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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姐妹蘭契,蕭侯陳情

姚燕語一直在糾結(jié)有關(guān)蕭霖和雲(yún)瑤的婚事要不要跟韓明燦講。她想起元宵節(jié)那晚蕭霖看韓明燦的眼神以及韓明燦的反應(yīng),兩個人應(yīng)該是有點(diǎn)感覺的,如果這事兒瞞著韓明燦,便覺得對不起她。可是,他們兩個人到底怎麼樣還不確定,如果就這樣說給她,又太莽撞了。

到底怎樣纔好呢!姚燕語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把手裡的藥典丟到了一旁。

翠微見狀立刻上前來問:“姑娘,累了吧?要不要奴婢給您捏捏肩膀?”

“不用了,我起來走走。”姚燕語起身,一邊活動著胳膊一邊扭著腰。

翠微看了一眼小炕桌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臅^去把筆墨收拾了一下,把姚燕語剛寫了字的一些紙張整理整齊放到一旁。又看見上面歪歪扭扭的蝌蚪文字,笑道:“姑娘寫的這些字跟別人寫的也不一樣。”

姚燕語回頭看了一眼,說道:“你想不想學(xué)?改天有功夫教你。”

翠微忙搖頭:“不了。奴婢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呢,哪裡學(xué)得來這個。”

姚燕語纔想起翠微翠萍兩個丫頭雖然跟著自己一起讀過家裡的閨學(xué),但也只是勉強(qiáng)認(rèn)識幾個字,僅限於認(rèn)識而已,寫是不會寫的,她們也根本沒機(jī)會練習(xí)寫字,想想也挺可憐的,於是笑道:“這有什麼,等有功夫了,我教你寫字。”

“姑娘每日忙的臉?biāo)X的功夫都沒有了,奴婢哪裡還能給姑娘添亂?”翠微說著話,已經(jīng)把小炕桌上的書籍紙張整理好了。

姚燕語在屋子裡活動了幾下便想去外邊透透氣,剛出門便聽見外頭一陣吵嚷,因問:“前面吵吵鬧鬧的什麼事?”

翠萍一怔,忽然說道:“對了!今兒是放榜的日子!”

“啊?”姚燕語先是一怔,繼而驚喜的問:“莫不是二哥中了?”

翠萍剛想說奴婢去瞧瞧,便見半夏興沖沖的跑進(jìn)來,高興地回道:“恭喜姑娘!二爺中了!前面來報喜的人都等著討賞呢!”

姚燕語因問:“二哥呢?”

“二爺?”翠萍想了想,擡手敲了一下腦袋:“二爺一早就出去了,說是去城外辦事兒去了。”

“快,叫人去給二哥報信!”姚燕語高興地吩咐。

旁邊馮嬤嬤聽了也非常高興,忙提醒姚燕語:“姑娘,咱們得先給報喜的賞錢!”

“給,給啊!多拿錢!”姚燕語高興地有些無措的樣子。

馮嬤嬤高興地答應(yīng)著取了一包碎銀子往前面去打賞。姚燕語又拉住馮嬤嬤說道:“嬤嬤問清楚了哥哥是中了第幾名。”

“哎,奴才知道了。”馮嬤嬤興高采烈的往前面去。

不多會兒功夫小丫鬟半夏又跑進(jìn)來回道:“姑娘,二爺中了頭榜第三十七名。”

頭榜,第三十七名進(jìn)士?姚燕語有些不怎麼明白,但覺得這也算是不錯的成績了吧?

“那,狀元,榜眼,探花呢?”姚燕語問。

“這個……奴婢也不知道啊。”半夏傻愣愣的回道。

“嘖!蠢丫頭。”姚燕語瞪了她一眼,“快去問問。”

看著半夏急匆匆的跑出去,姚燕語才反應(yīng)過來,這所謂的狀元,榜眼,探花得是皇上欽點(diǎn)吧?好像是還得參加什麼……殿試?姚燕語擡手拍拍自己的腦袋,心想我怎麼這麼‘二’呢,果然是被叫‘二姑娘’叫的,後遺癥都有了。

不管怎樣,姚延意中了頭榜第三十七名進(jìn)士是天大的好消息。

姚二公子平日庶務(wù)繁忙,讀書也不過是閒著沒事兒的時候才做的事情,跟那些整日抱著書晃著腦袋讀‘子曰詩云’的酸腐秀才是不一樣的。

好消息傳到了姚家舊邸,隨後便傳到了定候府祺祥院。

當(dāng)時,姚鳳歌正把屋子裡的人都打發(fā)出去,留著琉璃一個人在跟前說話兒,剛問了一句:橘紅那丫頭可靠不可靠?便聽見守在外頭有人高聲說了一句,三奶奶,大喜了!

