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牢房即便是這樣晴朗的天氣,也是如此昏暗,充斥著潮溼腐敗的氣息,叫人難受。
慕容衝悄然從外面進來,一雙星眸隔著面具深深的看著她,喚道:“愛兒。”
上官愛抱著慕容霄的遺體,聞言身子一怔,喃喃道:“他死了……”
慕容沖走到她身邊,擡手輕輕的放在她的肩上,柔聲道:“一切都結束了,是不是。”
“嗯。”上官愛眼角的淚漬漸漸乾涸,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懷中的男子,彷彿看見那年初雪飄落,他穿著大紅的吉服站在武平侯府的門口,握著她的手說:“愛兒,你今日真美。”
“老天爺一定是知道你喜歡,才特意吹雪送你出嫁的。”
聽見他在耳畔低語:“今後你便是我的王妃了,愛兒。”
上官愛兀自的想著那些早已離自己遠去的過往,緩緩從袖中掏出一隻玉蟬,那是慕容霄今年送給她的生辰禮,也是前世裡送給過她的。
慕容衝看著她將那隻玉蟬放進了慕容霄的嘴裡,聽見她喃喃道:“從此,我們的過往便一筆勾銷了,下輩子不要再見。”
慕容衝見她如此,不禁道:“不要難過了,我瞧著心疼。”
上官愛最後看了慕容霄一眼,然後輕輕的放下了他,猶如放下了這些年的執念,輕聲道:“以後,都不會再難過了。”說著起身看向慕容衝,“都結束了。”
“我先送你回去吧。”
“嗯。”上官愛點點頭,慕容衝拿了帕子爲他擦乾了臉上的淚痕,見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心神才揚聲道:“來人。”
外面的獄卒聞言,連忙的進來道:“公主。”下一刻看見躺在那裡的慕容霄,不禁一怔,慌忙的低了頭。
“你去稟報,慶王慕容霄畏罪自盡了。”
那獄卒垂著頭,連忙的應了一聲,起身出去了。
“我們走吧。”女子輕聲說了一句,沒有再回頭看一眼,出了著陰沉的牢房。
一陣陰風不知從何而來,穿過了沉重的牢門,拂過了慕容霄的面龐,乍然掀落了桌上的往生經……
天牢的外面,天氣依舊晴朗。
素衣女子站在陽光下,她進去其實並沒有多久,可是再走出來卻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原本想著這樣好的天氣,就算髮生什麼糟心的事情,我的心情也不至於太糟。”上官愛輕輕一嘆,聽見慕容衝說道:“只是你低估了他在你心中的分量。”
聞言,女子回眸一笑:“這樣聽起來,還真是奇怪。”
“我明白你現在的感受,就像慕容淵死了之後,我也是如此,並不覺得十分輕鬆。”慕容衝說著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畢竟,他那幾年也是真心實意的對我的。”
上官愛垂眸淺笑:“你躲了這麼些天才出來,我們一起走走吧,往東是清涼湖,眼下這秋日的景色想來也甚是宜人的。”
“你不會是爲了跟我一起散步,才故意沒有帶上單嵐他們的吧。”
女子聞言,嘴角的笑意淺淺,舉步道:“我是怕自己失態,有些時候我並不想讓別人看見。”
“聽你這樣說,我便很高興,至少除了慕容霄,我在你心中是獨一無二的。”
清風徐徐的拂過女子的耳畔,聽見她幽幽道:“不必跟他比,從今往後再無此人。”
慕容衝一襲灰衣跟在她身側,聞言,但笑不語。
“明日吧,我帶你去見父親,有的事情旁人不必知道,但還是應該知會父親一聲的。”上官愛身影被陽光拉出淡淡的影子,聽見她說,“再等我三五日,處理好侯府的一切。”
“嗯。”慕容衝負手而行,“不過慕容玉能答應你將侯位世襲給你的侄兒,我倒是有些意外。”
“你不相信他?”
“你信麼。”
上官愛看著秋日陽光燦爛,想了一瞬,道:“雖然並不十分信任,但是也並不十分疑心,總覺得有些事情上他還是有分寸的。”
慕容衝嘴角的笑意慵懶,淡淡道:“但願如此。”
“舒玉傾他們替你當誘餌去了,朵蓉你應當還扣在身邊吧。”女子隨意問道,“你預備如何?”
“等我們離開靈都之後便隨便找個地方把她扔了吧。”慕容衝說的雲淡風輕,“爲了她,我可沒少挪動之前安置的東西,墨凰那個死變態,掘地三尺也要把我挖出來,可不好對付。”
聞言女子輕輕一笑:“他可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你就這樣說他。”
聽見男子驟然說道:“你纔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上官愛心中一動,回眸看他,正要說什麼便感覺道一股肅殺之氣直衝著自己而來。慕容衝的反應極快,一手將她拉到了身後,另一隻手中漆黑的摺扇已然蓄勢待發。下一刻便跟驀然襲來的長劍擦身而過,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
“上官愛,我今日便擒了你救王爺!”
