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女子心中祈禱一定要是王雲(yún)。
上天這次並沒有開她的玩笑,那站在風沙中的果然是王雲(yún)。
女子驚喜若狂,飛撲到王雲(yún)的身上。
狂呼道:“你贏了,你贏了,我就知道你絕不會輸。”
王雲(yún)看著女子笑了笑,身子再也支撐不住,向後倒去,帶著女子倒在了沙漠上,從此人事不知。
當王雲(yún)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倒在了一個車椅中。
越野車開的很急,但是卻很穩(wěn)。
王雲(yún)斜倚在角落裡,蒼白的臉已因失血過多而顯得更疲倦、更憔悴。可是他眼睛裡卻在發(fā)著光。
他興奮,並不是因爲他能活下來。
王雲(yún)試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轉(zhuǎn)過頭來,一臉的風塵僕僕,看到王雲(yún)醒來柔聲道:“你醒了。”
“恩”王雲(yún)答道。
王雲(yún)看了看滿面風塵的女子道:“我昏迷了多久?”
女子心有餘悸的道:“兩天兩夜,嚇死我了。”
王雲(yún)突然問了句很讓女子意外的話:“你想不想喝酒?”
女子笑了,是勉強的笑,“你想喝酒?”
王雲(yún)道:“是。”
女子沉默了會幽幽的道:“可是如此傷勢,酒,本是連碰都本能碰。”
王雲(yún)笑道:“幸好有些傷是根本就不必去治的。”
女子道:“什麼傷?”
王雲(yún)道:“根本治不好的傷。”
王雲(yún)自己很清楚自己這一次所受的傷,失血過多隻能算是小事,身體的經(jīng)脈已經(jīng)被刀氣割傷,更可怕的是自己透支了生命力。
女子道:“可是這個時候哪裡還能買到酒?”
王雲(yún)道:“買不到我們能不能去偷?”
女子點頭道:“能。”
夜深,人靜,至少大多數(shù)人都已靜。
在人靜夜深的晚上,最不安靜的通常只有兩種人——賭得變成賭鬼的人。喝得變成了酒鬼的人。
可是在沙漠上沒有這兩種人常去的消夜攤子,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靜了。
所以他們要喝酒只有去偷,真的去偷。
“你有沒有偷過酒?”
“我什麼都沒有偷過。”
“我偷過。”
王雲(yún)好像很得意:“我不到十歲的時候就去偷過酒喝。”
“偷誰的?”
“偷我老子的。”
王雲(yún)在笑:“我們家那位老爺子雖然不常喝酒,藏的卻都是好酒。”
夜深人靜的晚上,夜深人靜的大漠,兩個人卻還未靜。
因爲他們的心都不靜。
越野車在遠處停下,兩個人已經(jīng)走了很久。
“我們家的藏酒雖好,只可惜我只偷了兩次就被捉住了。”
王雲(yún)還在笑,就好像某些人在吹噓他們自己的光榮歷史:“所以後來我只好去偷別人的。”
“偷誰的?”
“偷鄰居家張阿姨的,她是個好人。”
“所以你就去偷他的?”
“偷風不偷月,偷雨不偷雪,偷好人不偷壞人。”
王雲(yún)說話的表情就好像老師在教學生:“這是偷王和偷祖宗傳留下來的教訓,要做小偷的人,就千萬不可不記在心裡。”
“因爲就算被好人抓住了也沒什麼了不得,被壞人抓住可就有點不得了。”
“不是有點不得了,是大大的不得了。”
“可是好人也會抓小偷的。”
“所以我又被抓住了。”
王雲(yún)在嘆息:“雖然沒什麼了不起,卻也讓我得到個教訓。”
“什麼教訓?”
“要偷酒喝,最好讓別人去偷,自己最多隻能在外面望風!”
“好,這次我去偷,你望風!”
女子雖然功夫很一般,但是卻也足夠了,如果她想要偷酒喝,即使你把酒都藏在牀下,她偷光了,你也不會發(fā)現(xiàn)。
她雖然沒有偷過酒,不過想來要讓她偷什麼都不會難。
女子偷酒的本事雖然不比王雲(yún)差,酒量卻差得不少,所以先醉的當然是她。
不管是真醉,還是假醉,是爛醉,還是半醉,話總是說得要比平時多些,而且說的通常都是平時想說卻沒有說的話。
“我來這裡是想要帶你走。”女子道。
“我知道。”王雲(yún)淡淡的道。
“但是我不知道是爲什麼?爲什麼這麼多人都在找我。”王雲(yún)接著道。
女子道:“現(xiàn)在m病毒爆發(fā),人心惶惶,各國雖然極力封鎖消息,但是還是有些消息流露出去,m病毒的解藥在黑市上面已經(jīng)賣到了天價。”
“那和找到我有什麼關(guān)係?”王雲(yún)道。
女子道:“傳言說你曾被注射過m病毒,而且你又沒事,自然你身體裡面會有抗毒血清。”
王雲(yún)道:“這話倒是不假,所以我就成了那幾個黑衣人所說的人肉解藥。”
女子臉上露出一絲調(diào)皮的微笑,一隻手指點著王雲(yún)的臉道:“人肉解藥,哈哈。”
女子沉默了會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王雲(yún)飲了口酒道:“你說,我們現(xiàn)在至少已經(jīng)算作是酒友了,不是嗎?”
