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直聊到了晚上,楚恪寧一開始抱著無可無不可的想法,橫豎幫的是自己的丈夫,自然是需要爲丈夫看緊了這個江山。
不過聽他說著說著,倒來了興趣,朝務(wù)繁多,管著九州萬方,實在是個挑戰(zhàn)。
“但是,朝臣們怎麼會答應(yīng)?”楚恪寧問道:“如今的男尊女卑如此嚴重,又不是唐朝,他們必然會原地蹦的老高,堅決不同意。”
韓耀庭聽她說‘唐朝’,就想起高源聽見自己說那句話時臉上的表情了,好笑了一會兒,道:“我來說服他們……而且,這件事不會由他們的,自然是朕說誰輔政,誰就輔政。”
楚恪寧想了想道:“橫豎,你走之前是需要說服大部分,別我頭一天去,這些人全都不來上朝了,我一個人對著空蕩蕩的金鑾殿,多尷尬?”
韓耀庭一下子便笑了,道:“他們怎麼敢如此兒戲。拱衛(wèi)京畿的軍隊,全都是放心的人,三大營中的北大營跟著王大成去平亂,五軍營是王大成的兒子王念,神機營統(tǒng)領(lǐng)現(xiàn)在是府裡原本的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燕子書,禁衛(wèi)軍統(tǒng)領(lǐng)是高源,侍衛(wèi)營指揮使雖然還是之前的屈易,但也可以信任,且副指揮使是柳六和陳尋。所以,這些人全都放心,朝臣們但凡有點腦子的,只要說好了,他們就不敢怠慢你。”
楚恪寧點頭。
第二天。
朝上皇帝說了要御駕親征的事情,朝臣們雖然有反對的聲音,但是不是很強烈,很多朝臣已經(jīng)開始在考慮,皇上御駕親征,會選誰當輔政大臣的問題了。
不過,想來想去的似乎也沒合適的。如今的戶部、禮部、吏部全都沒有堂官,其他幾部也是缺人的很,太師太傅等多少年都空懸著了,想想實在沒合適的。
各自的心裡琢磨。
韓耀庭看了看下面的百官道:“朕知道,你們都在想誰輔政的問題,朕已經(jīng)選好了人。”一頓,道:“皇后輔政。”
一瞬間,金鑾殿上安靜如斯,朝臣們?nèi)紤岩勺约菏遣皇锹犲e了。
然後,反應(yīng)過來的一下就炸鍋了!一個老臣踉踉蹌蹌的從朝臣中出來,跪下聲嘶力竭的叫:“陛下!萬萬不可啊,皇后娘娘一介婦人,如何能幹政?!”
一個人一喊起來,於是好幾個人跟著喊著出來。
“陛下萬萬不可,臣等反對!皇后娘娘就該恪守婦道,謹遵祖訓(xùn),爲皇上管理好後宮,這纔是皇后的職責(zé),前朝輔政,實在是聞所未聞啊!”
“皇上,這是亙古未聞之事!切不可聽婦人的耳旁風(fēng)啊。”
韓耀庭這一次倒是沒發(fā)怒,而是抿著薄脣等著,等一些激動點的臣子們?nèi)继鰜砹耍蚣嵒驊K烈或苦口婆心或驚詫不已的說完。
這樣他倒是很長一段時間沒說話,金鑾殿上雜亂熱鬧無比,各人直抒己見,不過就是什麼‘婦人之見如何能治理九州?’
或者‘婦人就該恪守婦道,出來指手畫腳實在有失體統(tǒng)……’等等。
這些人說了足足半個時辰,韓耀庭在金鑾寶座上一會兒斜倚,一會兒坐直,一會兒站起來揹著手在臺子上面踱步,一會兒站在前面看著,換了好幾個姿勢,這些人才算是話音落下。
成渝被吵得耳朵疼,正左顧右盼的看著都還有誰要說話,就看見金鑾殿側(cè)門那邊似乎有什麼不對勁的。他看看,皇上暫時不想說話,於是便小心的過去,伸頭看了看,這一看微微吃驚。
皇后娘娘正滿臉笑容,坐在側(cè)門的後面,聽著朝堂上的言論呢。
成渝正要說話,皇后笑著擺手,示意他不用管,回去好了。成渝這才躬身,然後回到了朝堂上。
衆(zhòng)臣們的話音落下半天,金鑾殿重新安靜下來,韓耀庭才淡淡的道:“都說完了嗎?”停了一會兒沒人說話,便道:“既然你們說完了,也該朕說說了。”
說著站起來,就在金鑾座前的臺子上揹著手走來走去:“一羣迂腐之人,想不到朕的朝堂上面竟然有如此多糊塗人。你們口口聲聲貶低婦人,朕問你們,你們這裡面所有的人,哪個不是婦人生的?你們的母親知道你們原來竟是如此的蔑視婦人嗎?”
“婦人之見?要朕說,能說出來這句話的,你們自己纔是真正的短視之見!婦人知書達理的多得是,民間各行各業(yè),婦人能做的事情也很多,自古婦人出翹楚者也不是一個兩個。花木蘭能代父從軍,梁紅玉擂鼓戰(zhàn)金山,朕看,這兩個人就比大多數(shù)的男人都強!”