素衣女子驟然聽見這一聲,擡眸看著那個跟慕容衝交手的黑衣,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一凜,冷聲道:“雷長?你還居然還活著。”說完心下便不由得一頓,這些日子她一心只在上官琪和慕容霄的身上,倒是沒有留意雷長他們的情形,似乎也沒有聽誰說他如何了……
“小心。”慕容衝一邊跟雷長交手,一邊說道。
上官愛心頭一緊,赫然回首,手中的匕首正好擋住了另一個黑衣人的劍……好險!
女子急急後退,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在單打獨鬥上她向來是能跑就跑,從不久留。可是當她轉身要跑的時候,卻見四面八方圍來了十來個黑衣人,一時間將她和慕容衝困在了中間。聽見雷長說道:“王爺爲了你才落到今日這個地步,拿你去跟慕容玉換人你也不冤枉。”
女子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他,沉了沉:“你們怎麼知道我今日會來。”
她要來天牢完全沒有通知任何人,也不是事先定好的日子,若是跟蹤……慕容衝是何人,怎麼可能沒有察覺。也就是說,有人通知了他們趕來……是誰!
“雖然不知是哪裡來的消息,但是你果真來了,想來又是一個要你死的。”
聞言,慕容衝擋在了她身前,低聲笑道:“他們若是知道了,恐怕就是下殺手了。”
“是啊,當真是不太妙呢。”
“我先帶你回去,這些人留給雲雀他們收拾。”慕容衝說著就將上官愛攬入了懷中,然後下一刻便見五六人忽然衝了出來。
雷長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呢,就已經死了幾人了。聽見青鷂沉聲道:“那個戴面具是慕容衝。”
雷長一怔:“什麼……”他不是一直下落不明麼。
“攔住他們!”青鷂喊了一聲,連忙追了出去。眼看著慕容沖和上官愛就要脫身了,卻見另一撥人忽然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一時之間,上官愛被兩方人馬夾擊,進退兩難。
青鷂堵在了上官愛的後方,握著劍的手心一緊,沉聲道:“閣下何人。”
忽然出現的黑衣人冷聲道:“你們的王爺方纔已經死了,所以也不用抓什麼人質換人了。”
“什麼!”青鷂一驚,憤怒的看向上官愛:“是你殺了他!”
女子抿著脣角,卻是看著那黑衣人:“我原以爲你早就走了,卻不想還盯著我呢,墨澤。”
墨澤手中的雙劍出鞘:“我也是等了好久纔等到那兄妹倆離開你,卻不想殿下竟然在這裡。”說著目光落在了慕容衝的身上,“殿下好計謀,恐怕大人他們還未發現上了你的當吧。”
慕容衝嘴角的笑意慵懶,手中漆黑的摺扇悠閒的扇了扇,幽幽道:“殺了你,他們就更加不會知道了。”說著便抱著上官愛一個躍身跳到了一旁的屋頂上,“你在這裡等我,很快的。”
女子見狀,急忙道:“小心。”
“乖……”說完便飛身而下,飛快的朝著墨澤他們攻了過去,一時間三四人都佔不了他一絲便宜。
上官愛站在屋頂上,目不轉睛的看著慕容衝。她不是沒有見過他是殺人,也不是沒有見過他認真。只是此刻在這暖暖的陽光下,哪怕只是一身極其普通灰衣也無法掩飾他卓爾不凡的身姿。
另一邊青鷂終於從悲痛中緩過神來,握緊了手中的劍,直直的朝著上官愛而來。
“我殺了你去給王爺陪葬!”
上官愛驀然回首,一襲紅衣及時的擋在了她的面前,是雲雀。
女子依舊是記憶裡的樣子,一身紅衣似火卻襯得她越發的冷豔,手中一把三尺女劍在陽光下舞得行雲流水,彷彿是一場絕美的表演。
上官愛居高臨下,幾方的戰事看的清楚,雖然他們一時不會吃虧,但是對方人多,墨澤那幾個夜先的殺手也很難對付。若是不盡快抽身,恐怕會吃虧的。
不過好在,單嵐他們應該到了。辛姑姑總是說外面不太平,非要單嵐跟來,上官愛無法,便跟單嵐約好了時辰來接,地點就在清涼湖邊,從侯府過來會路過這裡。
果真,遠遠地便看見一行人匆匆趕來。女子心頭一鬆,擡起手臂正海喊,卻見一馬當先的男子並不是單嵐,而是……
“愛兒小心!”耳邊驟然響起慕容衝的聲音。
女子赫然回首,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覺得腰間一緊,一條紫色的輕紗緊緊地纏住了她的腰身,然後用力將她往後拉了下去……
那一刻,上官愛清晰的看著雲雀手中的劍回身想要砍斷那輕紗,卻是擦身而過。看見慕容衝轉身急急地收了手,卻被墨澤劃傷了手臂……
“愛兒!”
那一刻,她也終於看清,遠處策馬而來竟然是慕容玉,不由得輕輕蹙眉,沉沉的墜了下去去……