姚鳳歌蹙眉看了一眼琉璃,琉璃忙住了嘴起身出去。廊檐下守著的珊瑚已經(jīng)問那報喜之人:“什麼事情,就大喜了?”

來報喜的是個婆子,在院子裡高聲笑道:“請姑娘快回三奶奶,二舅爺高中了頭榜第三十七名呢!”

姚鳳歌頓時喜出望外,忙吩咐:“快,重賞來報喜的人!”

李嬤嬤已經(jīng)聽見消息拿了銀子出來賞人,然後祺祥院裡的丫頭婆子們?nèi)巳擞蟹輧海瑐€個臉上喜氣洋洋。

不多時,封氏和孫氏一起過來給姚鳳歌道喜,封氏笑道:“恭喜三弟妹了!二舅爺高中,日後必得皇上重用,留在京城任職,三弟妹也不必感慨孃家在京城無人了。”

姚鳳歌笑道:“借嫂子吉言了!”

孫氏也說些場面話,又笑道:“姚家二舅爺算起來可是封大人的門生呢。”

封紹平是這屆的主考官,說起來這一屆的的進(jìn)士都算是他的學(xué)生,於是姚鳳歌笑道:“能投在封大人的門下,也是我二哥的福氣。以後還仰仗大嫂的父兄對我兄長多多提攜。”

封氏笑道:“你跟我說這些話?咱們什麼時候竟成了外人?”

妯娌三個一起開懷而笑。珊瑚帶著丫鬟們奉上香茶點(diǎn)心,姚鳳歌又禮讓二位嫂子。

孫氏又笑道:“算起來,三弟妹是在六月裡臨盆,封家二妹子也在六月裡進(jìn)門。到時候咱們府上也算是雙喜臨門了。”

姚鳳歌低頭喝茶,聽了這話不動聲色。

封氏笑道:“二奶奶這話算是說著了。我這身子骨兒是不爭氣了,到時候這府中裡裡外外少不了還得你來忙活操心。”

姚鳳歌忽然笑了:“說起來,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來,若是能成,倒是真正的一件喜事呢。”

孫氏因問:“何事?”

姚鳳歌笑道:“去年大長公主說了,想給蘅兒挑一個性子溫和的讀書人爲(wèi)良配。今年恰好春闈,全天下的風(fēng)流才子都聚到了京城,可謂風(fēng)雲(yún)際會,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入得了大長公主的眼。”

孫氏一時眼神閃爍,笑容便減淡了幾分:“三妹妹可是大長公主的心尖子,大長公主怕是不願這麼早把她嫁出去吧?蘅兒今年纔到及笄之年。鎮(zhèn)國公府的二姑娘都十八了,還沒著急,蘅兒應(yīng)該也不著急吧?”

姚鳳歌笑道:“這可不一定,前兒我去給大長公主請安時,她老人家還唸叨這事兒了呢。只是我懷著身子,不好出門,所以沒敢應(yīng)聲。”

封氏也笑道:“說起來,蘅兒這丫頭要容貌有容貌,要才情有才情,將來也不知道誰有這個福氣,能把她給娶回家去。”

屋裡封氏話音剛落,外邊便有人喊了一聲:“好啊!趁我不在,你們又背地裡說我的壞話!”

姚鳳歌立刻笑了:“你看看,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快來,我們這裡正說呢,如今這京城裡面風(fēng)流才子齊聚,你的紅鸞星也該動了。”

蘇玉蘅走到姚鳳歌跟前,挨著她坐下後,方氣咻咻的說道:“人家好心好意的來跟你道喜,你倒好,反而在裡說人家。我要去告訴太太評評理。”

姚鳳歌笑道:“我們在這裡說的也是爲(wèi)了你好。趁著雲(yún)都城裡風(fēng)流才子齊聚一堂,趕緊的給你選個如意郎君豈不更好?”

蘇玉蘅扁著嘴巴,一臉的不屑:“誰稀罕那些風(fēng)流才子。我纔不要嫁給他們。”

孫氏本來就有心事,聽了蘇玉蘅這話,忍不住笑問:“喲,聽這話的意思,是咱們?nèi)妹靡呀?jīng)有心上人了?”