女子道:“如果你找到解藥,一定要給我一份。”
王雲(yún)笑了笑道:“我受了這麼重的傷,已然是個快死的人。”
女子咬著嘴脣道:“你絕不會死,我知道一定有人能救你。”
王雲(yún)搖了搖頭道:“沒有人會比我更清楚我的傷勢,不過如果我能不死,我會幫你。”
女子什麼都不再說,又開始喝酒。
王雲(yún)喝的更多,更快。
美人相伴,就連酒都變得更醇美,醉臥美人懷,本是一件美妙的事。
天亮了。
馬車依然在行駛,王雲(yún)醒來時,身上的血腥卻比酒味更重。
二人行進三日後,王雲(yún)的臉色越發(fā)蒼白,一日消瘦過一日,女子本來性子潑辣,但想到王雲(yún)每一刻都可能突然死去,對他倍加溫柔,千依百順,偶爾使下小性子,也是立刻懊悔,向他賠話。
這一日,王雲(yún)喝下一杯酒,即感困頓,迷迷糊糊的便睡著了。
他最後看見的,是女子的一雙眼睛,眼睛裡充滿了一種誰都無法瞭解的表情。
這時陽光正從窗外照進來,照著他的眼睛。
王雲(yún)醒來時,最先看見的也是眼睛,卻不是女子的眼睛。
有十幾雙眼睛。
這是間很大的屋子,氣派也好像很大,他正躺在一張很大的牀上。
十幾個人正圍著牀,看著他,有的高瘦,有的肥胖,有的老了,有的年輕,服飾都很考究,臉色都很紅潤,顯出一種生活優(yōu)裕,營養(yǎng)充足的樣子。
十幾雙眼睛有大有小,目光都很銳利,每個人的眼睛都帶著種很奇怪的表情,就好像一羣屠夫正在打量著他們正要宰割的牛羊,卻又拿不定主意,應該從什麼地方下手。
王雲(yún)的心在往下沉。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力量已完全消失,連站都站不起來。
難道這就要對我進行實驗了嗎?難道我真的成爲小白鼠了。
就算能站起來,這十幾個人只要每個人伸出一根手指輕輕一推,他就又要躺下去。
他們究竟是些什麼人?爲什麼要用這種眼光來看他?
十幾個人忽然全都散開了,遠遠的退到一個角落裡去,又聚到一起,交頭接耳,竊竊私議。
王雲(yún)雖然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卻看得出他們一定是在商議一件很重要的事,這件事一定跟他有很密切的關(guān)係。
因爲他們一面說,一面還不時轉(zhuǎn)過頭來,用眼角偷偷的打量他。他們是不是在商量,要用什麼法子來對付他?折磨他?
女子在哪裡?
還好不久女子終於出現(xiàn)了,前些日子,她一直顯得很疲倦憔悴,風塵僕僕。
此時卻是換上一身華麗的衣服,連秀髮都疏得光潔整齊,王雲(yún)也是頭一次見到女子打扮的如此迷人。
——是什麼讓她突然想打扮的漂漂亮亮。
——難道她看到我要死了,心情很好?
王雲(yún)不知道爲什麼心中想到此處,居然出現(xiàn)了一絲苦澀的感覺,王雲(yún)問自己,我爲何要在意她對我的感覺,我們不過是見過兩面的人而已。
看到她走進來,十幾人立刻全都圍了上去,顯得巴結(jié)而陰沉。
女子神情卻很嚴肅,冷冷的問:“怎麼樣?”
“不行。”
十幾人同時回答。
“沒有法子?”
“沒有。”
女子的臉沉了下去,眼中現(xiàn)出怒火,忽然出手,抓住了其中一個人的衣襟。
這人年紀最大,氣派不小,脖子上掛著一塊玉觀音,透明無暇,看樣子價值不菲。
可是在女子面前,他看來簡直就像是隻被貓捉住的耗子。
女子道:“你就是李不死?”
這人道:“是。”
女子道:“聽的人都叫你‘醫(yī)不死’李大先生?”
李不死道:“那都是別人胡亂吹噓,老朽實在不敢當。”
女子上上下下打量著他,突然嫣然一笑,道:“你把這觀音戴在外面,可見這玉觀音一定不錯。”
李不死雖然還是很害怕,眼睛裡卻已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這玉觀音據(jù)傳是清朝緬甸的貢品,是他醫(yī)好一名患者,患者拿出來感謝他的家傳寶貝,他時時刻刻帶在身上,就連睡著了的時候,都放在枕頭旁,聽到有人稱讚這玉觀音,簡直比聽見別人稱讚他的醫(yī)術(shù)還要得意。
女子笑道:“這好像還是一件傳下來的古物,只怕最少也值得上一百萬元。”
李大先生忍不住笑道:“想不到大小姐也是識貨的人。”
女子道:“你哪裡來的那麼多錢。”
李不死道:“是病人當做診金送給我的。”
女子道:“看來你收的診金可真不少呀。”
李不死已漸漸聽出話風不對,已漸漸笑不出來。
女子巧笑嫣然的道:“你能不能借我看看?”