皇上提的這兩位,全都是戰(zhàn)場上出名的,於是很多武將就漲紅了臉,低頭不語。
皇上繼續(xù)道:“朕現(xiàn)在不與你們一個個的提例子,眼前朝局就是如此。要麼,你們推舉出來一位武將,海戰(zhàn)方面經(jīng)驗多的,勝算把握大的。”說著停頓一下,將衆(zhòng)人看了一遍:“你們認爲,強過朕的。”
最後這一句一說出來,便是那些勉強想要出來自告奮勇,想領(lǐng)兵的武將,也給嚇得不敢出來了。
“朕雖然沒打過海戰(zhàn),但生在太原,從小便和父王在晉陽湖上操練水兵,這一點,你們須得清楚。”說完,等了半天。
沒人說話。韓耀庭冷笑:“既然沒有比朕更合適領(lǐng)兵的,那麼,就是隻能選合適的輔政大臣了?你們可以推舉一下,看看誰合適輔政。”說到這裡,停頓住了,依然是將底下衆(zhòng)人一個個的看過去,冷冷的道:“你們認爲,比皇后強的。”
還是和剛纔一樣。
不過這一次絕對有人會反駁,所以皇上接著馬上又道:“皇后博覽羣書,文韜武略全具備,雖然沒有處理過朝政,但這樣反倒比所有人都好,因爲這樣更加不用受制於各種無謂的關(guān)係,錯綜複雜的牽連中,反倒能純粹的處理朝務(wù)。你們誰能保證,不受各方面的影響?朕先把難聽的話說到前面,朕回來了之後,若是發(fā)現(xiàn)輔政大臣有徇私之舉,絕不寬恕!”
說著走回去坐下了:“你們舉薦吧。”
朝臣們互相的看了看,反對的人依然是堅決的反對,但是這要是說起舉薦誰……
這就不簡單了,舉薦誰,各人都有各人的盤算,即便是舉薦,也不能胡亂的說,跟自己關(guān)係好的,舉薦不舉薦?皇上都快要把話說明了,顯然就是等著這些人舉薦自己的熟人,對自己有好處的人,然後說不定就給劃歸一派,以後有時間了就要……這,這可是皇上的計謀?
這就猶豫起來。
但如果舉薦真的具有能力的人,似乎也想不出來,這兩年已然換了三位皇上,六部堂官都坐不穩(wěn),更別說別的衙門了,有能力的實在不多。
而且不熟悉的人,你舉薦人家,人家願意不願意出這個頭?皇上明顯是想讓皇后輔政,這其中考慮的,衆(zhòng)臣怎麼會不知道?那些貿(mào)然被舉薦出來的人,心裡會怎麼想?
因此,皇上等了半天,居然沒人說話。
韓耀庭自然不會再長篇大論的跟這些人辯論,趁著這個機會,吩咐成渝:“去請皇后過來。”
成渝躬身,忙去走到了側(cè)門,笑著給坐在門後面的楚恪寧行禮,楚恪寧笑道:“本宮去換朝服。”轉(zhuǎn)身回去了。
成渝便回來。
朝臣們有些議論紛紛,有些暗自沉吟。皇上之前處置那個左都御史,就是因爲皇后,那次就已經(jīng)叫臣子們看清楚了,皇上對皇后是絕對不一般的,皇上只放心讓皇后輔政,如果這會兒還說得多,牽扯出來了其他的……
很多人都猶豫起來了。
“舉薦不出來嗎?”皇上淡淡的看著朝臣們道:“朕告訴你們,你們爲什麼連一個人都舉薦不出來。因爲你們思慮太多,想法太多。你們要舉薦的人,對你們自己有什麼好處,會有什麼樣的牽連,這個人都有什麼關(guān)係,認識什麼人,和什麼人關(guān)係好,又和什麼人不和,他若是輔政,會做什麼樣的事,這些事對你們在自己會不會有影響……”
韓耀庭一口氣說了一堆,見說的好幾個朝臣都變色了,這才冷笑著道:“你們考慮的是這些,一時半會兒的,自然是舉薦不出來。”
臣子們都變色了。
“皇后娘娘駕到。”正門的太監(jiān)稟報。
正門紅毯上,緩緩的走進來了一個人,頭戴十二龍九鳳冠,身穿皇后朝服,端莊尊貴,氣質(zhì)高雅,手持玉圭走了進來。
楚恪寧還面帶微笑。
氣勢還是很足的,兩邊的朝臣們稍微愣了愣,便跪下迎接。
皇上便從金鑾座上下來了,親自過來攙扶。扶著走上了金鑾座,皇上先坐下,皇后便坐在了旁邊。
金鑾座和普通的羅漢牀一樣大小,上面放著方枕,靠著後面的話還能將方枕墊在腰上。楚恪寧一直以爲,這座位尊貴好看而已,肯定坐著不舒服。
現(xiàn)在試了試,沒想到居然還挺舒服的。
坐下了,朝臣們叩拜皇后娘娘,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楚恪寧去看韓耀庭。剛剛還一臉嚴肅冷冽的皇上,這會兒已經(jīng)是笑顏逐開的,看著她道:“你說吧。”
楚恪寧便看著下面的朝臣,淡淡笑著問道:“本宮輔政,何人不服?儘管道來。”
半天,竟然沒人敢說話。
楚恪寧轉(zhuǎn)頭去看韓耀庭,他對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