蘇玉蘅已經(jīng)有點(diǎn)惱了,淡笑道:“今兒是怎麼了?你們倒是圍著我打趣個沒完沒了了?看來我是來的時候不對,不如先走了。”說罷,果然要起身。

姚鳳歌一把拉住:“妹妹真惱了?是我的不是,我給妹妹賠禮。待會兒我想回去跟二哥道喜,妹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蘇玉蘅有些日子沒見著姚燕語了,聽了這話自然高興,忙挽著姚鳳歌的手臂:“我來正是想問問嫂子你要不要出門呢。我好久沒見姚姐姐了,想死她了。”

姚鳳歌笑道:“就知道你來我這裡是爲(wèi)了燕語。”

姚延意進(jìn)士及第,身爲(wèi)妹妹的姚鳳歌要回去一趟給哥哥道喜,去回陸夫人,陸夫人自然是準(zhǔn)了,又叫連嬤嬤準(zhǔn)備了一份賀禮讓姚鳳歌一起帶過去。

姚延意來到京城時候雖然不長,但也頗有幾個聊得不錯的世家公子,此時姚延意高中,這些朋友們自然上門道喜。姚鳳歌和蘇玉蘅到姚家舊邸時,這裡已經(jīng)是一片歡聲笑語。

從守門的小廝到端茶倒水的丫鬟,人人臉上都帶著笑。蘇玉蘅挽著姚鳳歌的手臂進(jìn)院子,裡面姚燕語已經(jīng)迎了出來,姐妹相見自然高興,說說笑笑的往裡面去。

行至後院,姚鳳歌聽見正廳裡一陣陣笑聲,便忍不住轉(zhuǎn)身湊到後廊上去悄悄地瞧了一眼。讓她很是意外的是,前來給姚延意道喜的人裡面居然有豐宰相的大孫子豐少琛,還有靖海侯蕭霖也在。

姚鳳歌隨著姚燕語進(jìn)了後院,方詫異的問:“豐公子怎麼也來了?”

姚燕語笑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跟蕭侯爺一起來的。”事實(shí)上到底是蕭霖被豐少琛拽來當(dāng)擋箭牌還是豐少琛被蕭霖拽來搭伴兒,姚燕語還真說不清楚。

“蕭侯爺?”姚鳳歌因爲(wèi)懷孕的緣故,除夕沒有跟陸夫人一起進(jìn)宮領(lǐng)宴請安,更不知道靖海侯的事情。

姚燕語便跟姚鳳歌簡單解釋了幾句,跟雲(yún)瑤爭執(zhí)幸得蕭霖解圍的事情自然按下沒說,只說元宵節(jié)那日恰好在醉仙樓遇見了,二哥跟蕭侯爺談的極其投機(jī),他們有事同榜進(jìn)士,所以今日纔來賀喜。

“這麼說,蕭侯爺也高中了?”姚鳳歌倒是挺驚訝的,一個世襲了侯爵之位的人竟然也來參加科考,怎麼能不叫人覺得驚奇。

“聽說是前十名呢。”姚燕語笑道,“能參加殿試,說不定還能被皇上點(diǎn)了狀元。”

蘇玉蘅聽了這話有點(diǎn)不大相信,皺著眉頭問:“不會吧?他一個侯爺,怎麼好去跟人家爭狀元?”

姚鳳歌笑道:“這可不好說。他爺爺是皇上的老師,他的文章肯定能入皇上的眼,說不定還真能奪了狀元。”

蘇玉蘅立刻來了興致,笑道:“真的假的?這麼說,咱們今兒有可能先見識一下狀元郎的風(fēng)采?”

姚燕語笑道:“這個還真有可能。”

姚鳳歌因問:“酒席菜餚準(zhǔn)備的怎麼樣了?我去瞧瞧?”

“姐姐別動,你有身子的人可不能大意了,你且坐著歇息,我去吧。”姚燕語說著,便起身出門,並悄悄地給蘇玉蘅使了個眼色。

“等等我!我也去看看有什麼好吃的!”蘇玉蘅見狀立刻跟了出去。

二人出了屋子,行至僻靜處,姚燕語吩咐翠微先去廚房瞧瞧,然後把蘇玉蘅拉到近前,在她耳邊悄聲把誠王也看中了蕭霖,想把雲(yún)瑤嫁給他的事情悄悄地說了一下,之後又叮囑:“這事兒你回頭只跟韓姐姐說一聲,別人不許透漏半個字。”

蘇玉蘅立刻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問:“姚姐姐,你不是開玩笑吧?”

