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越下越大,陰沉沉的天空忽然劃過了兩道白閃,生生的撕裂了天空。
上官愛一手緊緊地捂著自己受傷的肩膀,一個踉蹌就要摔倒,身形卻只是晃了晃,強撐著沒有倒下。
墨凰見她吃力的轉身看著自己,雨水漸漸洗去了她臉上的血污,露出她皎潔的眉眼。
下一刻,天空傳來兩聲沉悶的雷聲,彷彿低吟的龍吟。
墨凰含笑的眸子清晰的看見了這個敢於殺虎的蒙面女子狠狠地瑟縮了一下,臉色也一瞬間蒼白的毫無血色。那可憐的模樣,彷彿一隻受驚的兔子,與剛纔判若兩人。
“你方纔救了我。”
上官愛忽然聽到他的聲音,強撐著精神看著他,並不覺得他話裡有感謝自己的意思。
“朕貴爲一國之君,要是被人知道了,被一個弱女子救了,哪裡還有什麼顏面。”
緋衣女子一時以爲他自己聽錯了,疑惑的看著他。聽見墨凰繼續說道:“爲了朕的顏面,只能委屈你自刎謝罪了。”說著還很是貼心的遞上了自己的寶劍。
上官愛垂眸看著他手裡的劍,還滴著血,不由得笑道:“陛下的心思果真崎嶇的很,這樣的歪理邪說我生平還是第一次聽說……”說著眉心深深一蹙,一手緊緊地捂著受傷的肩膀,擡眸看著他,“陛下這樣說就有顏面了麼?”
墨凰一瞬間深深的看著她,忽然說道:“朕讓你自刎,是因爲你剛纔救朕那一箭的慈悲。”
聞言,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裡瞬間綻開了濃濃的笑意:“陛下不必如此委屈自己了,方纔是我認錯了人,也不是……也不是真心要救你的……所以陛下無需慈悲……”說著膝蓋一軟便單膝跪在了地上,一身狼狽。
墨凰一襲紫衣站在她的兩步之外,一雙星眸微微垂著,看著她的身影不知所想。直到上官愛再也支持不住倒在了那隻白虎的身邊,他也一直未動。
雨,一直在下,除了那些倒地的屍體,其他的一切痕跡都彷彿要被沖走了一樣。
酈沐君站在大雨之中,看著遠處的情景,心中一片冰涼:怎麼會這樣……
又下雨了。
女子獨自站在一片昏暗之中,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見耳邊清晰的雨聲。眉心不由得微微一蹙,她不喜歡這樣的雨天,總是會讓她想起一些不好的回憶。
本能的,上官愛拖著長長的裙裾想要逃離,卻在沒走多久之後發現那裙襬越來越沉了,驀然垂首看去,發現自己居然穿著火紅的嫁衣。
心裡猛然一驚。
“愛兒……”無比懷念而熟悉的聲音。
上官愛驚訝的擡眸,便看見不遠處站著的紫色身影,心中不由得一喜:“衝兒……”連忙的跑了過去,一下抓住了男子的胳膊。
對方暮然回首,那雙星眸卻顯得如此陌生。
“你認錯了。”同樣陌生的聲音。
“怎麼是你!”上官愛驟然鬆手,對方手裡的長劍卻忽然向著她刺了過來,一下就深深地刺進了她的肩頭。
驟然一痛!
上官愛看著他邪魅的笑容,輕呼一聲,猛然從夢中驚醒了。
窗外,陽光明媚。
“主子你終於醒了!”翡翠見她醒了,一時欣喜,“真是嚇死奴婢了。”
上官愛急促的呼吸著,身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擡眸看見翡翠的臉,才鬆了一口氣。翡翠見她滿頭大汗的,趕緊掏出了帕子給她擦汗:“主子怎麼了?”
“做了個夢……”聲音略顯沙啞。
“已經沒事了。”翡翠聞言,安慰道,“主子有些受涼,藥早已經熬好了,奴婢去端來?”
上官愛緩過神來,纔開始覺得有些頭昏腦漲的,看著窗外陽光下的景色有些熟悉,點了點頭喃喃問道:“我是怎麼回來的。”
“是酈尚書帶主子回來的。”翡翠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那天真是嚇死奴婢了,酈尚書抱著主子出現的時候,你身上好多血,奴婢還以爲……”說著竟然有些哽咽了起來,“好在主子沒事兒,不然單嵐知道一定一刀砍了我。”
是酈沐君……上官愛驟然想起了那個紫衣提劍的君王,一時有些意外。一是意外他居然讓酈沐君這樣若無其事的把她帶了回來。二是意外,這瓊都城裡,居然有也有人想要殺他。
“主子,奴婢先扶你坐起來吧,你肩膀上的傷還挺深的,太醫說要好好的修養。”
上官愛聞言回過神來,點了點頭:“我睡了多久了。”
翡翠小心翼翼的將她扶起來,道:“兩天兩夜了。”
這麼久了……上官愛靠在牀上,這才隱隱的感覺道肩膀的傳來有些火辣的疼痛,眉心不禁深深一蹙。
翡翠已然轉身出去端藥了。
片刻之後,青衣女子端了藥碗匆匆回來:“主子,乘熱喝了吧。”說著一手便伶俐的拿過了凳子,坐在牀邊喂她喝藥。
“這兩日,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上官愛垂眸看著她遞到自己脣邊的藥,啞聲道。
“有啊,這兩天這行宮裡簡直是地覆天翻,雞犬不寧呢。”
“哦?”