李不死雖然滿心不情願,但卻又不敢不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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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打開扇子,一遍欣賞一邊讚歎道:“不錯,是件好東西。”
李不死道:“的確是件好東西。”
女子接著喃喃的道:“可惜,可惜了。”
李不死一怔道:“可惜什麼?”
女子面色一變道:“可惜這麼好的東西,你不配用。”
這話剛說完,“咔”的一聲,這價值連城的玉佩竟已被大小姐摔在地上,不僅僅摔在地上還用腳在上面踩了一腳。
李不死的臉色立刻就變了,變得比剛死了親孃的孝子還難看,幾乎就要哭出來。
女子冷笑道:“你即稱名醫(yī),收的診金比誰都高,卻連這樣的一點輕傷都治不好,你究竟算什麼東西。”
李不死全身發(fā)抖,滿身冷汗,嘴裡結(jié)結(jié)巴巴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他旁邊卻有個少年醫(yī)生挺身而出,抗聲道:“這絕不是一點輕傷,那位先生傷勢之重,本人從未有看見過。”
女子瞪著他,道:“你是什麼東西?”
少年道:“在下‘聖手’錢亮。”
女子道:“你既然成爲聖手,可見也有些手段,相比醫(yī)理也懂得很多。”
錢亮道:“在下雖然才疏學淺,有關(guān)刀圭金創(chuàng)這方面的醫(yī)理,倒也還知道一點。”
他指著後面的人,又道:“這些叔叔伯伯,也都是個中老手,我等治不好的傷,別人想必也治不好。”
女子怒道:“你怎麼知道別人也治不好?”
錢亮道:“這位先生身上的傷,一共三十四處,五處是舊創(chuàng),二十九處是這兩天被人用刀砍傷的,雖然不在要害上,可是每一刀都砍得很深,已傷及關(guān)節(jié)處的筋骨。”
錢亮歇了口氣,又接著道:“病人受了傷之後,若是立刻求醫(yī)療養(yǎng),也許還有救,可惜他受傷後又勞動過度,而且還喝了酒,喝的又太多,傷口已經(jīng)開始在潰爛。”
他說的話確實句句都切中要處,女子也只有在旁聽著。
錢亮道:“可是最嚴重的,還不是外傷,而是施展了強行提高功力的**,就算我們能把外傷治好,他也只能再活七天。”
女子臉色變了:“七天?”
錢亮道:“最多七天。”
他的回答簡單,明確,肯定,令人不能懷疑,更不能不信。
但是一定要女子相信這種事,又是多麼痛苦,多麼殘忍。
她突然聽見王雲(yún)再問:“最多七天,最少幾天?”
她不敢回頭面對王雲(yún),也不想聽錢亮的答覆。
但是她已聽見!
“三天。”
錢亮的回答雖然還是同樣明確肯定,聲音卻也有了種無可奈何的悲哀:“最少可能只有三天。”
一個人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生命只剩下短短的三天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王雲(yún)的反應很奇特。他笑了。
死,並不是件可笑的事,絕不是。
他爲什麼要笑?
是因爲對生命的輕蔑和譏誚?還是因爲那種已看破一切的灑脫?
女子突然轉(zhuǎn)身衝了過來,大聲道:“你爲什麼還要笑?你怎麼還能笑得出?”
王雲(yún)笑道:“人人都會死,死又有什麼可怕的。”
若是別人說這樣的話,只怕聽到的人會呲之以鼻,但從一個剛剛被判定生命只有三天的人說出來,這份豁達卻讓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女子也笑了,對王雲(yún)柔聲道:“你說的對。”
女子接著說道:“幸好你還有三天的時間,趕得上我大喜的日子。”
王雲(yún)聽到大小姐的話心中一痛,想擠出一絲笑容,笑容掛上嘴角是卻變成了苦笑。
是誰?她又爲什麼要告訴我要嫁給別人的事情。
女子彷彿猜到了王雲(yún)的想法,開口道:“你一定想問我嫁給誰?”
王雲(yún)點了點頭道:“我的確想知道誰有這個福氣。”
女子雙眼朦朧,喃喃道:“我要嫁的這個人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武功超羣。”
王雲(yún)嘆了口氣道:“那真是要恭喜你了。”
女子道:“如果你是我,遇到了這樣的男子,你怎麼做?”
王雲(yún)道:“我一定要早點嫁給他,這樣的男子只怕世上再不會有。”
女子道:“不錯,我今晚就要嫁給他。”
王雲(yún)苦笑道:“可惜我沒有什麼拿的出手的禮物。”
女子嫣然道:“你不需要禮物,因爲新郎是不需要禮物的。”
說完女子不理躺在牀上目瞪口呆的王雲(yún),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