姚燕語輕笑:“我開這樣的玩笑跟你?不信你自己去問你韓二哥去。”

蘇玉蘅沒聽出姚燕語的玩笑之意,一副心思只在韓明燦身上,思索了半晌,方皺著眉頭低聲嘟囔:“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好亂。”

姚燕語跟蘇玉蘅說那幾句話的意思也是爲(wèi)了讓蘇玉蘅得空兒跟韓明燦透個風(fēng)兒。讓韓明燦好有個準(zhǔn)備。如果不喜歡呢,就算了。如果喜歡,就先下手爲(wèi)強(qiáng)。

反正凝華長公主的手段也不差,若是韓明燦真心喜歡誰,她做孃的怎麼樣也得盡全力爲(wèi)女兒爭取。

姚燕語是真心希望韓明燦能幸福,也覺得這個靖海侯算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這二人若能走到一起,未嘗不是一段佳話。

至於雲(yún)瑤……她哪裡配得上蕭霖這樣的謙謙君子?大雲(yún)朝的好男人本來就不多,總不能再讓她糟蹋一個。

蘇玉蘅跟韓明燦的感情比親姐妹還親,之前韓明燦說不想嫁入誠王府的事兒她自然知道,後來元宵節(jié)發(fā)生的事情蘇玉蘅也知道,聰明的蘇三姑娘雖然不明白韓明燦對蕭霖的心思,但卻聽明白了姚燕語的意思。於是握了握姚燕語的手,說道:“姐姐放心,我知道怎麼做了。”

姚延意在家裡擺了一桌酒席,請蕭霖,豐少琛,蘇玉祥等幾位好友和近親。這邊酒菜剛上齊了,還沒開始,外邊一聲朗笑:“我來晚了!姚兄這邊好熱鬧。”

“韓二公子!”蕭霖耳朵好使,已經(jīng)聽出來人是誰。一聲吆喝,本來坐著的幾個人又都站了起來。

韓熵戉進(jìn)門,見蕭霖也在,便拱手笑道:“你們兩個高中頭榜的居然湊到一起了,正好一起慶祝了,倒是省的咱們再跑一趟。”

姚延意笑道:“不然不然!我這裡已經(jīng)是這樣了,再也沒什麼盼頭了。蕭侯爺卻還有一場殿試呢。等他被皇上點(diǎn)了狀元郎,這頓酒是絕對不能免的。”

衆(zhòng)人都笑起來,韓熵戉忙道:“這話有理,是我疏忽了,我自罰一杯。”

蘇玉祥笑道:“一杯不夠,三杯。二公子來晚了,本就該罰嘛。”

“行,三杯!”韓熵戉爽利的應(yīng)了。

衆(zhòng)人又笑,大家按品級年齡重新排序入座,姚延意又一疊聲的吩咐丫鬟倒酒。

這邊男人們開懷暢飲,後面韓明燦高高興興地跟姚燕語和蘇玉蘅鬧成了一團(tuán)。

蘇玉蘅摟著韓明燦的肩膀,嬌癡的笑道:“想不到姐姐也來了,早知道我過來的時候先去長公主府約著姐姐一起來。”

“看,這就該打!”韓明燦擡手捏了捏蘇玉蘅的臉蛋兒,“就知道耍嘴,你明明知道我在家裡也是悶著,不來燕語這裡是怕打擾她忙正事兒。今日既然有此等喜事,她定然什麼也做不成了,你既然來,爲(wèi)什麼不去約上我?”

蘇玉蘅忙連聲求饒,姚燕語瞧著丫鬟們把飯菜擺上來,忙招呼她們兩個:“好啦,別鬧啦,快來坐。咱們也開席吧。”

姚鳳歌也笑道:“二姑娘,三妹妹,先坐下吃杯酒再鬧。”

韓明燦拉著蘇玉蘅入座,與姚家姐妹二人一起說笑吃酒。

姚鳳歌雖然比她們幾個都大,但卻是個玲瓏剔透的人,能說會道,極會調(diào)節(jié)氣氛。四個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比外邊那些男人們還熱鬧。

蘇玉蘅和韓明燦都喝了幾杯酒,帶了三分醉意,說笑便更放得開。兩個人沒多會兒的功夫,直接擼起袖子猜起了酒令。姚鳳歌也不約束,盡著她們兩個鬧。

姚家這座宅子本就只有三進(jìn)三出的院子,前廳跟後院也只隔著一個院落,這邊七七八八吆喝著的猜拳,前面那些男人們自然能聽見。

韓熵戉自然一下子就聽出了韓明燦和蘇玉蘅的聲音,於是笑著搖頭。

蕭霖因道:“聽聽,倒是她們女兒家比咱們喝酒和痛快。來!咱們也來,不能被他們比下去。”

蘇玉祥便把袖子擼起來,笑道:“我跟你來!”

