了聲,“他既然準許我自由走動,就說明他同意我外出,你此刻卻來阻止,是何道理?”
“可是王走的時候……”侍女的聲音聽上去無比委屈。
“行了,有什麼事我擔著?!闭f完,不再理會他們,徑自離開了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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