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筆在一張宣紙上滑動,筆尖勾勒出的線條流暢明快向下延伸,在三尺見方的畫紙上書寫丹青春秋,讓一根根簡單線條組合起來成爲一幅美麗的畫卷。
勾勒出圖案的主要線條,又從桌上一隻小盒內(nèi)拿出彩筆塗色,呼吸輕緩平穩(wěn)、筆鋒剛勁有力,手腕如輕巧靈蛇般在宣紙上空來回移動,到達最下方時才猛然發(fā)力一個側(cè)勾提筆離畫。
這樣,一副廉價的臨摹畫卷便已經(jīng)完成,用時不過區(qū)區(qū)五十分鐘。
目光在身邊畫冊上掃過,似乎對自己剛纔那幅畫作還算滿意的林東點了點頭,將畫卷晾乾便隨手放在桌上那一堆畫軸之中,臉上神色是那麼一如平常,看不出絲毫作品完成的興奮與喜悅。
如果一個人,每天要完成十幅這樣的臨摹畫作,任誰都不會再產(chǎn)生什麼興奮情緒。
而今天,他還需要完成五張這樣的畫作才能完成任務(wù)。
攤開一張白紙,正準備再次提起畫筆時,房門外突然傳來一箇中年婦女的聲音,“小林,在裡面嗎?”
林東現(xiàn)在居住的房間很小,總面積不過只有區(qū)區(qū)八平米,只夠剛好放置單人牀與一張書桌。
儘管如此,這一間鴿子籠每月依然需要支付一千塊租金,需要完成五十張“作業(yè)”才能掙回來。
原因很簡單,這個房間不是位於新疆,也不是在西藏,而是在北京這座國際化大都市內(nèi)。只此一點,這塊巴掌大的地方便值每月一千塊的價!
從牀下一隻鐵盒內(nèi)拿出十張鈔票,林東走過去打開房門便遞了過去。
那個中年女人每次到這裡來,唯一目的便是收房租。
接過鈔票,房東數(shù)了數(shù)數(shù)目便轉(zhuǎn)頭離開,甚至沒拿正眼去打量一下自己這位房客,轉(zhuǎn)頭便順著樓梯往上繼續(xù)去騷擾其它房客。
在她們這種地道北京人眼中,來這座城市謀生活的外地人天生便要低人一等,特別是像林東這種沒有燙金名牌大學文憑的“文盲”,更永遠只能在社會最底層掙扎。
這種人,她去理對方有什麼意義?
不過,林東卻對自己現(xiàn)在的生活很滿意。
初來北京時,他甚至嘗試過跟三個人合租一間十平米的鴿子籠,那段艱苦日子到現(xiàn)在依然深深刻在心頭,想忘記卻總不時在腦海中浮現(xiàn)。
下午五點半,他才終於完成了今天工作,確實十五個畫軸數(shù)目確實沒錯之後,這纔將其裝入一個畫包內(nèi)離開了房間。
走在街道上,附近都是行色匆匆趕著回家的白領(lǐng)一族,街道兩邊一間間人潮如織商鋪門口的霓虹燈,也開始不斷噴吐著炫目的五彩光華
北京的夜,讓人沉醉,也容易讓人迷茫!
一陣寒風颳過,他緊了緊身上外套便經(jīng)過中央美術(shù)學院的大門,來到了附近專門經(jīng)營文化用品的一條小巷。
原本,這只不過是美術(shù)學院附近一條狹窄的小巷,可由於在這條巷子內(nèi)密佈著數(shù)十間畫廊及出售各種美術(shù)用品的商店,來往的也基本上都文化人,所以又被人們稱呼“文化巷”。
這條路,自從來到北京開始北漂生活算起,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整整走過了兩年漫長時間,每天都會從這裡經(jīng)過一次。
想到這幾年的北漂日子,他便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當時,如果不是自己心高氣傲要來北京闖一番事業(yè),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在家鄉(xiāng)一所中學的美術(shù)老師,甚至已經(jīng)擁有了可人的女朋友。
搖搖頭,將腦海中時常浮現(xiàn)的私心雜念掃地出來門,走進小巷便在一家叫“文緣齋”的小店跟前停下來。
既然選擇了北漂來到這座城市,在做出一番事業(yè)之前,他絕對不會灰溜溜跑回去讓人笑話。
擡腳走進小店,他便笑著對裡面老者嘀咕了一句,“明叔,今天怎麼一個人守店?”
店主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者,滿是皺紋的臉上架著一副老花眼鏡,乾瘦的身體似乎一陣風便能吹走。
“那小子今天有約會,爲了能夠早目抱上曾孫,我這個老頭子也只好辛苦一下了。”
微微一笑,林東將包包內(nèi)的畫軸拿出來在櫃檯上碼好,“這是今天的十五幅作業(yè),你看看質(zhì)量方面是否合格。”
看也不看,老者便將這些畫軸放在另一邊的貨櫃上,然後摸出兩張粉色大鈔遞了過去,道:“咱們合作又不是一天兩天,這兩年來你畫的臨摹質(zhì)量從來沒出現(xiàn)過問題,賣得也最好?”
兩人說話間,一名衣衫破舊老者走進商店,並且一臉不捨拿出一幅畫軸遞給明叔,道:“這幅,能賣多少錢?”
眼光在畫軸上掃過,正準備離開的林東立刻收回了邁出的步伐。
一般來講,現(xiàn)代畫軸柄部分基本上都是塑料或特種材料製成,而對方手中那張畫軸的軸卻是木製,這說明這很有可能是一幅古畫。
不過社會是黑暗的,自然也不能排除有人拿假貨到這裡來騙財?shù)目赡苄浴?
畫卷慢慢展開一副仕女圖展現(xiàn)在眼前,原本一臉期待的明叔臉上立即露出失望表情。
這幅畫卷外表看上去十分古樸,從上面印章來看應(yīng)該是唐代一位畫家的作品,可使用的卻是國民時期十分流行的畫法,一看便知道是一件做得很差勁的假貨。
搖了搖頭,明叔將畫軸推了回去,“不好意思,我們這裡暫時不收這種畫。”
老者也沒說什麼,一言不發(fā)默默捲起畫軸便準備離開。
正在這時,剛纔默不作聲的林東突然詢問,道:“這位老伯,不知道這幅畫想賣多少?”
幾年的臨摹生涯,讓他對這種最基本畫法有了屬於自己的深刻理解。也正因爲這樣,才能看出這幅“假貨”的奇特之處。
這幅畫的主人,似乎在刻意隱瞞自己在繪畫方面深厚功底,故意將這幅山水圖畫得十分生硬呆癡,讓人一眼便能看出這是一幅貨真價實冒牌產(chǎn)品,再興不起認真琢磨的興趣。
遲疑片刻,老者便伸出了五根手指,“如果這位小哥想要,就出五百塊好了!”
沒有絲毫猶豫,林東從口袋裡摸出五張鈔票遞過去,將這幅“假畫”給買了下來。
從對方手中接過畫卷,用手指在紙張邊緣輕輕撫過,心中猛然一震。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