於是兩個人直接站起來猜拳。什麼‘八匹馬’呀,‘五魁首’呀,嗷嗷的叫著,鬧翻了天。

豐少琛笑著搖了搖頭,藉口更衣,悄悄地躲了出去,行至廊檐下,叫了個小廝來帶路往淨(jìng)室去。

此時天色已晚,一輪明月升上天空,院子裡月涼如水。

豐少琛因問小廝:“你叫什麼?”

小廝忙欠身回道:“回公子,奴才叫申姜。”

“這是藥名啊!”豐少琛詫異的笑問,“誰給你取的?”

申姜笑道:“回公子,我們家二姑娘取的。”

“嗯,這名好。你本來就姓申麼?”

“是,奴才本姓申。”

“你是哪裡人氏?”

“奴才不記得了,奴才是隨著逃荒的村裡人一起到雲(yún)都的,家裡人都死了。奴才命硬,沒餓死。後來投奔了我們主子。”

“能跟在姚姑娘身邊,也是你的福氣。姚姑娘仁慈仗義,待下人也極好吧?”豐少琛恨不得能從申姜的嘴裡多聽些姚燕語的事情。

申姜笑道:“那是。我們姑娘待下人那是沒的說,從不苛待打罵,吃喝穿用也從不克扣,最重要的,是咱們不怕生病呀,稍微有個頭疼腦熱,姑娘吩咐廚房弄點(diǎn)藥膳粥喝兩頓,也就好了。”

“真好。”豐少琛羨慕的笑。

出了淨(jìng)室,申姜體貼的帶路:“公子,這邊請。”

豐少琛卻不想回去,因道:“我喝的有點(diǎn)多,在這兒稍微站一會兒,好歹躲幾杯酒再回去。”

申姜笑道:“公子要不要醒酒茶?奴才叫人給您端一盞來?”

“什麼樣的醒酒茶?”豐少琛轉(zhuǎn)身坐在廊柱下的欄桿上,倚著柱子看廊檐下的盆栽並蒂蘭。

申姜回道:“是我們姑娘吩咐廚房特意煮的。”

豐少琛聞言,笑道:“好,也不用叫別人了,今兒大家都忙的緊,我就在這裡站一會兒,你快去快回。”

“那公子請稍坐片刻。”申姜欠了欠身,便急匆匆的往廚房的方向去。

豐少琛剛喝的酒被風(fēng)一吹,便覺得頭有些暈,身上也懶懶的不想動,坐在那裡默默地看著月色想著傾慕的姑娘近在咫尺卻無法得見,只覺得滿腹情思鬱結(jié)在一起,無處發(fā)泄。便情不自禁的吟道:“只緣感卿一回顧,使我思卿朝與暮。燕語,燕語,入骨相思卿知否?”

韓明燦本來也是吃了幾杯酒覺得臉上發(fā)熱,便拉著姚燕語出來透風(fēng)。

誰料兩個人沿著遊廊往前走了幾步,便聽見不遠(yuǎn)處有人似是在吟誦詩詞,因悄聲笑道:“不只是誰喝醉了在那裡發(fā)酒瘋。”

姚燕語心想前面來喝酒的就那麼幾個人,能吟詩作賦的肯定不是韓熵戉,說不定是蕭霖,因笑道:“咱們從那邊悄悄地繞過去,隔著那一叢木槿悄悄地聽一聽。”

韓明燦悄聲說好,兩個人手拉著手往東繞了半圈兒,悄悄地靠過去。

此時二月下旬,木槿花枝也只抽出了淺綠色的嫩葉,尚未有花苞。月光下紙條搖曳,疏疏淺淺的也不怎麼能遮住人,兩個人離著一丈多的距離便止住了。

韓明燦眼尖,一眼瞧出那人是豐少琛,因捂著嘴巴笑了。

那邊豐少琛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詩興正好,反反覆覆的吟誦著:“小字相思寫不成,心上可人云樣遠(yuǎn)。”卻沒有下面的。

姚燕語最不喜歡這些酸腐詩文,因悄聲笑道:“這裡出了個情種兒,咱們還是走吧。”

韓明燦對豐少琛這樣不諳世事只知道風(fēng)花雪月的公子也沒什麼好印象,於是笑了笑便拉著姚燕語轉(zhuǎn)身往回走。

熟料剛走了兩步,便聽見豐少琛幽幽一嘆,喃喃自語道:“燕語,我爲(wèi)你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只願與你攜手白頭……”