翡翠見她喝了,又舀了一勺子,吹了吹遞到她脣邊,說道:“原來我們去找白虎的那天,墨皇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消息也過去了,主子被帶回來之後,便傳來消息,墨凰居然獵到了白虎。”語氣中帶著滿滿的訝異。
上官愛垂首喝藥,想了想那白虎也確然是墨凰獵得的。
“聽到這消息,大家都還沒來得及震驚呢,墨影不知道犯了什麼錯,忽然被罰跪在了千辰宮外的龍臺上。也已經兩天兩夜了,現在都還沒讓起來呢。”翡翠說著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聽見上官愛說道:“約莫跟那些殺手有關。”
“殺手?”
“有人要刺殺墨凰,估計墨影是護衛不利吧。”畢竟她遇見墨凰的時候,他的腳下只有一堆屍體,並沒有看見墨影他們的身影。
“原來是這樣啊。”翡翠恍然道,又餵了一勺到她嘴裡,喃喃道:“這個墨影是暗渡的首領,按照他們的規矩,首領受罰,他們就都要受罰,眼下行宮裡所有暗渡的人都在那裡陪跪呢,包括那個朵蓉。”說著微微一頓,“還有……”
上官愛不禁擡眸看她:“還有誰?”
“穀雨。”翡翠似乎依舊不能接受一樣,“穀雨大人居然也是暗渡的人,墨穀雨。”
上官愛反應了一下,倒是頗爲理解的說道:“他是酈沐君的親信,就整個夜先朝廷的情況來開,穀雨是暗渡的人,也不算多稀奇。”
聞言,翡翠無奈的點了點頭:“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過奴婢總覺得暗渡的都不是好人,所以一直覺得穀雨應該是個好人。”
上官愛聞言,喃喃道:“好人壞人,又是靠什麼來區分的呢……”說著微微一頓,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問道:“麟安王呢,有沒有出什麼事。”
翡翠一怔,搖了搖頭:“他好好的呀,主子怎麼如此緊張。”
上官愛聞言這才從了一口氣,她能不緊張麼,說到會刺殺墨凰的,他這個先帝的獨自恐怕是首當其衝的懷疑對象了吧。
“沒什麼,剛纔做的噩夢不太好,所以有些擔心。”女子隨口道,“除了這些事情,還有別的事情麼。”
翡翠想了想,恍然道:“對了,那個第五國師這兩日也忽然病了,好像是感染了風寒,還挺嚴重的樣子。”
“是麼……”上官愛喃喃道,眼下她還沒有心思去管第五星辰。她無意間錯認了墨凰,已經是將自己推入了一個未知而危險的境地。
原本她打算藉著酈沐君的手獵得白虎,利用他向墨凰開口,試探關於忘川的一二的。可是沒想到,自己卻陰差陽錯的衝到了墨凰面前……
想到男子那雙邪魅的眸子,上官愛長長的羽睫微微一顫:墨凰,你究竟要做什麼呢。
接下來的日子,上官愛獨自在屋裡養傷,身邊只有翡翠照顧。每日裡除了一位姓文的太醫來給她把脈,換藥,連酈沐君也不曾露面過。再怎麼說,這樣的日子也太安靜了,安靜讓她覺得詭異。
“文太醫,是麼。”上官愛坐在窗下,含笑看著正在給自己把脈的年輕太醫,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主動開口。
對方顯然也是一愣,連忙的擡眸看她,卻在對上她那雙眼睛的時候,趕緊撇開了目光:“姑娘客氣了。”
“這些天一直是大人照顧我,還未來得及感謝呢。”
“姑娘客氣了,這是下官分內的事情。”
下官?上官愛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麼,嘴角的笑意依舊淺淺:“我這次能來酉狐山多虧了酈尚書的照顧,眼下受傷了還要賣了酈大人的面子,讓太醫每日來照看我。”
“其實不是……”問太醫剛想說什麼,便住了嘴,燦燦一笑,“姑娘不必擔心旁的,好好靜養纔是。”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他有些閃躲的神色,心中一瞬間瞭然了,頷首道:“我想當面謝一謝酈大人,眼下不方便走動,還請太醫幫我帶個話,不然恐怕我日日難安了。”
聞言,文太醫似乎猶豫了一下,才撤了手起身道:“下官一定會給尚書大人傳話的,姑娘放心。”說著便起身收拾了藥箱道,“姑娘的風寒已經痊癒了,藥可以不用喝了,只是這傷口還在癒合,姑娘要格外小心,不要到處走動,以免扯到了傷口。”
“多謝大人。”上官愛說著,起身道,“翡翠,送客。”
“大人請。”綠衣女子側身送了太醫出門。
上官愛站在窗前,看著那御醫匆匆離去,手心不由得一緊:是墨凰讓他來的,也是墨凰不讓酈沐君來看她的。可是……
爲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