姚燕語登時一愣,然後忽然擡手捂住了嘴巴,疾步離開。韓明燦有點(diǎn)摸不清狀況,回頭看了豐少琛一眼,嘆了口氣忙追了過去。

那邊申姜已經(jīng)端著一碗熱熱的醒酒茶來,豐少琛接過來喝了兩口,又忍不住一通感慨。

韓明燦急匆匆去追姚燕語,姚燕語跑回遊廊下,靠在柱子上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捂著肚子直‘哎呦’。見她沒什麼事兒,韓明燦放了心,又嗔道:“你這丫頭,跑什麼跑?不怕被他聽見啊?”

“哎呦……我……我的娘哎!”姚燕語笑得肚子疼,話都說不利索了,“這一位……也太好笑了吧?”

韓明燦笑道:“你呀,別身在福中不知福。要知道人家可是宰相大人的嫡孫,雲(yún)都城中多少姑娘惦記著呢。你還瞧不上?”

姚燕語笑得沒力氣了,索性坐在了欄桿上,搖頭道:“真不好意思,我還真不喜歡這樣的。誰喜歡誰趕緊的牽回家去!千萬別放出來禍害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文弱書生!”韓明燦若有所指的笑道,“你喜歡的人呢……必須高大威猛,英俊帥氣……啊!對了,關(guān)鍵得會騎馬,最起碼不能讓你從馬上摔下來。嗯……摔下來也沒關(guān)係,得能在關(guān)鍵時候給你當(dāng)人肉墊子……噗!”說到後來,韓明燦自己忍不住,笑噴了。

“你們兩個說什麼呢,這麼熱鬧!”蘇玉蘅從裡面找了出來,看見二人站在長廊下對著笑,不滿的嗔道:“酒菜都冷了,你們兩個做姐姐的在這裡說笑,丟我一個人在屋裡。太不仗義了吧?”

韓明燦本來還以爲(wèi)姚燕語會因爲(wèi)豐少琛背地裡唸叨她那樣的話而生氣,卻不想她竟然笑成這樣,所以便拉了蘇玉蘅,學(xué)著豐少琛那一往情深的樣子,嘆道:“燕語,我爲(wèi)你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只願與你攜手白頭……”

“呃!咳咳……”蘇玉蘅立刻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了,“不是吧?咳咳……這是誰啊?竟如此暗戀我家姚姐姐?”

姚燕語立刻直起腰瞪過來。韓明燦裝出既害怕的樣子躲在蘇玉蘅身後,笑道:“我可不敢說,你看她那厲害的樣子!哈哈……”

蘇玉蘅又問姚燕語,姚燕語哼了一聲,拉了蘇玉蘅佯怒道:“虧我們兩個都叫她姐姐,她就這樣只管取笑妹妹?蘅兒莫要問了,再問連你也打趣了去。”

“我也沒說什麼嘛。你若是要撒氣也該找正主兒,可別冤枉了好人。”韓明燦笑著挨著二人坐下來,擡手?jǐn)堉K玉蘅的肩膀,又笑著去看姚燕語,“哎,你還別說,姚妹妹現(xiàn)如今可是大紅人,這雲(yún)都城裡多少公子哥兒都惦記著你呢。那位什麼什麼將軍,可真是‘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啊!”

蘇玉蘅納悶的問:“什麼將軍啊?姚姐姐你喜歡哪個將軍?”

“別聽韓姐姐胡說。”姚燕語立刻反駁,“我誰也不喜歡。我就喜歡你們倆。我只希望我們?nèi)齻€好姐妹能長長久久的好下去,將來不管發(fā)生什麼事,也不管誰嫁給誰,還能不能常聚在一起,希望我們之間待彼此的心都不會變。”

此言一出,韓明燦和蘇玉蘅都收了玩笑之色。

蘇玉蘅先伸手握住姚燕語的手,然後另一隻手握住了韓明燦的,然後兩隻手交疊把她們兩個的手摁在一起,低聲說道:“我有你們兩個好姐姐,這輩子也知足了。”

韓明燦嘆道:“人家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們就是萬年修得姐妹花。”

“好,萬年修得姐妹花。”姚燕語低笑著重複了一遍。

“對!我們是萬年修得姐妹花!”蘇玉蘅也笑了。

月色溶溶,晚風(fēng)習(xí)習(xí),在這個早春沁涼的夜裡,三個好姐妹相擁而笑,許下生命裡最重要的誓言。

當(dāng)晚大家散的時候已經(jīng)三更天了。

韓熵戉,蕭霖,豐少琛,蘇玉祥等人都喝醉了,回去的時候全部改乘馬車。

姚鳳歌二更的時候撐不住先行回府,蘇玉蘅早就喝的酩酊大醉,被翠微等人服侍這睡去了。韓明燦的馬車給了韓熵戉,而她自己則乾脆留下住一晚,第二日再回。

姚延意也醉的不省人事,馮友存和姚四喜張羅著把客人送走,指派下人們把東西收拾妥當(dāng)後天已經(jīng)快亮了。

當(dāng)晚韓明燦和姚燕語同榻而眠,醉意朦朧中,姚燕語終究還是忍不住把誠王向皇上求旨給雲(yún)瑤和蕭霖賜婚的事情跟韓明燦說了。

韓明燦聽了半晌不語,之後輕笑道:“妹妹不必?fù)?dān)心我,我早就想開了。君澤表哥我都能放下,這世上還有誰是我放不下的呢?那靖海侯與我不過是一面之緣,雖然我也很欣賞他的爲(wèi)人,但到底還不熟悉。再說了……再說,就算兩情相悅又能如何?皇上若要賜婚,難道我還能讓他去違抗聖旨麼?”

姚燕語聽了這話只覺得心疼,伸出手臂去搭在韓明燦的肩上,低聲勸道:“姐姐,你這麼好,肯定會有一個人全心全意的愛你,與你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韓明燦伸手捏了捏姚燕語的臉蛋兒,笑道:“好了,不早了,快睡吧,明天你還有的忙。”

姚燕語點(diǎn)了點(diǎn)頭,閉上了眼睛,朦朧的睡意侵襲來時,她恍惚聽見韓明燦說:“妹妹放心,我們都會幸福的。”

幾日後,雲(yún)都皇宮乾元殿,對這次恩科選出來的頭甲進(jìn)士舉行復(fù)式。複式後第三日,依然在乾元殿,將由皇上親自出題,進(jìn)行殿試。

至日暮時分,殿試試卷收上去交由皇帝預(yù)覽,之後由皇上圈定狀元,榜眼,探花的人選。

殿試試卷呈交之後,蕭霖只覺的一身輕鬆,本想回去後找個地方好好地喝一杯,熟料皇上跟前的御前總管大太監(jiān)懷恩卻疾步跟了上來,懷恩攔住蕭侯爺後,拱了拱手欠身笑道:“侯爺請留步。皇上傳您進(jìn)去御書房。”

“哦。好。”蕭霖心感嘆著一頓好酒又泡湯了,臉上卻堆起了笑,擡手道:“有勞公公帶路。”

御書房內(nèi),皇上正握著一份洋洋灑灑的試卷看的入神。懷恩把人帶到後,躬身回道:“回陛下,靖海侯到了。”

皇上頭也沒擡,只說道:“哦,傳進(jìn)來吧。”

蕭霖入內(nèi)後,跪地叩拜。皇上擺了擺手,說道:“子潤,起來吧。”

“謝皇上隆恩。”蕭霖一改往日放蕩不羈的樣子,恭敬謹(jǐn)慎的謝恩,起身,垂手侍立。

“你的這片策論,朕看了。很好。有當(dāng)年蕭老的氣魄與見識,果然是不負(fù)家傳。”皇上手裡的那份試卷正是蕭霖的殿試試卷。

蕭霖再次躬身:“臣惶恐。祖父之學(xué),臣未必能領(lǐng)悟一二。皇上之言,臣更是不敢當(dāng)。”

皇上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試卷,笑道:“你也不必謙虛。這片策論是針對現(xiàn)如今的時政。有道是‘此一時,彼一時。’你的這番策論很是精闢。看來你在南邊這些年,不僅用心讀書,也還很關(guān)心政事。”

“皇恩浩蕩,準(zhǔn)臣在封地修身養(yǎng)性,臣自問無以回報皇恩,只能刻苦攻讀,以盼能有爲(wèi)皇上分憂之日。”

皇上微笑著把手裡的試卷放回去,轉(zhuǎn)身坐在龍案之後,擡手端起一杯茶來,吹了吹茶末,忽然吩咐懷恩:“坐吧。給靖海侯上茶。”

“謝皇上。”蕭霖忙躬身謝坐,但到底不能真的坐下,屁股只沾著凳子的一點(diǎn)邊,正襟危坐。

皇上喝了口茶,又道:“不過,你到底還是年輕啊。朕既對你寄予厚望,也想多多的鍛鍊你。這次殿試的頭一名就不點(diǎn)你了。你就做個榜眼吧。”

蕭霖完全沒想到皇上會跟自己說這樣的話,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是以他愣了一下,之後回過神來,忙站起身來,跪拜叩頭:“謝皇上隆恩。”

“至於職位一事……容朕在想想。”皇上沉吟道,“不過,你雖然侯爵加身,但到底還是初入廟堂參知政事,還是應(yīng)該從底層做起。”

“是。”蕭霖忙又叩頭表忠心,“能爲(wèi)皇上分憂效勞,是臣的榮幸。臣定竭盡全力,鞠躬盡瘁。”

皇上擺了擺手,說道:“起來吧,坐下說話。”

蕭霖又謝皇恩,之後起身落座。

皇上又問:“子潤,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年二十有二了吧?”

蕭霖也笑了,忙拱手低頭:“皇上居然記得臣的年庚,臣真是受寵若驚。”

“說起來,你父親曾跟朕一起在蕭老跟前讀過書,雖說是朕的伴讀,但卻情同兄弟。你出生的那年,朕還去過一趟江南。那時候……你幾個月?”

蕭霖忙道:“皇上恕罪,這事兒臣不記得了。”

“哈哈!”皇上失笑,指著蕭霖,“你傢伙!若是你幾個月大就能記事,豈不成了神童?”

“皇上說的是。”蕭霖笑道。

“時間過得真快啊!”皇上感慨道,“一轉(zhuǎn)眼,你已經(jīng)成年了。”

蕭霖摸不透皇上這話什麼意思,便沒敢接話。

皇上看著蕭霖,覺得這年輕人越看越順眼,怪不得七弟喜歡他,自己也挺喜歡的。於是笑道:“蕭老今年有七十六了吧?就不盼望著抱孫子?”

蕭霖忙道:“祖父有訓(xùn):君子當(dāng)先立身,後成家。臣至今一無所成,哪裡敢想成家的事情。”

“這話說的,很是偏頗啊!”皇上微笑著搖搖頭,“有道是,不孝有三,無後爲(wèi)大。”

蕭霖自然不能說皇上說的不對,我爺爺說的纔對,於是忙道:“皇上教訓(xùn)的是。”

“不過,蕭老說的也有道理。好男兒自當(dāng)建功立業(yè)在前,兒女情長在後。再說了,蕭家也算是鐘鳴鼎食之家,詩書禮儀之族,你蕭霖才學(xué)也不錯,等回頭,朕替你選一門親事。”皇上呵呵笑道。

蕭霖忙起身跪拜叩頭,“臣食君俸祿十幾年,尚未曾報一絲君恩。臣何德何能敢乞求此等殊榮?臣誠惶誠恐。”

“你在朕的眼裡,跟朕的子侄一般。你父親爲(wèi)國殉職,朕替你張羅一門婚事,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

蕭霖心裡閃過韓明燦那張端莊大方的容顏,又不知皇上要給自己賜婚的是哪家的女兒。

但不管怎麼想,蕭霖都覺得皇上賜婚跟韓明燦沒多大關(guān)係。因爲(wèi)若果是韓明燦的話,韓熵戉不肯能一點(diǎn)暗示都沒有。

可如果不是韓明燦,蕭霖卻不甘心。他若是沒對誰動心倒也罷了,但一經(jīng)動心,若要生生割捨,真的是萬般痛楚。

不過轉(zhuǎn)瞬之間,蕭霖的心裡已經(jīng)千迴百轉(zhuǎn)。

最後,他還是暗暗地一咬牙,跪在地上磕了個頭,朗聲說道:“回皇上,臣這次來京,偶然巧遇一位姑娘。當(dāng)時可謂一見鍾情。只是……臣尚不知這位姑娘是否也對臣有意,所以一直不敢放肆。所以……”說到這裡,蕭霖便沉默下去。他雖然聰明,且恃才傲物,但到底不夠圓滑。

“哦?”皇上倒是笑了,“你看上了誰家的姑娘,說來跟朕聽聽?”

“回皇上,臣那日元宵節(jié)看花燈,被鎮(zhèn)國公府二姑娘進(jìn)士及第的銀錁子砸中了腦袋,那日臣擡頭看見韓姑娘,便一見傾心。之後,臣果然高中。所以這些天來,臣一直在想,若能與韓姑娘共白頭,今生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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